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丹心 第17章 逃生之路

“驾驾”疾驰的马车踏过一个个水坑，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车辙碾过的痕迹又很快被雨水冲刷。

一身狼狈的叶知秋坐在车前专注地赶着车，早已没有之前的洒脱俊逸，头发凌乱，衣服松松垮垮破破烂烂，若隐若现露出受伤的肌肤。

魏仪掀开帘子，挤到他身边：“让李顺给你包扎一下吧。”

他右臂受了伤，甩动缰绳时伤口随之出血，衣袖已是深色。

“我哥。”，魏仪顿了一下，然后很诚恳解释道，“他确实算我哥哥，他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叶知秋一愣，手上动作没停，又挥了一下缰绳，“驾啊”，没理魏仪。

魏仪心知叶知秋在生自己的气，慌着解释：“这次真没骗你！我，我知道我瞒了你很多事，但是事关重大我也是不得已的。”

“除了我和他的身份来历，其他都是真的。我的名字是真的，我对你的感激是真的，我把你当朋友也是真的，这些都是真的。”魏仪的声音带了哭腔。

叶知秋不着痕迹叹了一口气，把缰绳塞到魏仪手里，不自然地说了句“别撞树上”，转身进了车厢。

魏仪握着缰绳，吸了吸鼻子：“嗯，你放心。”

她左手缠着纱布，只能虚握着缰绳，完好的右手掌控着马车，雨还在下。

回忆起昨夜九死一生的经历，魏仪到现在都觉得恍然如梦。

昨夜，魏仪冲进那片火海后，烧断的房梁阻碍了那蒙面人追击的步伐，正当他犹豫时被逃进来的叶知秋一剑勾魂。

他们三人都狼狈不堪，李承佑尤甚，那伙人的目标本就在他，招招致命，伤得很重，李顺扶着他紧跟在后面。

火势蔓延很快，后院也烧了起来，他们抓住这个机会好不容易才突围进来和魏仪汇合，来不及废话，追兵就在身后。

“进来！”火光里魏仪左右闪躲，冲他们大喊道。

三人毫不犹豫冲了火焰里，后面紧跟来的杀手面面相觑。

“他们这是自己上路了？”纤弱的女人不解。

“少废话，这里要塌了，出去再说。”双刀男人收回双刀，跃出火海。

暴雨也没有阻断火势的蔓延，翼州城的商铺前厅都是紧挨着的，医馆大火已侵蚀到左邻右舍，冲天的火光照亮黑夜，震动整座城。

“走水了！”、“走水了！”锣鼓敲得珰珰，城内衙役、被火情惊扰的其他人在雨夜里奔走。

而魏仪四人在火海中，东躲西藏，一路跟着火焰走，从隔壁商铺后院钻了出去，后街从睡梦中惊醒的众人人潮涌动，有抢着灭火的，有抢着搬东西的，无人注意到仓皇的四人。

那伙人从前厅出的火海，见大街上人头攒动，飞快朝别处避去，给了魏仪他们逃生的时机。

他们在后街找到停放的马车和寄放的马匹，套上车，李承佑便气息微弱地开口：“东门，徐州。”

然后就晕了过去。

幸好他们的行李都藏在马车底，那是李顺无事时自己弄的，说是方便又安全，没想到真派上用场。

下雨天虽然出行不便，但是适合逃命，雨水会帮你掩盖很多痕迹。

马车很快来到紧闭的西门，让守门的卫兵给拦了下来，“深夜何人在此！”。

一块金牌从门帘里伸出来，魏仪强装威严的声音传来：“太傅在此，还不放行！”

披着蓑衣顶着斗笠的卫兵举着火把上前一看，心神大震，跪下行礼：“叩见太傅大人。”

“不必多礼，我等有要务在身，速开城门。”

叶知秋侧目盯着金牌看了好一会儿，神情晦涩，但也没多问一句，驾着马车一路南下，往徐州而去。

遥想昨日尚且欢声一片，哪知今朝夜不成眠。

一路疲于奔命，谁也没敢合眼，也没时间合眼。

魏仪如今才切身体会到李承佑这一路的艰难和危险，但到底是谁如此执着地要他的命呢。

那些杀人明显是江湖中人，但是叶知秋不是说江湖人不会参合朝廷之事？到底是什么人不想让李承佑回长安？难道？

叶知秋已经包扎好重新坐回车前，他从有些迷茫的魏仪手里拿回缰绳，又赶起了马车，“驾”。

手臂上拿到白纱和乱糟糟的衣袖很不相称，凌乱的头发也经过了简单的搭理，不至于像个难民。

魏仪看了看叶知秋，又欲言又止地低下头，然后又抬头看看他，又垂头丧气埋下去，搞得叶知秋挺不适应。

“嗯。”叶知秋清了清嗓子，斜睨了魏仪一眼，又快速看向前方，“所以他真是太子？”

