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57章 神君尝尽人间苦

地府生死殿中，主簿望着生死簿上樊天那一页出现黑色的字体，满面无奈，只能叹道：“都乱了。都乱了！如今的人想活就活想死就死，连地府也不入了。真是世风日下。你们几位祖宗快些走！少给我添麻烦。”

樊天不过是往酆都走了一遭，与公祖连清一样，酆都的大门还没进，就被守门的鬼差扔回了阳间，道：“你非人非鬼非妖，来这里做什么？赶快回去吧，别四处逗留。”

樊天眼前一花，便出现在雪山之巅，眼前是自己的尸体。

“我回来了。尸体就不劳烦前辈送回狐族了。请前辈把它送到冰龙前辈手中吧。它会替我保管的。”

风雪虎心思一动，忙不跌点头，收起小小的狐狸尸体便告辞离去。他不敢与这只凤凰攀交情，但找个机会投靠那只冰龙也是很不错的选择。至于报仇的事，他已经不敢想。

“那红衣女人与樊天相熟，想必是妖族。她既掠走了黎生，想必是要执掌这中洲。到时候整个中洲岂不是妖族的天下？这仇也算是报了。”风雪虎如此想。

树倒猢狲散，皇宫空空如也，整个皇城留下之人也不足十中之一。

话说，江碧云擒着半死不活的黎生飞回皇宫大内。皇城之中的修士望着半空那凶神恶煞的女人竟不敢上前盘问，左思右想觉得大势已去，不如回去守着自己分得的修炼之地更为稳妥，便纷纷逃离。

黎生经脉尽毁，浑身血迹的被江碧云擒至泰安殿中。

江碧云将他放在桌前，自顾自的去倒茶。黎生支撑着身子坐在太师椅上，以衣袖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又将散乱的鬓发拢了拢，直着身子接过女子递来的茶。

“你到底是何人？与我有何冤仇？”

江碧云随意歪在椅子上忙着喝茶，笑道：“这一路风风火火的，渴死我了。你与我并无仇怨。只是看不过眼罢了。你既有那雄心壮志扫平天下，为各方修士分派山门。我有为何不能替天下灵兽做主，求得一线生机？”

黎生细看江碧云的面容，只见女子英气勃发，比自己多了几分游戏人间的随性。思量再三也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

江碧云道：“你有此心，若能办的成，自然是功德无量。可自古至今得天命者没有几十也有上百人，怎得他们皆没能耐将天下修士安放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且当今修士大能处处都有，岂不见他们出来相助与你？你瞧瞧，跟着你一起打天下的皆是些无名鼠辈，见势头不好早就溜的没影儿了。无非是借你之势趁乱占得几个好山头享受人间香火供奉罢了。”

黎生苦笑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能做到何种地步便做到何种地步。待我身死，我也不怕万劫不复。只可惜天地将倾，容不得如此多的生灵修炼。”

江碧云少见的流露出些许悲悯，道：“何为轮回你难道悟不出来？草木鸟兽虽说魂魄不全，可得了机缘尚可托生成人。生灵本就来于同一处，归于同一处，上哪儿分高低贵贱去？”

黎生道：“这道理我明白。”

江碧云打断道：“你不明白。我今日多嘴，也不怕遭了什么天谴。以后你会明白我的话的。但眼下我要学你替天行道，你这辈子造下的孽就不要留到下辈子了，能还则还。”

而樊天与公祖凤凰赶去天山的时候，只见原本的焦土已经复原，山上虽凌乱，但到底没失了生机。神女与江碧云并肩而行，邑山老人在山上远眺。

看到三人飞来，天山神女止步。

樊天倒也不记恨，笑问：“神女大人和以前不一样了，莫非神功大成？”

天山神女噗嗤一笑，道：“什么神功大成，不过是疏解了心结罢了。小凤凰也长大了，可有去处？”

凤凰道：“没有。”

天山神女笑道：“那不如留在这天山吧。此地乃是不可多得的福地。”

凤凰眨了眨眼，明白了神女的意思。

神女是想凤凰留在此地作邑山的护国神兽。

细细一想，如此一来，既有自己的修行之地，又方便积攒功德接受万民香火供奉，何乐而不为？她便点头应了下来。

神女伸手一招，几座大山凭空飞来落在群山之中。

樊天吃惊：这神女原来可没这等本事。看来她这几十年的苦修回报颇丰。

这几座山正是凤凰诞生之地，凤凰山。

凤凰带着樊天飞往这几座熟悉的山，公祖忙跟上。望着山中熟悉的洞窟，凤凰也感慨万千。

不知神女与江碧云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三日之后，天山上空金光万丈。神女与邑山巨树一同飞升成仙。满城百姓亲眼目睹天山之上金光璀璨，彩霞流连的盛景。

