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可耻 第8章 周小姐

郑轩回到宿舍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人。听说因为某个男子团体的成员被爆出违禁品的丑闻，平台将他们的一档常驻节目里面的镜头都删光了。这边紧急调了一些新人想填补镜头。

郑轩住的这间集体宿舍里面的人都去了。他看到徐总在群里发的消息，快速地冲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了身衣服，顾不上吃东西，也赶紧往公司走去。还好公司就在宿舍楼后面两条街不远。

他走进练习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乌压压站了两排人。大多数都穿着宽松的的黑色卫衣或者T恤，眼睛又发着亮看向镜子前讲话的徐总。与其说他们闪烁着梦想的光芒，不如说更像是群狼看到食物的样子。

郑轩的推门而入，让所有人的目光短暂地投到他身上，又立马回到徐总那边。他无意逗留，扫到相熟的人就弓着身子穿过队列，走到了最左边。

旁边的男孩挤眉弄眼：“昨晚没回宿舍？”

郑轩清了清喉咙，转移了话题：“徐总刚刚在说什么？”

男孩一脸不以为然：“不就是有个综艺的活，徐总这边跟选角导演有关系，已经预定了几个名额，今天就要定下来拍视频给节目组那边再挑呗。”

说完又绕回刚刚的话题：“昨晚陪了个什么样子的？听小仇姐说都是群少爷小姐，应该挺好糊弄的，有没有答应给你什么工作？”

郑轩斜睨了他一眼，开口：“任辉，你的金主昨天也带人回去了，你不担心？”

男孩一脸这算什么的表情，勾上郑轩的肩膀，“小仇姐是我金主，可她又不只我一个。之前联系就少了，不然我还会站在这里跟他们抢啊。”

郑轩要比他高一个头，勾不太顺手，任辉默默地放下来，也没兴趣跟郑轩八卦了。“听过来人一句，加上了微信趁着这几天还新鲜，赶紧刷存在感捞点什么。不然这些老板们可转头就忘了。”

郑轩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想到，周怜霓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估计人家根本就不满意自己吧。

漫长的个人才艺的表演，不过对于郑轩已经经历了好几年的练习生涯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也有点内心的傲气，自己的舞蹈和样貌在徐总目前手里有的艺人里，绝对算拿得出手的。

果不其然，最后他的舞蹈视频也在徐总发给导演的几份备选中。下午，他就收到了徐总通知第二天去录制的消息。

忙碌的小透明艺人打酱油的时间没空想太多的东西。郑轩奔波于各种网剧的剧组，演一些略有台词的角色。其实这些剧大部分都没什么播出的机会，或者就默默地上线。他不太考虑太远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一日三餐。

年限很漫长的经纪合同，他签的时候却并没有旁人那么犹豫彷徨。那些条款上的时间对于别人来说是一次机会不可再来的青春，对郑轩却是不用在很长一段时间时间内担心去处的安心。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犯贱，这反倒像他害怕公司反悔的保证。

在片场的时候，他一向乐于观察。等戏实在太漫长，而他这样的小角色需要随叫随到。现在这个剧组每天妆发的时间需要四个小时，因为他的发型是像漫画人物一样那种根根树立还带着黄色的夸张的设计。

郑轩已经进组一周，还不太适应劣质发胶给眼睛带来的干涩感。不过他挺喜欢这个剧组的，角色戏份还算多，能跟在主角身边混镜头，场务小姐姐对他很亲切，每次都拿给他两个盒饭，还是不同荤菜的。

没办法，公司的宿舍并不安排餐食。所以在剧组吃完了回去他就不想再买饭了。郑轩挤在棚子里吃着的时候，徐总匆匆来了现场。郑轩还以为后面的综艺有什么变化，没想到他到了先去找制片压根没看自己。

郑轩端着盒饭，看徐总在制片边上一脸堆笑又带一点窘迫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个漂完有些掉色的头发的男生站在他旁边，打量了他一下。郑轩莫名其妙，这个男生长得一般，嘴唇厚厚的，表情却不友善，应该不是工作人员。

两分钟后，郑轩从徐总口中得知，自己的角色被抢了。这份工作黄了。

郑轩挠了挠今天刚做完的硬邦邦的头发，问：“那其他角色他们还要么？我也可以演。”

