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242章 承天白汦游幽冥

承天闭眼，细细感受着金光之中那一缕缕飘忽不定的熟悉气息。

紫气缓缓凝聚，一点点的聚在承天周身。白汦站在承天身旁，也闭眼细细感应，多多少少分得一些紫气的力量。

十几日过去，紫气愈发浓郁，已经形成一条紫色的小溪往鬼城之内汇聚而来，惊动了此地鬼城的主人。

雪蟒迅速出动，进入鬼城之中。

承天看似闭目入定，可是他并非感应不到身边发生的事。他只是极为专注得在天空划过的流星之中捕捉那一丝丝看不见的牵引力。

那些极难感应的力量却非常庞大，就像无数绳索将天上的群星串联起来。星辰，只不过是那绳索上打的结罢了。

雪蟒吐出一股股的白雾布下迷障。

承天毫不在意。他感觉自己就快要寻到星辰之中那种力量的根源。

可是，十几天过去，那力量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他就像是被蜘蛛网捕捉的飞虫，爬来爬去找不到出路。

白汦以紫气灌注双眼，透过白雾迷障看到天上突然出现的一道暗金色的圆环，她这才想到，天上原本就是有一个月亮在的。此时，月亮挡住了金色的星辰。星辰之光形成一个光圈。

“月亮似乎在游动。”白汦喃喃道。

此话入了承天的耳，他神情一变，想起那阴魂记忆之中的年轻人说过，幽冥之地的主人也是月神。他立即借着金色的星光，沿着牵引星辰的力量追本溯源，果然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被他的紫气引动，扑面而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融化在了星辰之光里，有无数个方向可以任他飞越。

“去幽冥之地寻找答案！”这是承天最强烈的念头。

当雪蟒一族的族老在鬼城外观望迷雾中那团紫气的时候，紫气忽然消失不见。

承天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层层叠叠的楼阁，远处的青山格外翠绿。他低头，看到自己站在一处高高阁楼的停台上。他抬头，看见天上的星星依旧闪耀着橙黄的辉光，只是，那颗最亮的金色星星不见了踪影。

“这里难道就是幽冥？”白汦惊叫。

承天转头，看到自己的手正牢牢的抓着白汦的肩。

此地没有风雪，只有花红柳绿。二人心意一动，身体便飘飞起来。飞过城池，飞过大江，越过群山，他们又一次看见一处房屋林立的城邦。此城中，有人影在闪动。二人连忙落地。

还未等二人站稳，正在不远处小河边舀水的两人突然惊叫道：“白汦？你终于来了。”

白汦定睛一瞧，在昏暗的星光下，慢慢走近的二人正是原来巫族的祭司。

白汦当年背叛了她们，没有选择将自己的力量传给巫后。她心中有愧，便开口道：“我还没死。只是来这里瞧瞧罢了。”

承天一眼看透面前二人的记忆，尽是他已经知晓的事。便询问道：“你们认识樊尘，他可在此处？”

二人提起樊尘，面上并没有恨意，笑道：“我们从未在这里见过他。不过，轮转司有一生死簿。你尽可以去查查。”

承天本想再问幽冥之主的事，白汦却抢先一步道：“既如此我们先走一步。”

二人飞往一处高低错落有致的青灰色高檐行宫外，扣响门上的狮子铜环。却无人应答。

二人推门而入，迎面便看到一石壁，上头刻画着碧海白涛星辰日月。石壁左右皆可通行。绕过石壁，后有一空旷之地，零星摆着几座石台，远处有一青黄交接的大树背靠双层阁楼。两侧有小院三四座。

承天穿过几座石台进入阁楼中，只见屋内并无多少摆设，十一座石灯之中燃烧着青色的火焰。殿中一石桌并六个石凳。桌上有杯四盏泥壶一个，壶旁安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册，其上干干净净并无半点尘埃。

