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娘子她怎么登基称帝了 第65章 体统

刘今钰往厅里走，好些人面露不满地看向唐景谦，示意他怎么不管好家里人。

唐景谦赔笑，“定是社里有要事，诸位见谅。”

说话间他看向杨文煊，本在惊诧的后者顿时会意，起身作揖告罪，站起身顶着十几双眼睛的注视走出正厅。

“跟我走。”檐廊下，杨文煊低声对刘今钰说。

但刘今钰没动作，杨文煊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说道，“他们不是来找事的。是来跟唐景谦讨论给颜氏立牌坊的事。”

刘今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贞节牌坊啊！

杨文煊又说了句跟他走，这次刘今钰没反对，跟着他离开正厅。

才走了几步，她听见一道带川音的官话，不大不小，正好让她听见，“成何体统。”

她冷冷哼了声，但没有发作，这让杨文煊松了口气。

他俩到杨文煊办公的地方坐下，刘今钰脸上带着愠怒，“你骗我，他们来这么多人，肯定不止贞节牌坊那么简单。”

杨文煊给刘今钰倒了茶，又给自己倒，“你先喝茶，看你着急忙慌的，渴了吧。”

刘今钰端起略烫的茶杯一饮而尽，沉着脸，瞥了眼慢慢喝茶的杨文煊说道，“说吧，他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哎，慢点喝，喝烫水容易得食道癌……好啦，你别这个眼神看我，真没什么大事，真是来谈贞节牌坊的！”杨文煊放下茶杯，一脸诚恳地说道。

刘今钰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杨文煊说的斩钉截铁，刘今钰虽有疑惑，但眼底的那点担忧却消散了许多。

“不过……”

杨文煊话锋一转，刘今钰当即一双怒目看过去，前者连忙解释道，“你别急，也不是大事。

“那教谕来这，确是来商量给颜氏立贞节牌坊的事，但他也借着这个由头表示，唐家要管好女眷，无论是唐家的，还是大同社的。

“若有不听管教的，县衙可以帮忙。又暗示唐景谦，管好了说不定可以拔贡，若管不住或故意放纵，败坏县里的名声，便是与全县官民作对，最后生员功名都可能不保。”

刘今钰初时气愤，听到后面心情反倒平复，只是骂道，“这帮迂腐的老封建！”

杨文煊嘿嘿一笑，“你倒是想错了，他们不是针对你。”

刘今钰带刺的目光扫过去，“操！你说一句留半句什么意思？”

杨文煊作投降状，“我老实交代！老实交代！”

顿了顿，他收起开玩笑的姿态，正色道，“具体情况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刘思宾要唐景谦管束的，是我们厂窑里的女工人。

“男女共处一室，又穿着不合礼法的‘奇装异服’，其中还有未婚的少女，他们认为影响很不好。

“至于老刘你，他们确实看不惯，但唐家和刘氏默许，他们懒得管，只是建议唐景谦‘多为你好’，多教育你，免得你以后嫁不出去。”

大同社几个厂窑里确实有女工，但数量不大，除原大刀寨女眷外，只有三个来源——流民中侥幸存活的，周边需养家的以及林巧月等社内女工介绍来的。

其中第三类基本都是未婚少女，大多是沦落到要卖身的可怜女子。

刘今钰其实很注意男女工的接触问题，毕竟是理学兴盛的明代，那些女工除了上年纪的已婚妇女外，本身也很排斥与陌生男子交往。

在她制定的规矩下，男女工是分开工作的，若需交接则有几个年纪较大的妇人负责，吃住也不在一起。

但到底不能完全隔绝。

或者说，在这个时代，良家妇女本就不该在外工作。

“不管是我，还是她们，都不可能按他们说的改。那是要我们的命！”刘今钰态度坚决地说道。

“我举双手赞同。”杨文煊当即表态，“邵阳城你可以少去，但绝对不能隐身，否则外面的人内部的人，都会以为你刘今钰被人斗倒了！

“那些女工，干这份活才能糊口饭吃，他们嘴唇上下一碰就不让人活了？不可能！

“只是改还是要改，把我们的态度摆出来。刘思宾一行人会在唐家留宿一晚，我和唐景谦会跟他们好好谈谈。

“哪怕谈不出共识，至少先把他们糊弄过去。然后……”

杨文煊的话戛然而止，刘今钰对上他颇有深意的目光，也是了然地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罢，她想起另一件事，提醒杨文煊道，“邵阳城的印刷厂基本成型了，报刊的事情要准备起来了。我们也不能被动挨打，等时机成熟，也该我们炮打孔家庙了！”

杨文煊有些迟疑，“会不会太早？”

刘今钰笑道，“又不是现在就发，只是让你准备准备前几期的素材，我们第一仗要打得漂亮。”

说着她的语气狠厉起来，“狗屁的风化，狗屎的体统，老子早晚要把它改了。”