被徐总一把拉过袖子就带着他往停车场走。

“演什么！当我们叫花子？沈士杰这个贱人说好给我留的角色，结果才投了多少钱的广告商的侄子一提，他就赶着答应。我当时还帮他牵线了另一个平台的老总，哼。”气冲冲开了车门，也不管郑轩，自己先坐上去。

汽车发动后，又回过头挑剔他：“你啊！为了这个剧还帮你把之后两个月都空出来，本来有个旅行综艺也要你的，当时都推了。真是，怎么运气那么差。”

他一头可笑的造型，可这张这么离谱造型都压不住的帅脸，不知道甩刚刚那个关系户几条街，徐总看到就一阵心痛。

缓了口气，又不想提这茬了。“算了，明天的综艺给我争争气！这次可是铁定能上的。你别到时候再缩在一边，该站出来就站，该抢话就抢。现场除了你们几个，可还有其他两个公司的男团在呢。我厚着脸皮跟导演争取时长，你们也得有镜头让人家后期发挥。”

郑轩点头，他工作态度一向认真。奈何综艺什么的节目，表现的个性就是不如任辉他们灵活讨喜。徐总临放他回宿舍前，最后恶狠狠地警告：“后面你可就这一个工作了。不好好表现，接下来几个月可没工资可拿。”郑轩抿了下嘴，点头答应，就上楼了。

宿舍里面没有其他人，郑轩难得享受一下私人空间，躺在单人床上想着明天综艺准备的舞蹈。他打开手机又看了两遍自己的训练视频，边在手边比划，边默默提醒还有哪里力度要加强。

看着看着，又走了神，他本来还有点窘徐总会问他那天晚上的事情，可没想到他压根没提。郑轩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他强制自己不要去想那天晚上的画面，又忍不住掰开自己的手机壳，里面放着一枚发卡。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个的发卡，上面有一排碎钻，是他从酒店房间离开前发现的。看上去很薄一个，但他肯定是周怜霓掉下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想，他总觉得上面还留着一点香味。

郑轩摇了摇头，还是小心地将发夹又放回手机和手机壳的夹层里。集体宿舍是没有**的，他不想被别人发现，也没办法还给夹子的主人，只好随身携带。郑轩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而且那么快。

他那个时候正在台上喝着苦瓜柠檬芥末还有酱油什么混合在一起的不明液体，做着游戏惩罚。他受不了芥末的味道，第一口进去的时候已经呛到。

不过郑轩一向能忍又很拼，他第二口还是一口闷了。整个表情都扭曲了，但其实心里倒没太在乎。

赚钱而已。

可当导演喊暂停，谄媚地对着一旁的男女介绍布景的时候，他一眼就发现她就是那天的女孩，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些窘迫。他希望刚刚她没太注意到台上的自己。

不过，一分钟后，他发现自己多虑了。周怜霓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旁边的那个男人。他很快明白那个男人就是那天在床上他听到的名字。陈奕凡。

郑轩虽然还站在台上，可他却觉得自己像退到了角落里，此时全场的目光都只望着那个叫陈奕凡的男人，还顺带打量着他旁边的周怜霓。郑轩先只顾着看周怜霓，她打扮和那天的完全不同，穿着条纹的针织衫和同款吊带，下面是黑色的半身裙。头发温温柔柔地披着，好乖的样子。可多看两眼就会发现，她的眼睛还是那么高傲，打量着摄影棚的时候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意来看看那些蚂蚁们为自己家搬运了多少钱币。

听到陈奕凡开口说话的时候，郑轩才终于将目光瞥向旁边。他还记得那天他们提到过，自己有几分像他。郑轩想，原来她喜欢这种模样。黑衬衫加上烟灰色的西装，郑轩低头看着自己的全身上下是一套闪着珠光的酒红色的舞台服，他总是在她面前都打扮地那么扎眼。那种芥末残余的味道让他鼻子微酸，他觉得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看任辉就知道了，他跟公司那么久的合同，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郑轩将自己的这种失落归咎于第一次陪睡的放不开。

导演终于介绍完了布景和工作人员，将手指向了舞台上，介绍现在站着的是哪些公司的艺人。台上站着三组人，起码有十几个人，郑轩没料到他们会突然看向这里，而自己此刻正站在舞台靠中间的位置。她是不是要看到自己了，郑轩一阵忐忑，目光只朝着导演张张合合的嘴巴聚焦。

陈奕凡问起了之前出了风波的事情，导演给他说明目前已经找到了新的替补的艺人，分别是哪几家公司。陈奕凡看了看台上的那些年轻面孔，说了句：“那么多人。”

