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娘子她怎么登基称帝了 第63章 过年

刘今钰给何起蛟留下“回家过年”的口信，给他和他娘送了礼物，便匆匆返回谱口冲。

她进唐家大屋前，却被水泥广场的“盛景”吸引停住了脚步。

广场上搭起一个半人多高的木台，前左右三面用打进土里的木桩跟绳子围出十几块方形空地，中间留有过道。

空地里挤满人，连过道里都有人蹲着。

粗略一扫，至少两百人。

“是杨社长安排的新戏，说是让大家伙高兴高兴，已唱了几天，甚好看，连尚贤里板桥都有人来看。”

出来迎接她的唐丰向她解释，但她早知道这事，毕竟是她让杨文煊发掘演艺人才，多搞搞娱乐活动的。

倒不是全为了百姓，也是为了自己。

这个时代实在无趣，连她这种工作狂有时都耐不住，连杨文煊那种从来不喜欢歌舞和戏剧节目的，现在看吵得要死的花鼓戏也看得津津有味。

刘今钰站在路边看了一阵，唐丰去给她找座位，却被她拒绝了。

此时舞台上结束了一段丝竹表演，主持人出来说接下来是“新的大戏”，名叫“小品”。

这小品说的是扒手小六子跟杂货铺赵掌柜斗智斗勇的趣事。

赵掌柜视常来偷客人钱财的小六子为眼中钉，一心想将其赶走，最后终于成功，小六子被抓进监牢。

但掌柜接着发现小扒手是因为父亲累死、母亲重病才做的扒手，又动了恻隐之心，企图救出小六子，却不想被衙门讹走大半家财。

小六子最后越狱，赵掌柜帮忙掩饰，并带着小六子跟他娘逃跑。

小品最后未点明结局，只在即将落幕时，让一个老农出场，埋怨县城外的土匪没人管，又害了一家三口。

小品中官府并未出面，只偶尔提及几句，但又无处不在讽刺官府。

整出戏从头到尾穿插不少笑点，刘今钰大概能看出从哪“借鉴”来的，但可能是太久没看过小品了，她也多次会心一笑。

她都如此，看戏的群众更加如此，前面笑个不停，最后却为小六子的遭遇痛心，都在骂狗官府。

后面的戏她不再看了，大冬天的属实有些冷。

她随唐丰进了大屋，与唐景谦等人会面，简略地说了几句话，让他们别担心，安心过节，便去找了杨文煊，将城中发生的事一件件说给他听。

杨文煊听到后面，不由地大呼出声，“尹子奇？你说武冈的尹子奇？你有问他是不是武冈黄桥的吗？”

刘今钰嫌他大惊小怪，“你这么激动干嘛？难不成你认识他？他是武冈人，但我没问他是不是黄桥的？怎么，他是不是黄桥的很重要吗？”

“怎么会不重要！”杨文煊很是激动地说道，“1643年，也就是崇祯十六年，大明灭亡前一年。

“因为流贼肆虐湖广，时任岷王的朱企釒豐害怕流贼攻打武冈，召集民夫修筑城墙，却让民夫自备粮食，并以此为由征税。

“工程即将完成时，又临时要求将城墙加高三尺，导致民变。民变首领一为袁有志，一为尹子奇。这位尹子奇，就是黄桥的！”

刘今钰哪能想到以后会发生这样的故事，不禁说道，“这么说来，知道和尹子奇是真心想报复岷王的。”

杨文煊点头，忽地又露出怪笑，“老刘，你可知道，袁有志和尹子奇带着农民军到武冈时发生了什么吗？

“就是现在害我们的这个邓之沛，跟他弟邓之澄打开城门投靠农民军，导致武冈城破，朱企釒豐及以下宗室几乎被杀光。

“也是可笑，本来修城要保自己小命，结果因为修城害了自己性命！

“至于邓氏两兄弟背叛朱企釒豐的原因？没错，你跟知道道士已经猜到。

“邓之沛自视功高，目中无人，朱企釒豐早对他不满，修城一事朱企釒豐又嫌他办事不力，直接上手揍了他，导致邓之沛恨毒了朱企釒豐。

“所以知道道士的思路是对的，他俩有很大的利益冲突，又都是愚蠢无能之辈，挑拨离间很有用。”

未了，杨文煊唏嘘道，“我还以为这事离我们很遥远，所以没跟你说过。

“没想到……唉，以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是真感觉到，我们真实地参与进历史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刘今钰突然拍了桌子，把杨文煊吓了一跳，“我先回邵阳城答复知道和尹子奇。”

刘今钰偏头看杨文煊，“老杨，你将这份名单给巧月，让她把人都逮出来。等我回来，那些事不该往后拖了！”

杨文煊拿过名单一看，上面的十几个名字他只有两三个有印象，其中两个是义江堂的副管事。

这让他松了口气，至少奸细只渗透到中下层。

刘今钰急匆匆往外走，杨文煊忽地想起一人，喊道，“你慢着！这么着急干什么？你是回来过年的你忘了？”

杨文煊站起身，把她拉回来，“起码把年过完！好好一个年，老大不在，让下面的人怎么想？”

刘今钰被杨文煊硬按回座椅，杨文煊又问，“还有，何金堂呢？何金堂怎么不在名单上面？”

想到过年，刘今钰的心情并不愉快，她沉着脸道，“你好好查查，他除了给知道传消息还干了什么。

“要是有别的劣迹，直接送他走。若是没有，你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愿意就留在忍冬学堂，不愿意，就去火神庙。”

杨文煊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愿意留他？”

刘今钰耸耸肩，“我们不是有出小品，主人公的原型是他吗？而且他有表演天赋的，我打算到时让他巡演这出戏……”

