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皇后 第23章 有毒

两日后，夏语心一行六人背着药草满载归来。

这回，避免与祁夜欢照面，夏语心特意赶在天黑前回来。且这一趟团团也跟着下山，不宜夜间归营，免得吓着营中士兵。

往常团团到了山林边，送她出山林后，便又返回林中，从没有要下山的意思，今日却出奇地跟着她回营。

夏语心既高兴又意外，叮嘱团团一些不可伤人的话，带着团团回到营地，门候和士卒见着纷纷惊得避退。

如此庞然大物，他们只听闻，未曾所见。

夏语心虽预料到带团团回营会吓着大家，但只是一时，她边招呼团团跟在身边，边安抚门候士卒，“不用怕不用怕，它不伤人。”

为打消大家顾虑，夏语心拉吴家兄弟过来靠近团团，毕竟二人和团团熟悉。

团团也十分配合，用毛绒绒的脑袋左右蹭了蹭吴家兄弟，相处得其乐融融。

见大家没那般畏惧害怕后，夏语心又叫另外两名士卒过来。

二人放下兵器，畏畏缩缩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团团。团团虽然抗拒生人靠近，但在主人威压下，表现得很温顺。

众人见状，纷纷不再惧怕，且稀罕起来，“这东西要是上战场，一头估计能顶十人也远不止。”

“是啊是啊！”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询问：“棠伙头，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食铁兽？”

“棠伙头，你怎么训服它的？”

“棠伙头，山里还有吗？”

“棠伙头，这是公的，还是母的？”

“棠伙头……”

夏语心耳朵轰隆隆响。

那问话之人的意思，要是母的，下了崽给他，就差没把话说出来。

还有人附和，“到底公的母的？”

关键自己也没有关注这个问题。管它公的母的，自己喜欢就行。

夏语心很想捂住耳朵，却又不失尴尬地和与大家打趣成片，“想知道？摸一摸不就知道了。不过要小心喽，掏人家东西，不要被咬了才是。”

夏语心边应付，边领着团团快离开。

众人是不敢真动手摸，但有好几个士卒偏着脑袋去看团团腚子后面有没有蛋蛋。

两士兵还不死心地追上来，“棠伙头，我们没有见着啊！到底公的母的？”

团团夹着屁股走得飞快。

夏语心背着药草也走得飞快，她还要去伙房营放药草，以防吓着伙夫们，她先带团团回营帐，再去伙房营。

等把药草放下后回来，团团已经在她帐前乖乖睡下了。夏语心蹲下身，轻轻顶了顶团团脑袋，安慰道：“对不起啊！我知道，你不喜有生人靠近，也不喜他们问那些话，受委屈了。不过，今日你表现很捧，与人为善，没有交恶，说明你本身就萌，还可可爱爱，对不对？”

团团睁开半只眼睛，有些委屈的样子。

但想到它夹着屁股走得圆溜溜的样子，再看这萌萌的表情，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笑。夏语心没憋住，瞬间笑起来，却被一个熊抱碾在地上，随即笑得咯咯响。

吴家兄弟担心团团第一次入营，多有不便，放了药草后也过来看一看，正瞧着这一幕，跟着笑起来。

不过笑归笑，看她那么小一个被团团挠得满地滚，吴福赶紧拉住团团，“你就不要逗她了，你看她这小身板，哪经得住挠！”

夏语心笑得岔气，息了息，从地上爬起，拍掉一身灰尘。吴福忍不住笑，“我跟我哥就过来看看团团新来听不听话。”

可看见了，有点调皮，但还算听话。

吴福略显局促地挠挠头，“没事，我们先去伙房营，把药草整理好。”

“那谢了。”

夏语心眨眼一笑，向吴家兄弟二人挥挥手，未加谦虚。

团团头一回到营地，不宜领着它四处走动，容易吓着人，也不好一直将它留在营帐，万一有胆大的过来瞧它，惹着它容易伤人。夏语心只好先看着团团，领团团进帐休息，团团却止步帐前。

“快进来呀！你我是朋友，同我回来，我自然不会让你睡外面受冻，快进来。”

团团席地而卧，已经趴下了。

它就守在外面。

看劝不动，夏语心便依着它，“好吧，夜里要冷了就进来，听见没有？”

说着，夏语心蹲下身捋了捋团团软乎乎的耳朵，转身进帐后即刻脱掉身上衣衫。两日一晚露宿在山里，内衫早泅湿，外衫湿了倒是好烘干，这内衫不可能当了吴家兄弟脱下来烤，只能一直穿着湿的。

