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丹心 第25章 血色长安

魏仪回京五日前。

边关又传回消息，契丹同意向大唐称臣，每年岁贡牛羊万只、宝马万匹、另有皮革、鞍具、铁器等若干。

朝臣对此十分满意，对监国的二殿下赞不绝口，一些中立派隐隐有偏向李承泽的趋势。

定国公萧崇文冷眼看着朝堂上众人对李承泽或真诚或虚假的恭维奉承，突然冷笑了几声。

在众人纷纷看向他时，抛出一句：“二殿下，既然北方事了，今日我等不如说说太子之事。”

“礼部已在准备葬礼事宜，不知国公有何不满？”李承泽坐在软椅上，镇定自若看向他。

“臣并无不满。只是日前族弟萧崇礼传信，说太子并未遇害，如今正在徐州。”萧崇文眼神射出一道精光，“这葬礼一事，臣看还是罢了。”

李承泽缓缓站了起来：“哦？”

冷峻的脸颊上闪过一丝嘲弄：“可有凭据？”

“我大唐太子，还需要何凭据。”萧崇文脸上浮现出一抹狠意，很快又收了回去，“二殿下以为臣在戏弄您不成。”

“国公言重了。孤只是怕，国公和萧大人被人愚弄。”

咋一听闻太子尚在人世，朝臣神色各异，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太子还活着”、“太子”、“太子”。

“殿下何意！莫非是不想让真龙归位？”这句话分量有些重了。

李承泽面色如常：“太子乃天命所归，朝中上下无一不盼其接替大任。”

“只是。”李承泽话锋一转，“诸位大人亲见，也多番确认，禁军迎回的尸首，确是太子玉体无疑。太子玉印也在其身上。”

“如今萧大人说，太子人在徐州，却并无任何能证明太子身份的物件。单凭一张脸，怕是不足以取信天下。”许多大臣点头认同李承泽这番说辞。

他又接着说道：“天下之大，江湖之中不乏精通改头换面之道的能人异士，孤是怕国公和萧大人，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你不就是那有心之人。萧崇礼浓眉一竖，意欲出言呵斥。

被魏昭抢先一步，只听得魏昭说：“二殿下所言极是，不若派禁军前往徐州，将那人带回长安再做定夺。”

此言一出，朝臣纷纷表示赞同，李承泽也点头称是：“老师言之在理，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于是便将回长安没多久的禁军又派往徐州。

太子一事看似告一段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太子回来，是真的是假的已经不重要了，太子必须死。

禁军行动了，其他人也跟着动了。

那晚知道高祖是死于巫蛊之术后，魏昭一直在暗中调查，试图找出证据证明幕后黑手，但已过两月，宫廷人事调动频繁，调查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高祖的贴身太监高公公虽留在宫中，对高祖一切都了若指掌，但是也说不出任何怪异之处。

皇帝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负责，且有严苛的检查流程，身边侍奉的也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后宫妃嫔虽每年都进新人，但高祖上了年纪以后就不近女色，一心跟着国师潜心修行，求长生之道。

魏昭多年前就奉命调查过国师贺兰潜，出身贫寒，幼年行乞偶遇前钦天监大臣贺兰渊，遂收留左右，一路随其回蜀中老家，学卜算占星之道。

他不与皇子来往，也不可能会和李承泽扯上关系，所以高祖驾崩时，虽然只有他一人在场，但是魏昭也没怀疑过他。

自己到底漏掉了什么？

魏昭一边想着高祖的死亡谜题，一边还要应付定国公萧崇礼。

那夜之后，萧崇礼时不时就请魏昭过府小聚，商量对策。此人野心不小，奸险狡诈又过于刚愎自用，若不是为了李承佑，魏昭断不会和他来往。

“魏兄。”萧崇礼给魏昭斟了一杯茶，“今日，你在朝堂上为何不让我拆穿他们。”

“萧大人，各方相互牵制，我等才有可乘之机。”魏昭接过茶，没喝，又放在桌上，“今日你点明太子所在，对太子并不是好事。”

面对魏昭锐利的目光，萧崇礼用憨笑掩饰心中的慌乱：“魏兄，他们还敢弑君不成。”

