语文考试非常枯燥无聊,要不停笔,一直在写,英语考试一边听一边看,偶尔动笔填个答案。
至于数学考试这玩意最考验智商和脑容量,而且勉强不来,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郁崇钦把会写的题目答案填完,不会的瞎蒙填上,中午吃的感冒药药效一上来,扔开笔,争分夺秒地趴下睡了——果然他上辈子是活生生被困死的。
考试结束的信号发出,闻徵起身时不经意回头就看到熟悉的一幕:郁崇钦偏过头,枕着一边手臂,埋头又睡上了。
他大概对自己的睡眠质量比较有数,试卷体贴地对折好放在桌角,很快也被第一排收卷子的同学拿走。
考场上同学沉默着收拾文具,老师在盘点试卷。白噪音的环境,非常适合睡觉。
闻徵能看见对方头顶浓密头发遮住了发旋,优秀的发量,头围视觉上大了不止一圈,一无所觉地于胳膊的间隙里露着半边脸,呼吸均匀,鼻梁高挺,长长睫毛在深邃眼窝映出一小圈阴影。
诚心而言,连闻徵也不得不承认,这少爷的智商如果用拖拉机类比,那硬件条件起码是法拉利级别的,在一中众多戴眼镜穿校服的理工男中可以说鹤立鸡群。
一身打底五位数的衣服,一周不带重样的,肩宽腿又长,每天戴着口罩跟个潮流男模一样走进来,闻徵这两天不止一次听见陌生同学偷偷议论私下喊他帅哥。
闻徵看了一会,冒出一串不着边际的缺德想法: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考场上也能睡得这么香/脑袋闲置不用的人头发就是多。
监考老师携着试卷如来时一般匆匆走了,一屋考生转眼散了个干净。
眼看某个人还没有醒的意思,闻徵不得不在桌上轻敲:“哎,醒醒,人都走了。”
预防这少爷借着起床气发飙,闻徵特地站得远了些。
郁崇钦被强制开机,清醒得很快,唔了一声,支棱着麻掉的手臂,以一种半身不遂的姿势站起来收拾东西。
他忽然想起件事,伸手将半块橡皮递给闻徵:“这个还你。”
闻徵:“……”
他叫醒郁崇钦真不是为了跟他要这半块橡皮。
闻徵见他清醒,也没多解释,接过橡皮,背上书包走了。
郁崇钦的耳边,系统哭天抢地痛哭流涕地喊道:“刚刚反派站你旁边看了你好一会,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他要是突然拿把刀出来捅你一刀,我也救不了你,呜呜我第一次做任务,哥你下次在学校能别睡了吗,我每回都以为你睡过去了,我真的很害怕。”
郁崇钦哭笑不得,不觉得高中生的闻徵有鱼死网破跟他动刀子的勇气。
“好了,好了。别慌,以后不睡了行不。”
郁崇钦关上灯和暖气,锁上教室门。做完这一切转身准备下楼,脚步忽然一停。
闻徵背着书包站在走廊不远处,见他出来,低头避开目光,像做了什么决定,突然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你有东西忘里边了?”郁崇钦觉得能让闻徵回头,只能是这么个原因。
他看一眼门,为难对闻徵说,“门锁上了,你不早说,什么东西,你要是实在着急,我……”我还能从窗户再翻一遍。
郁崇钦的声音慢慢消下去。看着闻徵递过来的几个塑封的小袋,愣了一下,迟疑地抬手接过。
动作对上了,但脑子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他问:“这……什么?”
系统趴在他耳边小声蛐蛐:“老鼠药吗?”
“别瞎说……”郁崇钦心情复杂,已经看出是什么东西,给系统科普,“老鼠药一般是瓶装的。”
闻徵打开背包,又拿出一个棕色小瓶递过来。
系统小声地问:“……是这个不?”
郁崇钦没搭理它了,他跟文盲没法沟通——那瓶子上写着川贝枇杷糖浆。
闻徵走到楼梯口,做一番心理建设才又折回来。
郁崇钦感冒两天还没好,他们座位又离得这么近,就当做衣服的回报。闻徵用了好几条理由说服自己,毕竟除了家人,第一次对其他人做出关心讨好一类的行为。
这其实有点投机取巧了,因为几块钱的感冒药和两万块的补课费几万块的衣服,显然没法相提并论。
好在人已经走光了,就算被拒绝、东西被扔在地上,那也没什么。他在尽力表达我记得你们家的恩情,有机会我会报答回去。
郁崇钦拿着药看了又看,莫名地尴尬:“我这回感冒拖得是有点久了,其实不用……考试这两天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闻徵飞快地说。
郁崇钦挠了挠头,笑了下:“那就好。”
闻徵见他接了,面上依旧镇定,实则心下也松一口气。那种轻松类似于他从围墙上闭着眼睛往下跳,以为肯定会狠狠摔一跤,结果有人在下面把他接住了。
“都是新买的,可以喝。”闻徵没再停留,像怕郁崇钦反悔,解释完后匆匆转身走了。
郁崇钦摩挲着小药瓶收进包里,教学楼的人差不多走光了,尽头窗户落日余晖投在长长的走廊,他踩着一地金光下楼。
系统在他耳朵上嘀咕:“好奇怪。”
郁崇钦:“哪里奇怪?”