魏仪喜出望外，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点点头：“嗯嗯，如假包换。”

“那你岂不是公主啰。”叶知秋随意猜测到，太子的妹妹应该是公主吧。

魏仪摇摇头，看来李承佑没跟他说自己的身份，估计是想让自己亲口解释：“不是，他是看我长大的，没有血缘关系。我爹爹是当朝太傅，魏昭。”

“魏昭！”，叶知秋突然来了精神，激动地拉住魏仪的手，“你爹真是魏昭！那个陪高祖打下大唐江山的魏昭！”

魏仪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干嘛这么激动，懵懵点点头：“嗯。你认识我爹爹？”

叶知秋撒开魏仪的手，有点嫌弃地瞅着她：“君子剑魏昭，江湖上谁不知道。你连你爹的过去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他亲闺女。”

魏仪自有记忆以来，魏昭就是当朝太傅，他没有跟魏仪提起过任何有关自己的过去，也刻意不让旁人提起，久而久之，长安城里只有太傅魏昭，连魏昭自己都淡忘了这个身份。

“你才不是你爹亲生的！”魏仪半点都容不得别人挑拨他们父女关系，也不管叶知秋是不是还在生气，气哼哼怼了回去。

叶知秋怎么也不相信魏仪她爹是君子剑魏昭，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那你武功怎么那么差，两个人就把你伤成这样。”

魏仪从叶知秋眼睛里看见明晃晃的嫌弃，又气又羞又恼：“关你什么事！”

扭头就进了马车，留叶知秋一个人在前面赶车，叶知秋把人气走了也不见收敛，还朝魏仪嚷了句“我还没原谅你呢”。

见魏仪没理他，也不生气，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脸上重新爬上了些许笑意，心里叹了口气：这回真是管了个烫手山芋。

魏仪可不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因为魏仪生起了自己的气。李顺接到主子的眼神，默默让出车厢，到前面和叶知秋一起赶车去了。

李承佑伸手往魏仪头上轻抚了下，柔声安慰魏仪：“阿仪，别胡思乱想。”

他们都不知道魏昭刻意掩埋的过去，但是魏昭从小没教魏仪习武确实是身为人父的一片拳拳之心。

江湖险恶，魏昭陪高祖在乱世中打下天下，手里沾满了太多鲜血，魏仪母亲的离世他视作是因果报应，他只想魏仪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远离那些是是非非。

魏昭刻意不教魏仪武功，也是不想她吃那么多苦。但是魏仪偷偷扭着李承泽学三招两式，学骑马射箭，他也不反对。

可是魏仪却第一次恨自己武功不好，如果她武功好点，麦冬和齐大夫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她武功好点，是不是就能帮到李承佑他们，他们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泪珠子一颗接一颗从眼眶中滚出来，魏仪抱着膝盖在马车里低声呜咽：“我真没用，都是我害了他们，都是我的错。”

李承佑凑上去，把魏仪揽进怀里，重复着：“阿仪，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我们谁都没错，错的是那些屠戮无辜的刽子手。

哭声消散在雨声之中，马车驶向未知的前程。

长安城也在下雨，小雨淅淅沥沥，屋檐上的水珠滴答滴答敲击在青石板上，魏仪最喜欢这样的下雨天，拉着李承泽听雨、下棋、画画，做许多许多事。

李承泽站在书房打开的窗前，闭着眼睛听着雨声。

“殿下，有信来。”

“念。”

“我等失去太子行迹，只知有人持太傅令牌夜出东门。”

李承泽睁开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那人：“又失败了？”

“是。”头埋得更低了。

“一群废物。”长袖扫出一片风声，李承泽回到书案前，铺开地图查看着。

不多时，雨声里夹杂着一道冰冷的男音：“让他们去徐州。”

“还有，我要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在准备。”

“催着些，尽快弄好。”

“是。”

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