脱了外衫，夏语心连内衫一起换掉，映着帐外微弱的夜光，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凭感觉摸到衣箧，从里面找出衣裳。

换好后，身上暖和了，可肚子开始叫了。夏语心揉了揉肚皮，饿得前胸贴后背，温孤长羿送的两箱干粮，省着省着吃，也省吃完了。

“这个死温孤长羿，两箱食物能当我能吃一辈子呀？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还不送吃的来，都快饿死了！”

夏语心有气无力伸着四肢仰靠在太师椅上，自语自言，自问自答，“干嘛要他送？干嘛想起他？”

没劲！

可饿得难受，夏语心起身准备睡觉，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帐外却突然传来吴祺的声音，“棠小弟，棠小弟，快出来。”

听声音好像有什么惊喜一样。

夏语心首先想到是吃的，欢快迎出去，“来……”声音却突然淹入一张手掌中，盈盈小腰一转，整个人被带入衾窠。

谁？

对方声音在耳朵停顿了一下，很虚弱，“棠溪。”

温孤长羿？

夏语心惊恐地爬起，大喘一口气，缓过神，这才发觉不对，双手粘粘的。

是血！

夏语心扯开被子，蒙蒙夜光下，温孤长羿一身华白内衫染成一团暗色，还未开口，温孤长羿像是耗尽全身力气才撑起身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让他走。”

看他疼得这样难受，夏语心有些慌乱，急忙答应，“好好好，你先别动。”

然后对帐外吴祺道：“吴大哥，我我换衣服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帐外一片安静。

看吴祺身影退去，夏语心迟疑片刻，这才扶温孤长羿坐正，“公子受伤了？伤哪儿了？”

胸部，若是那里没有毒液，抑或伤得不这样重，温孤长羿定会带着她的手摁在那里。

可毒液遍及全身，挖骨穿心般绞痛。

温孤长羿轻轻摇头。

但伤口的血在不断往外渗，夏语心伸手一比，距心脉不足半指，扶温孤长羿躺下，“公子伤这样重，还流着血，须先躺下，我去给公子寻药来。”

夏语心欲起身离开，衣角却被紧紧攥住。

“什么药？”

温孤长羿问，血虚无力，虽是紧紧攥着她，可感觉那只手随时有可能掉落，夏语心顿了顿，“公子重伤，阳虚盗汗，须及时清热。若是不小心又犯了热病，定会感染伤口。到时……”

“别离开，陪着我。”

语气近乎恳求，温孤长羿双目缓缓闭上。

此伤受商甲暗器所为，淬毒名为相思子，无药可解。他忍着百虫蚀骨之痛，紧紧牵住她的手。

夏语心愣了愣，“可公子的伤在流血。我不会离开，但需先去寻药来给公子止血，退热。”

额头都有些微烫，夏语心只手伸出来探了探，这是发热前兆，若不及时用药处理，伤口感染恶化就更难治了。

可温孤长羿仍然拉着她的手。

夏语心像哄小孩似的，“乖，听话，我先去寻药来。”

声音温柔得就像春日里和煦的风，瞬间拂过心田，涌出绵绵暖意。温孤长羿双目缓缓打开，眼中映着那张含俏的笑容，如夏花般绚烂。

温孤长羿凝眸望着，“不必去寻药，有你陪着，便已见好转。”

“是不是不听话？”

夏语心瞬间又像管孩子一样，但他毕竟不是孩子，夏语心眯眼笑了笑，“公子这是伤，是实实在在的伤，岂非由人陪着便可自愈好转？听话！”

“无事，淤血流出，便会好转。”

声音含糊不清，如梦呓一般。

本就伤得不轻，夏语心自是不信，又伸手探了探温孤长羿额头，确是没有先前烫手，这才信了些。

但看温孤长羿好像睡着了一样，夏语心沉了口气，顺地榻坐下，“好吧，那就先陪陪你。不过，我先声明，你不能在我帐中出事。”

“好。”

“你没有睡着？”

夏语心惊退开。

温孤长羿痛得麻痹，似睡非醒，拉住她的手，枕在头下，疼得很想睡一觉，“别动。”

“可我这样坐着也难受。”

她半边身体腾空支着，都快靠到他身上去了，很不舒服。

“这样好些了吗？”

温孤长羿拉她一起躺下，伸手枕住她，有些慌了神，夏语心呼吸瞬间骤减，赶紧挣开。

“疼。”

就在她停顿一瞬间，温孤长羿抱住她。夏语心瞳孔一震，整个身体瞬间僵住，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公子、如何伤成这样？”