樊天在天山呆了四年稳固灵体。公祖连清千里迢迢回到故地，在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逗留许久。

崎云洲一派战乱之像，灵气远不如中洲浓郁，自己那夺得皇位的亲弟弟也身殒。故国的国君已经换了姓氏。在山中一处溪水边的村落里，他找到了自己公祖家族的后人。他们依旧勤谨供奉着公祖家的列祖列宗。

这四年里，十大洲的修士大能纷纷入世积攒功德。各大仙门的掌教护法之类皆不再流连凡俗，纷纷飞升上界。一时间，人世间处处是争斗，修士们心急火燎的修行，生怕灵气枯竭之后自己无法飞升，因此，多少各道修士走上了歪路，用那见不得人伤人性命的功法提升自己的法力境界。更有修行大能入世欺骗凡人，冒用人间信奉的大小神仙之名收揽香火广开门路抢夺做功德的机会。

黎生失去修行根基，成为一介凡人生活在邑山与中营打交界的小镇，做起了贩卖字画的生意混口饭吃。虽能填饱肚子，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常病痛。他便想着，不如趁着腿脚还走的动，四处走一走，好好看看这人间最后的风光。有一日，人们发现街口卖字画的人不见了，无人知道其踪迹。

而江碧云感应不到留在黎生身上的法力之后，便带着樊天回了地府。

凤凰留在天山以天凤之名护佑邑山百姓。

江碧云与樊天二人生怕神君归位之后加以报复，便躲进忘川之源深处。可他们的灵体已经无需借助肉身而存在，已经超出地府鬼修所俗称的化神境界。灵魂深处一半的脉络皆被魂力冲开。没有混沌灵气的加持，他们不敢冒险继续吸收魂力修炼，只得一路往下，顺着魂力的涌动之出探寻，想要在魂力出现的源头找到继续修行的机缘。

这一寻就寻了三年零九个月。樊天道：“以我们的速度，这三年多的时光，就算飞到太阳上也足够了。为何这地下如此之深？”

江碧云思索片刻，道：“莫非是阵法所致？不过，以我的修为应当不会有什么阵法能够如此隐秘不被我察觉的。”

二人默默无言在地下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了不知多长时日，樊天满心烦躁，忍不住长叹道：“师傅。我们这样活着也太辛苦了些。也许，这世间本就是一座牢笼，早日看清，早日解脱才是正道。”

江碧云也停下脚步，依靠着湿漉漉的岩洞壁，苦笑道：“说得轻巧。如何解脱，你知道法子么？活着一日赛一日的累，死去又由不得自己。像我们这样修行修到半死不活，更是惨，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

樊天也苦笑不已，道：“如果我们想死去，若以魂力灌注，破掉自己的灵魂，也许就能永远的消散。”

江碧云却摇摇头：“非也，你修行魂力远不如我。我却看得清楚，灵魂并非我们的灵体深处最隐秘最关键所在。它不过是个容器罢了，里面是何情形，我实在探不到底。”

思索片刻，樊天愈发烦心，便转移话题道：“你说，这地下真的有一个旁的世界？”

江碧云掏出一颗如血一般殷红的骨节说道：“你忘了？这拘灵伞的伞柄可是实实在在到了我们手里，此物绝非当世之宝。况且，许多年前那个地下世界闯出来险些灭了整个鬼界的人物，他的画像还在生死殿里挂着呢。那人长像奇丑无比，比十八层地狱地下压着的恶鬼还要令人胆寒。”

樊天伸手接过这伞柄轻轻抚摸，道：“原来你早就找到了我们原来炼制的肉身。没想到这东西被我炼化成骨骼之后还能再次化成原型。我记得，你曾说过，这是一根莲花梗？”

江碧云点点头道：“没错。怎么瞧它都是莲花梗。断不会是旁的东西。”

樊天皱着眉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知道为何仙人别苑里都喜欢种植莲花吗？”

江碧云道：“是因为莲花生于水中，格外洁净？”

樊天道：“莲花乃是奇花。藕断丝连你没听过？如果这莲花梗果真是件宝物，那我们可借此物与它本体的联系而找到其位置。”

江碧云神情一振，立刻抢过这莲花梗急切的说道：“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我在炼化此物的时候已经感应到一缕缕气息在涌动，我只当是你留在自己肉身之上的一些法力而已，便没有在意。”

说着，她将这红彤彤一小节莲花梗浮在身前，双手结印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只见魂力涌出，将面前的东西生生化去，留下一蓬淡红色的细丝，像水草在清冷的河水中飘动。

猛然间，这些细丝像一道流光那样向前窜去。江碧云立即拉着樊天紧随其后。破掉成百上千个幻境之后，细丝停留在一处湮灭之处四处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