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剧本 第43章 深林

“你们去睡吧，我来守上半夜。”

篝火旁，方越对着身心俱疲的众人说，其他人见状没有推辞都进入帐篷。

方越放出异能围绕在帐篷周围，防止有变异生物的入侵，映照在眼前忽明忽暗的火堆后，将整个营地隐藏在密林之中。

林中静得没有一丝响动，方越感受着自己的粒子飘散在空中，耳边响起在研究院时赵岚对自己说的话，

“你的异能越来越不稳定了，粒子回收率已经下降到百分之七十九！方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方越低头摆弄着身上的仪器，“我知道的，岚姨。”

“你还打算瞒多久？一旦回收率低于百分之五十，你就会在使用异能过程中永远消失了！”

方越语气低落：“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害死我的队员。”

赵岚被他的话一惊，立即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让你平安，否则我怎么和你母亲交代。”

提到母亲，方越并不像面对方父时那样尖锐，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当然不会怀疑岚姨，只是……”

想到上次在深潭之中，自己突然失去了对粒子的控制，连同意识一起，哪怕只有几秒，也让方越如坠冰窟。

那一次，他差点害死了三个队友。

想到这里，方越实在无法说出口。

赵岚察觉到方越的情绪不对，转言安慰道：“小越，如果没有你，到现在为止死的人只会更多，你能救下他们凭借的不止是你的异能，还有你的指挥、你的判断。所以，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自责。”

方越看着眼前屏幕上一行行跳动的数据，他已经能清晰地看懂里面每个数字的含义，继而也明白赵岚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

除去粒子回收率降低之外，异能侵蚀也在威胁着方越本身。

异能侵蚀时异能者超出自身精神阈值强行催动能力时，会触发的自我侵蚀，异能会不再受意识掌控，反而像具有生命的藤蔓，顺着精神力疯狂生长，逐步吞噬异能者的自我认知。

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高阶异能者身上，异能的增强和异能者的身体条件、精神力不匹配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原本方越的异能一直保持在可控的范围内，直到一年前的某次任务，三队对任务难度判断错误，导致派去的人员数量和等级都远远不够。方越为了挽救队友，第一次在任务里把异能耗尽。

那一次，方越在任务地呆了半个月才把所有的粒子收集回身体，赵岚全程陪着他，也是第一次在这个从小骄傲自信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仓皇无措。事后方越在研究院修养了整整半年，直到这件事情被方行知以特殊手段压了下来，方越才重新回到小队。

再之后，方越的粒子回收率开始下降，在方越的恳求下，赵岚选择隐瞒了这件事，只要求方越每个月都来她这里体检一次。

如今能解决方越异能问题的办法就是降低异能的等级或者提高身体数值，让异能重新和身体匹配，可是赵岚的监测发现——方越的异能等级不降反增，而且完全没有停止的趋势，这是她从业以来都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这边赵岚急得团团转，那边方越的悠闲自得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方越向来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主，事情过去这么久，他早就不在乎什么过载和侵蚀，其中虽然也有几分对方父的隐秘抗议，但追根究底还是他根本不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

“岚姨，说不定数值升高到一个点就自动升级了，量变引起质变嘛，游戏里都是这样的。”他还试图反过来安慰赵岚。

赵岚忧心忡忡地说：“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的这种猜想在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之前还没有过异能者呢！而且之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说不定就是第一个呢。”

“就算按你说的来，”赵岚警惕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关闭了屋内的监控设备才继续说道，“那也不是异能升级，而是异能二次进化。”

“二次进化？”

“其实这个名字并不准确，但因为你父亲的原因就一直沿用了下来……”

听到这里，方越不由冷哼一声，

赵岚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继续回忆，“第一个案例出现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名异能者是将自身的异能进行了二次进化，将它原本拥有的异能晋级成了更高等级的异能形态。”

“然而，在第二个案例出现时，我们才发现原本的异能和后来出现的异能之间并没有之间联系。但是由于你父亲的早在第二个案例出现的前半个月就已经对其命名，因此后续就没有改动。”

案例……

方越在心里暗暗咀嚼这两个字，真是讽刺，两个活生生的人，在研究院的眼里只是案例而已。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了两人的谈话，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走廊上的研究员们乱成一团，方越从检查台上跳下来，下意识将赵岚护在身后。

身后的赵岚连忙查看消息，随即脸色大变。

“不好，谭桥出事了。”

“怎么回事？”

赵岚忽地抬起头，认真注视了方越几秒，最终下定决心般的说:“小越，我也不想瞒你了，说来也巧这个谭桥正好就是一个二次进化的异能者。”

方越微微睁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的，他此前的种种异样，都是二次进化的表现，只可惜他现在身处研究院，恐怕……”

恐怕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现在他的异能出现失控，观察员判断这是因为到达了二次进化的临界点。小越，虽然理论上还没有证实，但是如果你能去近距离接触进化的谭桥，或许会像异能失控一样，讲这种异变传播到你身上，这样你就可以……”

方越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她，“岚姨，我没有进入地下的权限。”

“你可以用我的身份信息，这都不是问题。”

“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赵岚有些急切，语气也不自觉加重，“小越，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完全可以赌一把。”

方越摇了摇头，“我了解我父亲，他不会放过你的。”

帐篷里，林夏思绪翻涌，身边是沾了枕头秒睡的队友，其中就包括赵凯宁，这让林夏更加不适。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赵凯宁自从和众人汇合后，就再没和林夏单独说过话，仿佛那几分钟发生的一切都是林夏的幻想。

林夏坐起身来没有吵醒身边的人，悄然走到帐外，他没有发现赵凯宁陡然停滞的呼吸。

帐篷外的方越见他出来没有说话，伸手拨弄了下燃烧的篝火，往里填了几根树枝。

林夏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在一旁静静坐下。

“睡不着？”方越说。

“嗯。”

方越：“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害怕了？”

林夏内心纠结万分，却还是说：“是有点。”

“怕也晚了，现在我们都困在这里出不去，也要死在这里了。”

林夏有些无语：“……队长。”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至少我们现在不用担心花粉和菌丝的问题了不是吗？”林夏弱弱地反驳道。

那场自取灭亡的林火意外烧毁了林中百分之九十的花粉，小队甚至恢复了和外界的通讯，向外界互通了里面的情况。

在杨泰然得知队伍损失惨重、伤亡过半后，询问方越是否要终止行动时，方越选择继续完成任务，并将选择权交给了在场的每个队员。

意料之中的，没有一个人选择后退，所有人都毅然决然地决定继续前进。

“不要小看变异杉树的繁殖速度，白天铺天盖地的花粉潮也是一夜之间出现的。”

林夏踩住脚边的枯叶，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队长，你知道传输按钮为什么会出故障吗？”

方越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不由一愣，“变异森林里信号不通，设备出问题也很正常。”

林夏停止脚下的动作，心一横，对上方越琥珀色的眸子，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难道不是因为有人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