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快破产了？ 第1章 哭啊

宴盛航下葬那天，黑沉沉的乌云遮住了人间晴朗。

预料中的，季瑶带着她那个不成气候的私生子来闹了。

几片枯黄落叶擦着石板滚到了宴亦明脚边，他抬脚踩了上去，一片肃穆中，衣角猎猎作响。

宴亦明看着季瑶在宴盛航墓前哭，漆黑眼珠中透出幽暗的冷意。

季瑶哭得凄惨，在宴家的亲朋好友间声泪俱下地控诉宴亦明的冷漠无情，添油加醋地指责他不让她和儿子见宴盛航最后一面。

亲友们面露难色，有几位看不过去的想上去阻拦季瑶，宴亦明伸手拦住了。

他打断了季瑶：“为什么要见我爸最后一面？”“我爸”二字的发音格外重，他是在提醒季瑶。

季瑶打定主意要在宴家亲友面前撕破脸，试图道德绑架宴亦明。但她似乎忘了，宴家早就是宴亦明当家作主了。

“那也是宴承的爸爸啊，理应送最后一程……”也许是心虚也许是示弱，季瑶直面宴亦明时又表现得唯唯诺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没记错的话，他没进宴家家谱吧。”宴亦明指向季宴承，薄唇轻启，随后又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冷冷看向最擅长装柔弱的季瑶。

季瑶装看不见，拽着儿子小声抽泣的同时还不忘暗暗观察宴亦明的表情。

“亲子鉴定也没有吧，什么都没有怎么能说是宴家的人呢？”宴亦明嘴角微扬，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季瑶沉浸在自己精心打造出的孤苦无依的氛围里，猛然听到这话反应了一会儿才瞪大了双眼，她终于明白宴亦明为什么会允许自己来闹了。

他就是要在宴家众人面前正式宣告季宴承依旧是不被宴家承认的私生子身份，他宴亦明才是宴家唯一的继承人。

季瑶自知理亏从没妄想能进宴家的门，可是她儿子明明就是宴盛航的亲生儿子，宴家理应有季宴承一席之地，她不甘心。

气急攻心的季瑶一下子晕倒了。

“妈！”躲在身后不敢吱声的季宴承慌忙上前扶起季瑶，瘦小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去承受这份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看着瘦弱憔悴又懦弱的季宴承，宴亦明此时竟生出了不该有的怜悯心，他叹了口气吩咐人把季瑶送医院去了。

亲朋好友一一躬身告别，最后就剩宴亦明独自坐在墓前茫然四顾。他浑身早已冻透，鼻尖冻得通红，眼圈也渐红。

季瑶有什么资格来闹？宴亦明亲妈苏知韵的幸福人生早被她和宴盛航毁了。当初俩人奸情东窗事发之后，季瑶大着肚子上门挑衅，苏知韵受不了这种打击一病不起，病弱身体拖了几年，之后郁郁而终。

小小的黑色身影，独自坐到脚麻腿僵才起身而去。

快入冬了，北风吹得呜呜咽咽。

呼——

宴亦明略带喘息着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眼眸失神了几秒才慢慢恢复清明。

白皙清透的脸颊泛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额前碎发微微遮住了眼睛，车里昏黄虚幻光影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消瘦脸庞。

宴亦明茫然望向川流不息的车窗外，眼神没有聚焦在哪里，他让自己放松了几分钟。

最近他快忙疯了，公司融资突然出现了大问题，投资人反悔不投了。这对公司来说是致命一击，宴氏集团在他接手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很多隐形问题，宴亦明勉强撑了几年，在宴盛航去世以后更是岌岌可危。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振旗鼓，没想到又出了岔子。

想到这里，神情倦怠的宴亦明降下车窗玻璃吹冷风，强行让自己清醒一些。

今晚的宴会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去得晚了些，久不露面的宴亦明一现身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最近圈子里都在盛传他手段狠辣，无非就是说他几年前硬逼父亲退位，不久前亲爹刚死匆忙拉去火化，葬礼草草了事，说他不孝。又全然不顾亲情狠心不让亲兄弟进门，无情无义。

他有所耳闻，但没时间在乎。

就算父亲刚过世不久，宴亦明也要端着一张标准职业笑脸去应酬，看着一群人戴着华丽的假面虚伪地社交，有人吹捧，有人得意，场面其乐融融。

只是今天他成了八卦中心，一路被人指指点点。

目标人物还没找到，宴亦明不小心就喝多了，意识开始昏沉起来。

他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却在拐角处猛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宴亦明停下脚步眯着眼转头看了过去。

自己苦苦寻找的投资人陆总，正在和人举杯热聊。

宴亦明眼前一亮，掐了自己一把强行打起精神端着酒杯疾步走了过去，“陆总，李总，好久不见啊！” 边说边低下杯沿轻碰两位老总的酒杯。

“噢，亦明啊，最近怎么样，还好吗？”陆总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地关心着。

“前阵子一直在忙家里的事，没怎么顾得上公司，最近才又开始忙起来了。”宴亦明一脸苦笑。

陆长源拍了拍宴亦明的肩膀，安慰着：“节哀啊，亦明。”

“陆总，这两天我又重新起草了一份方案，您再重新评估一下看看呢。”宴亦明迫不及待地表明自己的来意，他希望陆长源能再给宴氏集团一次机会。

“亦明，现在大环境不好，集团投资更加谨慎，整年预算缩减了大半。交情是交情，可做生意是要得利的。况且，集团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得对董事会负责。”陆长源为难道。