她顿住，忽地一笑，有些促狭，“嘿嘿，演完后他再煽情自白，那效果，啧啧，不敢想有多好！

“反正演艺人才接触不到核心，知道至少是友方，留下他向知道表达下我们的善意也不错。”

杨文煊身子缩回椅子，“操，废话那么多，无非‘他还有用’四个字！”

……

啪、啪、啪！

外面响起鞭炮的声音。

刚平息下去，又噼里啪啦响起来。

杨文煊被吵醒，裹着件厚棉袄去找刘今钰。

刘今钰在跟贾闷头刘麻怪唐廷瀚喝酒，看见他来，笑话他道，“都与你说跟我们一起守岁，偏偏要去睡觉，现下还不是爬起来找老子了？”

唐廷瀚在那笑道，“也是怪两位社长发的工资太高，大家都有钱买爆竹。”

吃酒的人都笑了，杨文煊却是皱着眉头看那一桌子还冒着热气的酒菜，“老刘，明日你不是要拜年么？怎生又炒这么多菜，你要吃到甚么时候？”

刘今钰嘿嘿笑道，“老子是女的，拜甚年！送钱过去，他们更开心！”

杨文煊还想劝，刘今钰摆摆手，“老刘，要吃要耍你便留下，莫唧唧歪歪惹老子烦！”

杨文煊被赶出去，里面的人大喊大叫，杨文煊却摇了摇头，裹紧衣服在冷风里走了几步，又笑起来。

不管怎么样，他们算是活下来了，还活得不错。

此起彼伏延绵不绝的鞭炮声中，他开始期待刚刚到来的崇祯五年。

可惜，这期待甚至没延续四个时辰。

“正月一日为元旦，迎新岁。设香烛酒醴，长幼正衣冠，以次拜祖先。择吉向方，拜行道之神，谓之出行。亲友交相拜贺。是日禁止扫地。占风之方向以卜岁丰凶，北主熟，南主歉，天色明则多旸，晦则多雨。”

县志上短短的几句话，到了初一这天便是应接不暇的琐事。

刘今钰呼呼大睡，杨文煊只能代她去处理。

好不容易送走前来拜年的人，唐家、刘氏又请刘今钰去占风，自然也只能由杨文煊代劳。

占卜没什么好说的，只要没“占”到想要的结果，他们总会想出各种借口重占一次。

等下午刘今钰睡醒，杨文煊才有机会跟她商量走访慰问的安排。

他觉得大同社的社员都得走访，还得聚一起吃一顿，厂窑职工、社内职工、义江堂以及各个农庄也要走一遍，远点的蒋家、林场可去可不去，但礼物得送到。

刘今钰板着脸，“操！过年还得打工！”

杨文煊笑道，“是谁以前说我摆烂躺平的？”

刘今钰只当没听见杨文煊的嘲讽，把杨文煊的计划稍作修改——

近的他们一块走访，远的分开去，杨文煊去蒋家，她去林场。

寒冬腊月去林场，杨文煊很反对，但刘今钰坚持去。

不得不说效果不错，无论是邓大刀等大同社社员，还是王凤祥与罗固等非社员，都十分感动，她带去的物资和慰问品更是让林场热闹了好几天。

刘今钰顺道去了趟罗口町，询问刘氏关于“合作挖矿”之事的决定，期间提及蒋家在大同社支持下已发现几个煤矿线索，预估储量很高，“钱途”无量。

刘氏几位房长很心动，但始终在犹豫。

私自挖矿是重罪。

当然，跟其他违法犯罪之事一样，这事不上秤同样是不值一提，大明各地不知有多少私挖出的矿坑矿洞。

然而他们没有背景，又不是亡命之徒，哪能不担心有人会借此寻衅滋事，敲诈勒索乃至被官府缉拿？

刘今钰的意思是大同社可以当他们的“保护伞”。

但……他们不敢赌！

最后，刘今钰仍旧没得到答复。

她不意外也没有不满，毕竟大同社确实弱小，在祁阳开矿也只是一步闲棋。

结束祁阳之行，返回谱口冲的第二天是个晴天，她到忍冬学堂见了颜香玉——现在应唤作佟香玉。

颜香玉用“同”的谐音“佟”为姓，以示大同社给了她新生。

“坐。”刘今钰看着佟香玉坐下，问她，“可去见了你儿子？”

佟香玉摇头，“没见。”

刘今钰知道佟香玉的淡然是装的，但现在不见，对谁都是好事。

她递给佟香玉一张纸，后者细细看了一遍，愕然抬头，“社长，此事恐怕……”

“先做了，再说其他。”刘今钰道，“前番让你去武冈，你也说难，但你却做的很好。若非你果断带人离开武冈，皂铺的人恐怕都被邓之沛抓了。”

佟香玉苦笑道，“此事我便有愧于社长重负。更何况……”

刘今钰却已打定主意，“香玉，名单上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卧底，林巧月他们几番搜捕，都没抓出来。

“哪些该处理，哪些该策反为我所用，便看你的想法。拿不定主意，再来问我。你不必担心，一年内，只在社内潜藏锻炼。外派之事，往后再说。”

“此外，”她声音一沉，“此事你知我知，不传六耳。便是杨社长，暂且，也要瞒着。除我之外，你的身份，只能是林巧月表妹，学堂的新教习。”

与佟香玉交代完，她却不觉得轻松，独自去爬了泥鳅罐。

站在山顶岩石上，风呼呼地吹着，她张大眼睛，俯瞰着谱口冲、祖家冲、罗塘、依稀可见的二厢没底井，以及隔开丘陵和田地的檀江。

她给这片大地带来了许多改变，可与她想回到的那个世界，仍无半点相似之处。

全都变了。

唯有檀江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