杨文煊叹了口气，要改所谓风化，只怕比打天下还难。

他们又聊起罗塘工业区，这将是他们第一个较为大型的工业区，也将为他们对抗明廷实现前期准备。

聊到后面刘今钰实在心痒难耐，再等不了唐景谦，带上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去罗塘。

工业区规划在檀江右岸，罗塘北面一些。目前大同社已经圈下五六百亩的地，当然其中较为平缓的耕地不到一半，其他都是山地、坡地。

在刘今钰的规划中，整个工业区还会扩大一倍多，配套生活和商业区，形成一个完善的工作生活区域。

或者说，一座新城。

遗憾的是，这座新城会被高墙围起。她计划建造砖混结构的棱堡拱卫这座工业新城。

没办法，这个时代无论城市还是要塞，都离不开坚硬的城墙。

等到傍晚，她又赶回唐家大屋，唐景谦趁着吃饭前的间隙跟她和杨文煊通了通气。

唐景谦表示，其实官府并不关心大同社是否招收女工，只要钱到位他们才不在乎什么风化。

但前提是这事别闹大。否则官府面子挂不住，又要给乡绅和上面交代，肯定会插手。即便官府不插手，本地读了圣贤书的也容不下大同社。

所以，大同社也不用给县里什么保证，招不招女工县里也不会管，只要不出事，当官的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边村民或是乡绅找事，大同社也得应付妥当，一旦他们把事捅上去，那官府不可能站在大同社一边。

听了这话，杨文煊松了口气，笑道，“没看出来，刘教谕面冷心热，给我们交了底。”

唐景谦道，“面子上还是得做些事。同刘教谕来的，不少都是不满我们行事的士子，来给我们施压的，好歹把他们敷衍走。”

“怕是当官的舍不得我们的银子。”刘今钰话里带着讽刺，但神情平缓，也没了中午过来时的激愤，“这次刘思宾交底，要了好多钱？”

唐景谦道，“包了个红包，三十两。”

刘今钰道，“老杨，记得挂账上，到时给唐理事报销。”

杨文煊点头，唐景谦也没说客套话，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再者三十两也不是小数目。

第二天，杨文煊和唐景谦去送刘思宾一行人。临行前，杨文煊和唐景谦又送了刘思宾一个大红包，提了嘴爱找事的老童生。

刘思宾很是通味，回城时顺路去了大围里，说老童生搬弄是非，要是再犯，夺了他举业的资格。

老童生被吓得卧病不起，那些跟着他闹事的也噤了声。

大同社这面则调整了女工的工作，将女工集中到肥皂厂、竹篾厂等重技艺轻体力的厂窑。

刘今钰也取消了去邵阳城的计划，那些事务都交给了唐廷瀚，正好她需要集中精力到罗塘工业区的建设和另一样重要物品的研制上。

虽是迫于形势的妥协，但刘今钰确实过了阵舒心日子，成日在泥鳅罐基地、卫队的隐秘基地和罗塘工业区之间奔走。

奈何“山中不知岁月久”的平静生活不久即被打破——

罗城传来消息，东方林场被土匪袭击，死者已突破两位数。

……

油草水北岸，大同社卫队在去年的老营寨基础上扩建出了一座新营寨。

营寨严整，又有穿红袄的卫士巡逻，肃杀之气唬得一众乡民只敢在数十丈外张望、议论。

刘国山匆匆赶去营寨，围观乡民里有认得他的，问他大同社需不需要乡勇助阵，众人听见这话都露出热烈神情。

眼见群情激动，有要将他围起的迹象，他只好按住烦躁，耐心解释他得先请示社长。

有人笑话他做不了自家侄女的主，还有人说刘氏和大同社牝鸡司晨、阴阳颠倒。

他急着要走，懒得跟这些闲人纠缠，敷衍几句后脱身离开。

营寨门口的卫士认得他，又得了刘今钰的口令，领着他去主帐见刘今钰。

帐中，刘今钰穿着明甲，强健的身体将质朴扎实的盔甲撑得威风凛凛，那坚锐的铁片看得他心头一紧。

贾闷头和周怀名侍立在她两旁，皆着布甲，面沉如水，竟有一两分将官气质。

“林场仍旧没有消息么？”刘今钰抬头看他。

他沉声道，“林场已三天没传出信。之前邓理事说，是四明山几个寨子勾结北边邪姜山的土匪围攻林场，至少有两百人。”

刘今钰冷笑道，“邪姜山？好大手笔！”

她话锋一转，语气平缓但眉眼间却藏着嘲讽，“刘氏的人哩？是不是刘氏出事哩？”

刘国山在心里把刘国继骂了一通。

林场遭遇袭击时，刘国继声称可以协助大同社剿匪。他好不激动把这事报给刘今钰，这可是壮大己方势力的好机会。

但不过几天时间，刘国继便改了口，所谓的“协助”也没了影。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刘氏说官府到罗口町勾补军户，他们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