系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好奇怪。”
郁崇钦摸出个耳机戴在耳朵上:“回去整点药吃,你可能病了。”
系统:“……”
那天晚自习,各科课代表从老师手里领来这次期中考试的答案,放大到多媒体屏幕,供大家作参考。
郁崇钦桌上放着一杯感冒冲剂的药,旁边摊着各科的试卷。他越看屏幕上的答案,心越凉,寒冬腊月掉进冰窟窿似的透心凉。
系统围观着感冒药,悻悻道:“你还真敢喝。”
郁崇钦:“又没有毒。”
“万一有嘞。”系统说。
郁崇钦支着感冒初愈隐隐作痛的额头。重返十七岁,身体素质却还像停留在二十五岁的牛马阶段,果然真正的年轻气盛是冒充不来的。
他说:“那算咱俩倒霉。”
系统无聊地飘来飘去,看向屏幕,有了惊奇的新发现:“这上面的答案和闻徵写的差不多哎。”
郁崇钦拿着红笔在试卷上订正修改,一心二用地回答:“人是学霸。”
“但是你和他写的就很不一样。”系统说,“你们考试的时候我看了,很多不一样。”
郁崇钦笔尖一顿:“……唉。”
想当年,他上高中的名次也是固定徘徊在前十名之内,赶上发挥好,也摸到过第一名宝座。
读完研究生,一朝重返十七岁,回到解放前。
况且他跟一个高中生比成绩算什么呢,赢了胜之不武,输了还更憋屈。
绝对不是比不过//闭嘴//
周末的补课,他们讲解的是期中考试试卷。
闻徵虽然疑惑常年交白卷的少爷竟然对考试起了兴趣,但是郁崇钦既然听得进去,他就将各科考到的知识点拉出来复盘讲解了一遍。
他和老刘说的也是实话,补课对他并非全无好处。
闻徵从小就自己有一套学习模式,课上多是埋头看和写。高三各种模拟考连番检验以来,埋头自学的弊端也出现了,大题上他能在做到基本不丢分,但是碰上选择填空一类的琐碎小知识点就欠缺些,因为他压根没注意到那些书本上的边角料竟然也要考。
补课一来,正好把查漏补缺的目的达到了。
就是这个效率吧,不太尽人意——这一讲就花费了两个晚上,周末当天更是超时到近十点才结束。
当然,补课结束之后,照例有郁家的司机送他回去了。
周一,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了。
一早升旗结束,老刘喜气洋洋地拿着成绩单进来,宣读好消息:“这次考试成绩公布了啊,年级第一不出所料又是咱们班的,比上次更进步了,分数整整超了第二名三十多分!来,大家写作业读书的都暂停一下,恭喜一下闻徵同学!!”
老刘带头鼓掌,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闻徵,与荣有焉地跟着哗啦啦鼓掌。
热热闹闹的浪潮中,唯有闻徵捏着一支笔,保持停下的姿态,目视前方,表现得异常淡定。
这不是高考,他激动不起来。
一中重点班的学生成绩同样呈正态分布,有稳坐第一的,自然也有万年垫底的。
最后一排的学生隔着几丈远,像隔着条银河,处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生态圈——他们平日里攀比只会比谁的鞋贵,谁的游戏充值级别高,谁新交的女朋友更好看……
每每成绩公布比排名的时候,这些人就要撇嘴了,瞄着闻徵,心里面老大不爽,脸上满不在乎。
拜托,成绩好有个鸟用,长得帅有个鸟用。
家里没钱,统统白搭!!
这时老刘拿着成绩单冷不丁又说话了,在讲台上敲桌子:“注意,这次考试我还要重点表扬一位同学,要说是谁,我估计你们都想不到,说实话连老师我也没想到。”
故弄玄虚的口气,一下把所有人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角落里当长条蘑菇的郁崇钦,忽然有个不妙的预感,抬起头:“……”
“郁崇钦,你站起来一下。”老刘点名。
教学生涯里遇上学生回头是岸,当老师的那股高兴劲儿简直藏都藏不住了。
老刘咧着嘴走过来:“老师看过你各科成绩了,进步非常大!从一千名开外考到了三百多名!什么概念,这一下快摸到一本线了!包括其他课老师说你最近作业一直有正常交上来,所以你们其他人看到没有,只要肯学习,任何时候努力都不晚!!”