导演马上笑说说：“没有没有，现在是出了那件事后第一集的录制，我们后面会根据今天的表现减少出演人员。”

众人心里都鄙夷导演也太见风使舵，明明说好了今天来的都是固定名额。陈奕凡可能只是随口一句，他就要这么上赶着调整。

陈奕凡给边上的周怜霓指了指，“这里我们公司自己签的艺人，你跟惜雪不是都喜欢追星么，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周怜霓像是听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冷了脸。“ 她喜欢，我可没有。” 她看都没看台上的人一眼。陈奕凡继续道：“ 前两天还听她跟我提起说，这次我哥签了不少实力不错的人，她还去看了他们的面试。”

导演听着，见缝插针道：“ 是啊，就那边的。经纪约在陈少的公司，跳舞很厉害。来来来，给小陈总看一下你们今天准备的节目。” 跟郑轩反方向另一边的一个男生站出来。他上前对着陈奕凡他们鞠躬，自我介绍起来。

趁他开始表演的时候，气氛终于松快下来。任辉蹭到郑轩背后贴着他说：“靠，这傻逼刚刚玩游戏的时候也太黑了，专门往别人裆那边踢，那么嚣张，原来是平台自己的艺人。”

郑轩只专注地看着前面在跳舞的人，这个人没自己跳的好，他想。舞台光单独打在那人身上。隐藏在黑暗里的郑轩又生出了勇气，把目光投在周怜霓身上。她压根没看表演，一直抬着头凑在陈奕凡耳边说话。明明灭灭的阴影投射在她脸上，也挡不住侧脸的美貌。她耳朵上挂着一颗特别小的珍珠耳环。她真喜欢珍珠呀，郑轩想。等到她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右边的嘴角有一个酒窝。

很快表演完了，舞台上灯光又全都亮起来。只有一分多钟，陈奕凡微笑着看向导演。导演琢磨着小陈总是不是没看够，于是又眼光抬向舞台上的艺人们。想点个人再出来。

郑轩此时和其他人一样低着头，他不想在这样的场景里在她面前露面。谁曾想，后面任辉推了他一把，出声道：“导演，今天不是还有个dance的solo么，我们启世娱乐准备的。”

导演听到，也喜欢这种爱表现的，他看陈奕凡一脸有趣味的样子，赶紧让音乐准备。

郑轩自任辉开口，就脑袋一片空白了，被推到舞台中央，整个人像被扒光了一样无措地站着，站在她面前。

没人接话，大家的目光都停顿在他身上。连周怜霓也终于看向了舞台方向。直到熟悉的音乐出来，郑轩的身体反射般作出动作。当进入舞蹈的时候，他就把一切都忘记了，进入了最熟悉的领域，有安全感又让他有骄傲的地方的领域。他卖力地跳着，游刃有余，到后面也有一些想要向周怜霓展示的意思了。瞧瞧他的才艺，他并不是一个只会陪酒陪睡的那种人。

等舞蹈结束的时候，郑轩喘着气又站了回去。他听到陈奕凡礼节性地鼓掌，还侧身问周怜霓：“霓霓喜欢哪段？”

郑轩心都提起来了，他不敢看周怜霓的眼睛，只好盯着她摇晃的珍珠耳环，耳边传来她挑剔的声音：“我又不感兴趣这些东西。既然第一个那个是我干哥公司里的，那就第一个好咯。”

她无所谓的语气，轻飘飘一句话就给郑轩判了输赢。郑轩有些委屈地看向她，觉得她是不是为了避嫌，毕竟自己跟她…可看到她毫无波动的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扫过自己的时候，郑轩才苦笑，周大小姐根本没想起来自己，压根没认出来。

她和陈奕凡没待多久，很快就走了。郑轩摸着自己的头发，还在纠结：是不是因为发型？他今天被造型师搞的挑染，而且整个都往后梳没有刘海了。她可能就是不太记得人脸的。还没理清那种种可能性，任辉已经再次在他旁边说小话：“轩，对不住啊，本来想推你在人家什么总面前表现表现的。结果那妹妹什么眼神啊，路人都看得出你实力甩刚刚那个几条街好吧。”