“陆总，宴氏的王牌产品一直都在稳定赚钱，只要能缓过这一口气，我有信心……”

陆长源左手一挥，打断了宴亦明的叙述。他目光扫过宴亦明年轻的脸庞，叹息道：“不怕跟你透底，董事会更倾向于投资有发展潜力的新公司，比如辰越，风险小回报却更大。”

又被拒绝了，宴亦明想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很难受。母亲临终之前的苦心交待，父亲千方百计地把他绑在这个位置。牺牲了这么多，就换来一个即将破产的结果吗？

宴亦明站在露台边缘，冰凉的手指从所剩无几的烟盒中抽出根烟，“啪嗒”一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一缕缕烟雾绕着圈地四下散开，随后渐隐在黑夜里。

依旧是阴沉沉的夜晚，没有月光。

宴亦明出神地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影，指尖红点跟着闪烁。

阴沉了很久的天终于飘起了大片的雪花，宴亦明缓缓闭眼，雪花以轻盈的力道坠落到宴亦明清冷倔强的脸上，顷刻间就被融化了。

一道高大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带着些室内的暖意。

宴亦明转身想看来人是谁，电光石火间手中的半截烟就被人抽走了。干燥炽热的手掌覆上来，短暂停留又果断离去。

只一瞬间温度便亲密无间地传递到了他冰凉的手背，仿佛被烫到一般灼人。

宴亦明被惊到，匆忙回头，眼睫已被消融的雪花打湿，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水光，眼眸异常明亮。

看到身后之人的刹那，眼睛瞬间瞪大。冰凉的手指控制不止地微微发抖，心脏也跟着狂跳，咚咚咚的声音大到他听不见周围别的声音。

茫然无措的眼睛里闪动着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那张脸，是顾沉。

顾沉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肩宽腿长，眉眼依旧英俊冷冽，胸前的蝴蝶钻石胸针平添了一份精致。

如今事业有成的顾总浑身都散发着让人不可忽视的贵气，还有几分隐约的压迫感。

宴亦明后退了两步。

顾沉皱着眉揉搓指尖的半截烟，语气不悦：“怎么还学会抽烟了？”

12月初的J市很冷，宴亦明鼻尖冻得通红，脸上留有雪花融化后的微弱湿迹。嘴巴一开一合冒着缕缕白气，半晌才干巴巴道： “偶尔。”

“对身体不好，别抽了。”顾沉面色不虞，随后走了几步把烟头戳在了旁边的烟灰缸里。

分手后的第一次正式相见，没想到会是如此猝不及防的局面。

回到宴会大厅晚宴已接近尾声，俩人找了个角落默不作声一杯接一杯地喝。宴亦明眼神飘忽不定，默默灌着自己。

顾沉喝了几杯后大约也有了些醉意，盯着他看的眼睛开始肆虐起来。

他随意地碰着宴亦明的酒杯，淡淡道：“听说你在找陆长源融资，他拒绝你了？”

宴亦明模模糊糊看着顾沉如今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想说什么却只是抿紧嘴巴。

顾沉继续盯着追问：“这就是你想要的事业吗？”好像也不怎么样，顾沉心想宴氏集团都快被你败完了。

宴亦明眨眨眼又低下了头，看着透明酒杯发出的刺眼光芒，他眯起了眼睛。脑袋好晕他好想回家。

渐渐迷离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影开始重影晃动。他努力睁大双眼盯着顾沉看了很久，笑了起来：“是啊，毕竟是我自己选的。”

嘴硬。

宴亦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永远笑意动人，很会骗人。

顾沉经常想起分手时，宴亦明也是这样语气平和，笑容淡淡地说：“对不起。男人还是得成家立业，咱俩不合适。”

一脸真诚无辜的样子。

实际上那张亲起来软软的红唇说出来的话却无比伤人，让顾沉的所作所为看起来都像是一个笑话。

不过风水轮流转，现在顾沉终于有机会报复回来了。

顾沉低头凑在他耳边说：“听说宴氏集团资金链快断了，融资也处处碰壁。大家都觉得宴氏不值得救，没有资本愿意做慈善。所以，你要不要求求我？”

宴亦明薄薄的眼皮逐渐微红，眼波流转醉意撩人。他眯起眼睛费力地挤出个假笑问：“怎么求？”

顾沉盯着他柔软湿润的嘴唇，“予取予求。”

宴亦明意识清醒行动却不受控制，想用力推一把顾沉，却晃悠悠地把自己送去了他的怀里。

顾沉跟着晃了一下，仓皇间他伸手搂住了宴亦明的肩膀，站稳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背却冷不防地就被一滴热泪砸到。

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诧，顾沉低头发现宴亦明正用那双微红又充满潮气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幽怨。

片刻间一滴泪又落了下来，宴亦明仰起脸颤声质问他：“你也是来趁人之危的吗？”

眼泪滑落在他苍白瘦削的脸颊上，偏偏又透出醉酒的淡淡红晕，分明就是一副任人欺怜的诱人模样。

就像以前的无数个夜晚，他总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像潮气一样裹着他。

顾沉喉结滚动，伸手用力擦掉宴亦明脸上的泪珠，故意略过闪动微光的眼睛，在他耳边极暧昧道：“哭吧，我就喜欢你哭，不过我最喜欢你在床上哭……”

短短一句话便揭露了曾经暧昧过的细枝末节，宴亦明的眼尾更红了。

他神情恍惚，下巴被顾沉用力捏着，闪躲的眼睛被迫与他对视，“我说过，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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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