全班有志一同地再次鼓起掌,这次连最后一排的同学也一脸古怪地加入阵营。
郁崇钦沐浴各色惊叹惊奇或惊讶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站着。那样子落入旁人眼中——好家伙,这就开始装起来了。
眼风一扫,连万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闻徵也回头看过来一眼。
郁崇钦撇开头。没能考进三百名内,他只觉得丢了当代大学生的脸,被一群小七八岁的小崽子围着起哄,太丢人了。
老刘不肯放过他,抓作典型让他发表感想,传授进步经验。
当着全班人的面,郁崇钦认真想了想:“老师,您说得对,任何时候学习都不算晚。”
“好,有觉悟!”老刘激动地叫了声好,蒲扇似的大手一巴掌糊在他肩膀上。
郁崇钦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被拍坐下,幸好他底盘够稳,手一撑连忙站住了:“咳,是老师教得好。”
这一下给老刘说虚了。
老刘拿到成绩单时也很惊讶,反思了下,心有惭愧。
刚接手六班那会,他焦虑得厉害,怕对不起闻筠,怕更换班主任影响学生们成绩。一门心思光顾着关心前几名优秀学生去了,那一阵他看见郁崇钦在内的一干人就犯头疼,恨不得统统把人发配平行班去去。
其实差生怎么了,如今抛开偏见来看,只要有心悔改,差生也是有希望的嘛。
过后,老刘单独把郁崇钦叫到办公室聊了聊,安抚他的小心灵:”老师看好你,继续保持劲头,高三第一轮复习才刚开始,照这样下去明年完全有希望上个好大学!”
郁崇钦无奈又无言,没敢跟老刘提真正的想法——他想去TOP3,也有希望吗?
郁崇钦这一次的进步,除了他自己不满意,结结实实让许多人吃了一惊。
没两天,赶上大课间休息,做操结束后,郁崇钦在洗手池洗手。两个同学上来跟他说话:“郁崇钦,期中考试怎么考的,太牛了吧,也教教我们几个。”
这两人吊儿郎当的语气不像请教,更像挑衅找茬的。身上的校服不知多久没洗,袖子前襟蹭得脏兮兮黑亮一片,像块咸菜叶歪七扭八地裹在身上。郁崇钦打眼一瞧,先给扣了一半印象分。
祖国脱贫几十年了,怎么还有人舍不得拿水洗衣服呢。
但认出是同班同学,郁崇钦没法装不认识,甩干手,认真地传授\糊弄了几句:“多看书,写作业,多听讲。”
他转身要走,其中瘦高个的男生高声叫道:“这也没旁人,你就说实话呗,我们保证不给你往外秃噜,”
郁崇钦一顿,转过身来问道:“什么实话??”
男生脸上的笑容让人很不舒服,做贼似的压低声音:“别装了,你期中考试是不是跟闻徵分到一个考场,你俩碰巧坐前后座,考这么高分,考试的时候他给你抄了不少吧。”
郁崇钦一愣,好笑道:“这都让你们调查出来了——谁告诉你们的?”
“还用谁告诉,猜都猜出来了。”两个男生笑嘻嘻地说。
郁崇钦抱着胳膊,好以整暇道:“所以你们光是动动嘴皮子,就把我考试抄袭的事给做实了。”
两个男生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旁边隔间的门朝着外面半开着,不仅遮光,遮挡视野还占地方,郁崇钦顺势抬起一脚就给踢上了。砰地一声轻响在卫生间里回荡。
这一下动静不大,成功把两人吓成了鹌鹑,终于没人再聒噪。
系统也被吓了一跳,蹦出来说:“他俩这是开玩笑叭。”
郁崇钦淡淡说:“学术抄袭是犯罪。”
系统:“……你少蒙我,一场考试跟学术有什么关系嘞。”
郁崇钦:“那几百分是我辛辛苦苦考出来的。”
系统:“……”
您请。
原身被宠坏了,有副直白脾气,高兴与否都写在脸上。郁崇钦不一样,天生一副含笑的模样——
“别走啊,接着聊。”他好声好气地叫住想开溜的两个人,好脾气地继续问,“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是从哪得的消息说我是抄的,亲眼看到的,还是怎样?”
这个年龄的高中生混混胆量可大可小,但统一的特点是欺软怕硬,碰上老实人他们就嚣张,碰见硬茬子。一秒钟软下去。
郁崇钦稍微摆出找茬姿态,根本不需要动手,原身深入人心的纨绔形象,足够把人吓得不知天南地北了。
矮胖的的那个男生表情惊恐,低下头眼珠打转,这一下转出个绝佳答案。
“……我想起来了……是闻徵,是闻徵说的!”
同行瘦高个的男生愣了一下,立刻道:“对对,闻徵说的,那天在走廊我也听见了!是他亲口说的。”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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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