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宋星稔拦住了“正巧”来楼下对面饮水机接水的付昀祈,递给他一只药膏:“你帮我把这个给夏然。”
这是上周他烫伤后,夏然给他送的那只药膏,他没有拆封过。
付昀祈把药膏攥在手心,失神地看了两眼,问:“直接给她吗?”
“嗯。”
“要带什么话吗?”
“不用。”
付昀祈默默把药膏揣进兜里,却没走,依然在原地站着,左手不自觉地摩挲着保温杯杯壁,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过最后他只是点点头,对宋星稔说:“好,我知道了。”
“你想问什么?”宋星稔问他。
“啊?没什么。”
宋星稔与他四目相对:“你想说什么就说。”
付昀祈犹豫了一会,开口得有些艰难:“你......”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你喜欢夏然吗?”
“?”宋星稔皱眉,下意识想反驳,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忽然笑了笑,语气平静地反问付昀祈:“你问这个干嘛?”
没等付昀祈回答,他又接着调侃道:“难道你很在意我喜欢谁?”
半晌,他听见付昀祈“嗯”了一声。
更有意思了,宋星稔笑笑:“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在意我喜欢谁?”
付昀祈一时无言,片刻后,他开口:“因为如果你喜欢她的话。”他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像是在下什么决心,语气也很认真:“我可以帮你追她。”
“......”
宋星稔闭了闭眼。
良久,他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别净说些让人去死的话。”
啊?又说错话了吗,付昀祈心里着急地想,连忙找补:“能,我不说了。”
宋星稔皱着眉头看了他两眼,还是认真地开口解释:“我不喜欢夏然。”
无语归无语,他还是讨厌任何形式的误会。
“哦、好。”付昀祈赶忙点点头,“我、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
“我们小稔稔原来在这里啊。”后背忽然被人猛地勾住,拽得宋星稔身子往旁边微微踉跄。
宋星稔偏头白了纪让一眼。
纪让看见前面还站着付昀祈,很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哟,昀祈也在这呢。”
昀祈?
宋星稔瞪了他一眼:“你瞎叫什么啊。”
“我哪里瞎叫了?”纪让不理会他,依然笑脸吟吟地看着付昀祈,“昀祈同学,你这周六有空吗?”
付昀祈问:“有什么事吗?”
“有大事。”纪让说,就好像他俩真的很熟似的,“我这周六生日,想邀请你来我的生日会。”
生日?
宋星稔没反应过来:“你要生日了?”
“?”纪让感觉自己心碎了,“我他妈刚给你过了生日,你转眼把我生日忘了?”
“......”
被纪让这么一说,宋星稔才意识到,自己回到高中的日期原来就是17岁生日的第二天。他们俩生日离得近,纪少爷对生日又一向看得重,宋星稔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忘记的。
当然,眼下毕竟处于不一般的情况,宋星稔认为想不起来也情有可原。
但是不明情况的纪少可不乐意了:“你良心呢?”
“喂狗了吧。”宋星稔淡淡道。
“狗会被毒死。”纪让说。
宋星稔睨他一眼,意识到当前的重点好像并不是这个,他偏过头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跟付昀祈不熟?”
纪让一副“这你就别管了”的表情,继续问付昀祈:“有空嘛?”
付昀祈说:“没有。”
“就吃个晚饭而已。”纪让没打算放过他,“你来嘛,晚上抽点时间就可以了。”
“不了。”付昀祈的语气不带一点商量的余地,“我有事情。”
纪让不满地“啧”了声,没想到付昀祈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跟人说话也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不咸不淡的样子让他想到了身旁的宋星稔。
搭在宋星稔肩膀上的手又使了点劲,忽然加重的力度使得宋星稔往自己身上轻轻倒了倒。
宋星稔不悦地蹙起眉头,语气开始不耐:“你到底搞什么?”
纪让置若罔闻,继续跟付昀祈掰扯:“宋星稔也去,你不去?你们俩不是认识嘛?”
付昀祈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那你一起去呀。”纪让笑了笑,“又不是没有伴,宋星稔不是也在嘛。”
付昀祈静默了一会,平静地重复:“我没有空。”
“你——”
“要上课了,你回教室吧。”
纪让还想再说什么,刚张口就被宋星稔打断。
付昀祈听到,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他往南北连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对宋星稔说:“东西我会交给她的。”
宋星稔知道“她”说的是夏然。
宋星稔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纪让自讨没趣,放下胳膊,松开宋星稔回教室了。
宋星稔跟在他后头进了教室,回到座位坐下后问他:“你怎么突然非得叫他?”