郑轩听了有些不乐意，打断道：“是我今天的这段舞没编好，舞台上还是有爆发力的动作比较有效果。” 被任辉翻白眼：“你还有心情替人家找理由。你刚刚没听到那导演说要去掉些人。被那看起来不知哪里的皇亲国戚的大小姐一说，别怪我乌鸦嘴啊，我对你有点不祥预感。”

很快，比郑轩出道早几年参加过无数综艺老油条任辉预感成真。于是，徐总再次垂头丧气来领他家又被退货的艺人。

在徐总开口之前，郑轩先主动认错：“对不起，徐总，又被我搞砸了。” 徐总知道他的舞蹈实力，又想不通道：“你表演了还把你给刷了？不应该啊，我去联系导演——”

郑轩急忙阻止，这有点太尴尬了，“还有其他人也没被选上。可能留的都是偏综艺的艺人吧。”

徐总又生起气来：“说好被通知来录制的都要，结果又临时减人，什么破综艺。” 又回头看着自家艺人，就凭这张脸，自己怎么也应该坐在顶级保姆车里接工作邀约接到手软啊。就缺一个爆的机会，怎么三番两次连喂到嘴边的资源都黄了呢。是不是最近要去拜拜。

郑轩看着徐总碎碎念的样子，知道这一轮问话算是过去了。他还是让徐总把自己放到公司门口下了，既然没工作，那就去练习室抓紧练习吧。

等到他在公司里埋头苦练，都快被声乐和舞蹈老师抓去教练习生的时候，徐总的电话就打来了。“赶紧换一身简单的衣服，脸上别带妆，到公司楼下。”

郑轩到造型师那边配了卫衣牛仔裤，跑到公司门口上了徐总的车。

徐总一副“你小子，有点功夫”的表情看着他，看得郑轩莫名其妙。徐总神神秘秘说：“去试镜。”

郑轩微微睁大眼睛，啊？说实话他出道这短短时间，虽然也进了不少组，但大多是公司已经谈好的角色，说白了是直接演的。而且，不是他自贬，那些角色的戏份真还没有到需要试镜的程度，一般都是去定妆了。郑轩还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试过镜。

他一脸疑惑，徐总拿着手机跟他絮絮叨叨：“去试男二，校园剧。平台的投资，不是那种卖不出去的网剧。” 郑轩实在没搞懂徐总一脸兴奋的原因。

徐总看他没有领悟的样子，挑明说：“ 怎么，周小姐没跟你说？”

什么周小姐？郑轩先想到了她，可又不敢开口确认。徐总有些激动地炫耀：“ 这一部呢，虽然是校园剧，但导演可是那个偶像剧圣手王岩平。据说是投资人的为了捧自己女儿，所以才拉来了王导的整个班底。所以，剩余的角色人家都不要有名气的艺人，只看脸。懂了吧。”

郑轩听得迷迷糊糊，开口问：“ 那跟周小姐有什么关系？”

徐总坐直了又打量他，才发现他真的毫不知情。“ 你别告诉我，你跟人家搞了一晚上，连个微信都没加上？”

郑轩低头不语，徐总瞬间心情下沉，不是吧，看起来真没后续。下一秒他又否定，不对，没意思人家能记得把他塞进去？

徐总又来了信心，开始给郑轩洗脑：“ 你的试镜机会呢是周小姐安排的。她说了，去走个过场，给你订了跟女主有对手戏的角色。那起码就是男二啊。”

徐总又喜滋滋地搓手，“ 我也只接过一次那边工作人员的电话。可周小姐那么上心，把你塞进去，肯定会来片场看你。你到时候主动点，这次一定要跟人家多说说话，加上微信后每天都跟人家讲讲自己在剧组的事情，拍的好认真，好辛苦。”

郑轩听着徐总的叮嘱，心里很反感，可又觉得这种反感很矫情。另一面又很在意到底是为什么周怜霓会给自己这个工作呢？她是不是知道因为那天她的一句话，所以自己的工作黄了，所以拿这个来补偿自己？可那不过是一个综艺里镶边的嘉宾，而她现在给出的可是一份很好的资源。郑轩心里很乱，不知道是为着即将到来的没经历过的试镜，还是在那边有会遇到她的可能性。他很讨厌这样在心里纠结那么多的自己，可下一个念头又是猜测像她的脾气，扔个资源就完了，不会真的跑来看自己。

徐总：周小姐balabala... 工作balabala...如何讨好金主balabala...拍戏balabala...

郑轩：周小姐？什么周小姐？她怎么了？她要来看我？

徐总：F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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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