魏昭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说了句时候不早了，就告辞回府。

他怕是巴不得太子在途中遇刺呢，多好的机会。

魏昭以为，萧崇礼就算忍不住要动手，也是等太子途中遇刺的消息传来时动手，结果徐州没有还没有动静，萧崇礼就按耐不住了。

魏仪回长安前，两日。

长安传来消息，大军已班师回朝，不日抵达长安。

萧崇礼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先发制人，若是等大军抵达长安，他定无胜算。

“传令下去，今晚亥正，围困吏部尚书、司徒、二皇子及其一众党羽，本公要清君侧！”萧崇礼想，过了今夜，这天下就该易主了。

京畿守军的异动传来时，彼时他正在和李承燚下棋。

黑子已全面围困白子，无一点胜算。李承燚把手里的白子往棋盘上一扔，不满道：“二哥，你就不能让让我。”

“自己学艺不精就要甘拜下风。”李承泽长指一松，指尖的棋子落回棋奁里，看起来也是冷冰冰的，但是眼神却有些暖意。

李承泽挥手让那人下去准备：“知会下去，见机行事。”

“是。”那人退下了。

“二哥，你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弟弟提前给哥哥道喜了。”李承燚阴鸷的脸上透着喜气，眼神也无比真诚。

“别贫了，你的心愿也马上就能实现了，回去准备吧。”李承泽又执起白子，寻找破解之道。

李承燚高高兴兴走了。

这一夜的长安城注定彻夜难眠。

魏昭是被外面的金属交击声吵醒的，他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袍，打开房门，月光挥洒在他的身上。

真是可惜了这么皎洁、柔媚的月色，糟蹋了这么美妙的一个夜晚。

“大人，外面乱了。”一黑衣劲装的汉子跪在魏昭面前。

“知道了，起来吧。”黑衣汉子立在魏昭身侧，那张脸颇为熟悉，正是当日陪魏仪北上的带头人，夜一。

当日十夜鸮被三人围攻，红衣女子未恋战，打伤与她缠斗的几人后就追着魏仪去了。也给他们留了喘息的机会，折损了多半兄弟，受伤的三人逃了出来。

魏昭临行前嘱咐过他们，此行陪小姐北上，若是遇高手，不必恋战，尽量抽身然后折返长安。夜一不明魏昭何意，却也依计行事。

因为魏仪的北上，本身就是魏昭的一次试探，对李承泽的一次试探。

这世上在意魏仪行踪的，只会有一个人，那便是李承泽，而他是绝不会伤害魏仪的，不管他有没有猜到魏仪北上的真正原因，魏仪永远都是安全的，遗诏也是安全的。

如果太子还活着，即使有遗诏，以太子的性格也不会真至李承泽于死地。若是太子已身死，魏仪烧掉遗诏，这世上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遗诏的存在。

大唐需要天子，如果太子身死，李承泽是魏昭心中唯一的人选。

所以魏仪下落不明后，魏昭一点都不着急，他笃定魏仪没事，也对李承泽的实力有了些许了解。

只是他算错了人心，一是算错了李承泽手底下其他人的心，二是算错了李承泽对高祖的心。

“京畿守军和另一路人马打了起来。”夜一继续禀告着外面的形势，“看样子定国公想瓮中捉鳖，却被别人捉了。”

“您要避避吗？”夜一询问道。

魏昭微微摇了摇头：“不用，你叫百里哭去书房找我，今夜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必现身。”

晨光熹微的时候，外面的厮杀声停歇了。

太傅府的大门被一队官兵撞开，持枪执剑的士兵冲了进去包围了整个府邸，三皇子李承焱缓缓从大门走了进来。

刚跨进大门，还未入中堂，他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微笑，朝身前行了个礼：“老师。”

已穿戴好的魏昭负手而立，见到来人，眼里掠过一丝惊诧，很快又笑了起来，不禁感慨道：“二殿下这局，真是出乎意料啊！”

那孩子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厉害呢，也许这盘棋，他五年前就开始下了。

“老师，请吧。”李承燚恭送魏昭出门，一路送进天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