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 第2章 不存在者

回头看去，警官女士终于姗姗来迟，唯一的不同是——周身并没有像他们一样罩上泡泡。

她四平八稳地走近，并没有被小火球和口气很大的绿色清新先生吓到趴在地上。

在她冷静到有些蔑视的眼神里，闻一故作受惊地从地上爬起来，畏畏缩缩走在她身旁，一路大饱眼福。

路的尽头是审讯室。金发小姐将她领进门，便站在门侧不动了。

闻一十分配合地被两个大汉铐死在了座位上。三盏亮度足以在大舞台对准超级明星的白烨灯对准了她。这待遇，让人受宠若惊。要传到联邦星网上，不知道多少自恋狂要来无痛享受一下备受关注的感觉。

闻一艰难地适应了这个亮度后看向审讯官——哟，这不是刚刚逮捕她的那个斯文败类眯眯眼吗？

眯眯眼眯着眼拖腔拖调：“联邦公民7713946AWX号，姓名、年龄？”

明知故问的装货。

闻一终于能开口了：“闻一，十九岁。”

“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闻一真希望她也变异了，起码有的编。

她老实地摇头，假装怯懦地低下头道：“不知道，警官。”

眯眯眼双手交叉合十，那是尽在掌控的姿态。

“你觉得我们带你来，是毫无根据的吗？坦白从宽，还能从轻发落。”

人首先要犯点什么才能招供，而她无罪可供。

为什么独独要将她带到地下，穿过那么多形状各异的人做审讯，警署想要施加给她怎样的心理压力，想要暗示什么？

联邦建立以来，严禁各类人体改造研究，民众视野里最过格的也不过是机械、金属的移植，还是在严格管控下，只有病患才准许进行的。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样的...异种，更没有半点风声传出过。这样闻所未闻的机密，为什么不加掩饰地放给她看？

闻一回想起早晨被逮捕时眯眯眼说的话，“检测到超A级异能量波动，你被捕了，请配合调查”，光怪陆离的诡梦，以及一路走来时，那些语焉不详的能量等级。或许，他们认为她也是这群异种中的一员，闻一眸中流光一闪而过，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长官，我充分理解这些人的危险性，他们确实应该好好关起来审一审，绝不能放到外面危害联邦社会安全”，闻一冲刚刚的连廊努努嘴，一脸毫无社会危害性的无辜，真诚道：“但我呢？”

“我只是个普通的合法公民。”她在“合法”二字上下了重音。

外面那些家伙身上都背了几条人命，而她清清白白。从考完试到领取通知书，这些日子成天宅着甚少出门，被抓的时候更是倒头就睡，住处覆盖的摄像头足以证明她清白。警署虽然以混账为主，但至少要有根据，不能明目张胆地化无罪为无期。

眯眯眼又笑了：“9月14日凌晨，灾变监察署检测到多地有不明能量波动后，接到多起报案，遍布在异能量波动中心附近。你猜猜我们在这些案发现场找到了什么样的人？”

9月14日？

“专案组成员花了三天时间，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了抓捕，在其中一处案发现场做收尾工作时，检测到了你身上的异能量波动，超A级。”他身体前倾，不温不火的语气下暗藏着些许令人心惊的意味。

眯眯眼拿起桌上的档案，一页页翻动：“071号，火焰喷发者，波动等级D级，伤7人，亡12人。092号，亡语，伤14人，亡17人波动等级C级。013号，剜心者，波动等级B级，伤1人，亡43人。更别提A级那些家伙。”

他重重地合上档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小姐，你觉得超A级会带来什么？”

闻一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请问今天几月几号？”

眯眯眼并没有立即回应，打量她片刻，才沉沉地答到：“9月17日。”

闻一记得清楚，9月7日早上9点24分，无人机按响门铃，她刷了ID卡，拆开包裹，里面是她梦寐以求的瑰云星科技大学录取通知书，她倒在床上傻笑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将消息分享给不知道在哪个偏远野星蹦跶的父母。怀着稳气艇般飞起来的喜悦，三步作两步地蹦下楼，出门狂炫了一大份最爱吃的炸鸡。因为兴奋，一直到凌晨才入睡，做了一晚离奇的梦，睁眼就被抓了。

中间的10天时间去哪了？

难道她的能力是狂睡不饿？这能力可真是太棒啦！不愧是超A级，不如去跟外面那些大型杀伤性武器碰一碰，看看谁才是老大吧~

闻一兀自消化片刻，决定先把睡王梦扔一边，解决主要矛盾，她轻飘飘地开口：“警官，我很好奇，这些泡泡是哪来的？。”

摔不破，在内部可以正常呼吸，能吸收异种的攻击甚至反伤。她关注前沿科技好些年，没听过这样的特殊材料。

闻一看着灯光后沉默不语的眯眯眼，她笑笑，意有所指道：“警官，并非每一个异种都是罪犯吧？你有我的档案。我一直都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学生，期待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回馈联邦。没理由自毁前程。”