“就顺口叫一下呗。”纪让不以为意,“我还以为他很好说话呢,”
他想到什么,笑了一下:“诶你说他拒绝纪时微也是这样不留余地的吗,我靠,她那个脾气怎么忍受得了别人对她这么冷淡的,看来是真爱了。”
宋星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帮纪时微叫的?”
纪让倒也不遮掩:“是有一点这个原因,上次我随口跟她说了一句你跟付昀祈好像认识。”
“她的原话其实是让你试着邀请呢,不过刚才正好遇着了,我就顺嘴提了呗。”纪让说。
宋星稔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人家不喜欢,你上赶着牵什么红线。”
纪让“啧”了声:“我更主要的还是为了你好吧。”
“?”宋星稔说:“又跟我有关系?”
“当然有。”纪让分析道,“你看啊,每回我生日都要请各种朋友,结果这些人你都不太熟,你这人跟不熟的人压根懒得讲话,我们大家伙一块玩游戏你又说没兴趣,每回就自己瘫在一旁玩手机,我寻思着叫个你熟悉一点的,你还能跟他聊聊天,看着也没这么孤苦伶仃。”
“......”宋星稔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考虑得还真多。”
纪让说得什么孤苦伶仃说实话宋星稔自己是真没觉得。纪让作为宋星稔唯一交心的兄弟,他过生日,自己定然会出席祝贺。但是他对纪让那一堆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也是真的不熟,基本只是点头之交。他这人没有需要向来不会主动与不熟的人打交道,所以每次就自个儿坐一旁捣鼓手机。
只不过这个状态他是真没觉得有多孤独,相反的,他觉得很舒心,他只不过是待在了自己的舒适圈里。
主要是那种环境,吵,太吵了。真的,宋星稔只能这么形容,他也是真的对在场的人玩的那些游戏没有兴趣,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桌上放个酒瓶不停地转动着,停在谁面前一堆人还会突然“哇”的大叫,每当这个时候,宋星稔就会蹙着眉,然后默默地带上耳机,把周围的一切噪音隔绝在外。
“要不你去叫叫他?”纪让试探地问道。
“人家不想去,非逼着他干什么?”不知为何,虽然自己对付昀祈了解得并不深,但宋星稔觉得付昀祈一定和自己一样,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地方。
纪让挑了挑眉:“你也看出他其实是不想去了?”
宋星稔不置可否,纪让又自顾自嘟喃道:“还非得找理由说自己有事没空呢,真不给我面子。”
宋星稔觉得好笑:“他不找理由直接说'不想去'就给你面子了?”
纪让不接话了,往椅背上一靠,想了想又说:“要不你还是去劝劝看吧,我还跟纪时微下了承诺,说你认识肯定能把付昀祈叫来,没请来她会不会挤兑我啊?”
宋星稔一点面子也不给:“你下了承诺我又没下。”
纪让瘪了瘪嘴:“你不是跟他挺熟的嘛,你去说他也不给你面子?”
宋星稔其实差点就要下意识脱口而出:其实也没有很熟,但他堪堪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不太愿意说这句话,准确地来说,是他根本就不喜欢这句话。
他们不熟。那他这几天都在干嘛?他不是一直在试图与他变得亲近吗。虽说一切行为确实是事出有因,因为付昀祈是那本日记的持有者,而自己又恰好因为这本日记经历着这场荒谬的穿越,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两人之间必须要牵起一根线。付昀祈不愿意主动编织这条线,没关系,那他去编织,付昀祈大概也不会好好捏住线头,也没关系,他甚至可以在他身上打好绳结。但是,事到如今,他确实没有一个概念,他们两人之间的这根线到底坚固到什么程度了?是摇摇欲坠还是坚不可摧?这根线厚实吗?是像麻绳那样扎手却耐磨,还是像蚕丝那样一扯就散?
但是相反地,他们很熟吗?宋星稔试图回想,今天是他认识付昀祈的第几天。
不,似乎根本不用以“认识”来衡量,付昀祈这个名字被他纳入记忆里,也不过十天。他对他的认知,除了日记持有者这个身份以外,不知道关于他的其他任何事情。不过纪让倒也不算说错,有一样的确是事实,付昀祈还是与生日宴会上的那些泛泛之交不同——至少他们现在的熟稔度确实不仅仅局限于无足轻重的点头之交。
“真的要叫他去?”宋星稔问。
“去啊,你放心,虽然我跟他确实不熟,但本少爷真心欢迎每一个前来祝贺我生日的人。”纪让笑呵呵地说。
宋星稔短暂沉默,片刻后说:“我试试吧。”
“记得告诉人家不要带任何东西。”纪让说,“不需要搞礼物这套,反正我啥也不缺,大家一起来热闹一下就行了。”
他看着宋星稔笑了一下:“不过你得送我哈,我就收你这一份礼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