听得出是关心的话，温孤长羿枕着她，心满意足。

那日，他将她送回这营帐，翌日便秘密起程入卫国与夏漓会合，却不知早被鹿鸣山庄死士盯住。

江湖中人虽不识得他，但识得名满天下三庄齐名的夏庄主。二人夜袭鹿鸣山庄时，鹿鸣山庄内早设下天落地网，静待一场瓮中捉鳖的诱杀。

激烈打斗中，鹿鸣山庄内所设机关半数被毁。

温孤长羿与夏漓均未受伤，然鹿鸣山庄三大高手，丁奇炀谷西莫皆受不同程度内伤。其中数西莫伤得最严重，经脉断裂呕血而无法运行内力，需不少时日调养。

而鹿鸣山庄中其余弟子皆死的死、伤的伤，一时溃不成堤。

商甲却一直闲散高台阁楼饮茶坐观，手边青戈长剑闪着咧咧寒光。

夜袭二人组攻上高台，商甲推出手中清茶，出招前，先敬来者茶水，接着左手青戈，右手玄掌如菩提绚开，凌空探花，刹那花影婆娑，尽处覆掌反推，摧折之间玄掌从绚丽花影中使出，迷之一晃，直取夏漓。

避无可避，夏漓手中折扇提挡，招架未果，胸腔受重击。掌下经脉瞬息齐放，如花影摧折寸寸撕裂。

如此不堪一击。

商甲神色敛动，遽然收掌使出青戈，划破夜行服下的脸，黑衣蒙面下并不是夏漓，是夏漓近身侍卫百殳古。

青戈一出，寒光骤闪，夜色霎时生花。

富九方被丁奇炀谷拖住，旋即推掌出剑，御风杀来，挡开青戈，双掌开合，霹空苍龙斩使出。莲池花塘廊道楼台，一瞬万物荒墟，易如摧枯。

商甲受此一击，在苍龙斩阵中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脚下，看向富九方，如此威猛招数，江湖闻所未闻，随即合掌运力，剑指尘销，十步穿心，直取富九方命脉。

温孤长羿和夏漓此刻正从水下秘密潜入鹿鸣山庄地下密室。那高国瑞王高亦字胤哲，正藏于密室中。

高亦数月前兵败隆尧，本已身负重伤，长途跋涉逃入卫国，伤势感染加重，正卧榻而眠，忽然惊觉有人闯入，双方即刻厮杀起来。

血溅卧榻，守在帐内帐外的死士惨亡过半，接着鹿鸣山庄内数十死士闻声救驾。

一瞬间，乌泱泱的人头混在刀光剑影中厮杀不休。

高亦拔出榻下宝剑，趁乱退去另一间密室，地面却陡然传来一声霹天之力，发出的震荡之声。

那是苍龙斩释放出的威力。

外面打得焦作，温孤长羿须知速战速决，从死士围杀中跃身而出，压剑穿过锦帐，在另一间密室入口截住高亦。

那样一道剑光御出，高亦举剑接下从天而降的鸿蒙之气，双腿不由打颤，实难抵挡，“你是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

声如冰裂。

温孤长羿反手推剑。

高亦长剑横天，挡下霹雳一剑，也是强弩之末，盯住遮于面纱下惨绿少年露出的那半额，眉宇方寸，鬓若刀裁，目光犀利如电光疾闪，盛气乾达。

如此面孔自己未曾见过，高亦再问：“你究竟是何人？”

“话多。”

浑厚之力碾下，高亦侧身闪躲，夏漓一手佛面忘忧扇横空飞来，掌中化形，龙象环生，穿胸破腹于无形，二人破除密室上境，带高亦从莲池中破水而出。

商甲一招穿心剑正刺向富九方，温孤长羿手中归虚出鞘，将高亦抛给夏漓，剑身行近化实虚形。一虚一实，正匹敌商甲青戈长剑刚劲之气。

钝化间，两柄玄铁重剑空中相击，池中碧波跃起万丈之高，覆天落下。

温孤长羿穿过水帘，左手碧海摘星，运掌聚气，直击商甲。

商甲运掌，右手金刚菩提，烈风骤聚，覆手推掌破开水帘，十指催花直取而来。势如梵花碎裂，威力极具，温孤长羿凌空探云冲拳穿过，飞水石落，接近商甲陡然开掌，夹指探取商甲命门。

青戈归位，挥剑斩落，归虚立挡，弹指间，商甲虚晃一招，另一柄短剑直直刺进胸口，漫天摧枯陨落。

温孤长羿跌落入空境，“有毒。”

突然一口乌血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