“哦？一个未入学的未成年，能为联邦做什么？”联邦规定年满23周岁才算成年。

这便是刺探她的异能了，可她自己也不知道。闻一晒干了沉默，正犹豫要不要编一个智力进化类难以量化的异能，审讯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闻一侧后方的门被金发小姐打开，来者进门一步说：“临时执行长官，有一则紧急讯息。”

不知道哪个字惹到眯眯眼了，他又皮笑肉不笑起来。接通了挂耳式传讯器，不阴不阳道：“让我看看是有多紧急。”

他眯着眼听了几秒，面皮像整容失败一样抽了抽，便从他那舒适宽敞的老板椅上站起身，用眼刀刮了闻一一眼，撂下一句“押下再审”就急匆匆出门去。

那两个大汉便闷不做声地过来，押着闻一出了门，右拐第一间就是她的牢房。

闻一抗议：“先生，我并没有犯罪，根据联邦刑事法，不应当和这些危险的罪犯关在一起。”

大汉打开牢房，推她进去，闷闷地说：“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没有其他牢房了，跟你的律师说吧，小姐。”

“......”喂！你们给过我找律师的机会吗？

眼见那大汉转身就走，闻一连忙抓住栅栏喊他：“先生，我要联系我的律师。”闻一才没律师，但是管他呢，她可以现在拥有！

“哦。和负责审讯你的执行官说吧。”

闻一气得牙痒痒，这帮联邦知名混蛋。

挣扎无用，闻一还是水灵灵地进了带有泡泡的监牢，附带十个菜市街的吵闹音效。

可恶，刚在走廊看猴戏，如今猴是我自己。

“你好。”一个温润的男声在她前方响起。

闻一抬头，只见她正对面的牢笼里面站着一个样貌正常的普通男人。奇怪，在他说话前，她根本没感受到他的存在。刚刚有这么一个人吗？闻一有些疑惑地回想。

或许也是刚押送过来的。又或许这人的异能是隐形、降低存在感之类的。

见她看过来，那人便勾起唇。

男人看起来与她年龄相近，鼻梁上架着幅银丝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很无辜的圆眼。身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是介于学生和职场之间的搭配。他温和地与她对视着，露出了一个有些耀眼的笑容，闻一注意到他右边脸颊上有颗小痣，刚刚好长在酒窝的位置。

面对这样温暖到有些刺眼的笑容，闻一有点眯眯眼PTSD。她下意识地低了头、避开他的双眼。这一垂眸，正好看到他胸前口袋上夹着一个小小的工作牌，上面写了两个字，“行天”。而他也自然地随着她的视线落下去，略带赧然地说：“啊，差点忘了，我当时从实验室被匆匆忙忙带到这，忘记取名牌了。正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行天，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行天。”

说着，他便隔着栏杆伸出手，泡泡随着他的手向前延展了一点。

闻一挑眉，也隔着栏杆伸出手：“我叫闻一，闻一以知十的闻一。”

行天本是习惯性的伸出手，意识到不对刚想收回，就见闻一也伸出了手，一时失笑。两人默契地上下摇过，虚空握手。

难得遇上一个看起来能沟通的正常人，闻一决定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打探消息，她半真半假地交代了自己来到这里的过程，行天听完投桃报李，也简短地讲述了他自己的入狱经历。

“这几天真混乱。各地都有各种各样的恶性暴力事件发生，闹得人心惶惶。收到通知之后，学校就禁止人员流动。我手上还有比赛项目离不开，就被封在了学校里。没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了，隔壁实验室有同学突然发狂，要和自己的毕业设计融为一体，毁灭整栋工学楼。我吓坏了，我的实验项目可搬不动啊，跑也跑不掉。结果不知怎地制止了他，就被带过来了。”

闻一：“......”真是详略得当的高手。

行天无辜微笑：彼此彼此。

闻一正要继续发问，耳边却传来一声“啵啵”。她疑惑地看看四周，毫无异样，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又是一声“啵啵”传来，声音比刚刚更大，好像声源离她更近了。

在外面问出这种问题可能像个疯子，但这里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癫公癫婆，所以闻一放心大胆地问了：

“你有听到泡泡的声音吗？”

谢天谢地，行天并没有拿看神经病的怜惜眼光看她，反而认真地侧耳倾听了片刻。但下一秒，闻一就傻眼了。

“没有，这里很安静，没有什么声音。”

安静？这家伙是聋了吗，周围这么吵。

等等。

闻一指向周围还在群魔乱舞的牢房，问道：“那里有人吗？”

“什么？”行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疑惑地看回来。

“没有啊，你是我进来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闻一后背发麻。

[垂耳兔头][竖耳兔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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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存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