承天随手一翻，不知为何就翻到了其中一页，上头的文字密密麻麻的显现，他只看到最后一句话：樊尘化作轮转司院中茶树下一颗青草，以此度过阴寿。

“青草？”承天向外走去，心里总觉得有些熟悉。

门外，那棵茶树长得很高，落叶满地。一小块泥土地里生长着一片青草。承天伸手碰触，紫色的烟气蔓延开来。那些青草忽的化身成十几个阴魂。承天立刻认出，其中之一就是樊尘。

阴魂受到惊吓四散而去，只有樊尘驻足，道：“竟然能将我唤醒，你到底是何人？”

承天头一次露出些许微笑。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笑，也许是因为即将解开心中疑惑吧。他说道：“我是何人我自己也不清楚。也许，你知道的比我多。”

二人四目相对，樊尘只看到紫光一闪，自己竟然到了一处黑漆漆的地方。一转脸，方才唤醒自己的人就在身边。

“为何带我来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樊尘问。

承天本没想着樊尘也能进来，疑惑问道：“人还能进入自己的记忆？”

樊尘疑惑更深，正想追问，突然看到面前一颗翠树，心中顿时生出许多熟悉的感觉，立刻体会到此树的焦急与彷徨。

黑漆漆的空间并不能阻挡阴魂的感应。二人就这样看着那棵树动了起来，以树藤挤压枝头的果实，令果实汁液滴在石板上躺着的人口中。

细细一看，二人惊讶地发觉，那些石台竟然是许多棺椁。

承天仍旧思索着，樊尘似乎并不记得这些前尘旧事，将这些记忆展示在樊尘面前并不妥当。一念之间，樊尘已经消失不见，定定地立在茶树下一动不动。

承天眼看着这棵树化成碧玉簪，随着十几岁的年轻人入了凡尘。又看着碧玉簪占据了一颗灵树，修炼了雷电的力量。

看着这棵树以自己的躯体为那个男子凝结肉身，二人化为树妖，历经天劫化作人身拜入仙门。直到落入黑洞之后，记忆戛然而止。

当在黑暗之中漫游许久之后，眼前已经是略显荒芜的新世界，樊尘化作草木，化作野兽，化作魔树，最后转世为人。

这些记忆之中一点一滴都诉说着生命轮回的无常。

可是，承天并未在樊尘的记忆之中找到关于轮回的事，不过，他知道，古神樊天与樊渊乃是非同寻常之人。既然先前已经入了轮回数次，那如今必定转生在什么地方。

此时，他忽然听见白汦的惊叫：“找到了。他们原来早就转世轮回。”

承天回过神来，转身入了轮转司。樊尘也猛地清醒过来，紧随其后。

只见生死簿上有一页写着简短的一句话：樊天樊渊，转生为飞龙峰之巅一朵冰凌草。

樊尘一时又悲又喜。悲的是，他们三人皆要成为凡人，以后生老病死只能自己听天由命。

喜的是，樊渊已经构不成威胁，他们兄弟二人有了化解恩怨的机会。若是实在无法化解，樊天那样狡猾的人也必定不会吃亏。

等他回过神来，面前的一男一女已经消失不见。若不是桌上的生死簿被翻开，他还以为方才只是自己做梦。

“这两人在这幽冥来去自如，不知是福是祸。”樊尘长叹。

宣姬半恳请半威胁，又许以无上的地位尊荣才将躲藏在千湖诡地以东冰川之下的蛊族人带回北地皇城。

得知自己的孩子已经沉睡六年，一次都未曾苏醒，宣姬的眉头皱得更深。再从侍女处得知，白汦也沉睡六年未曾醒来，但却依旧活着。宣姬面色大变，当即令身边的猎魂人首领亲自前去砍下白汦的头颅。

谁知，砍去的头颅之内却没有血流出，仿佛此身体早已经油尽灯枯死去多时。惊骇之下，猎魂人忙将白汦的尸身投入岩浆之河，亲眼看着这尸身化成灰烬才安心不少。

一日，宣姬与全部的蛊族人四十九位老少在地面之上孕育新蛊。借火莲的生命力蕴养出鬼火蛾，以冰凌花的生命力蕴养出雪衣虫。

鬼火蛾寄生在火莲花的花蕊之中，虫卵细密轻柔，随着青烟四处飘散。一旦被母蛊激发，这些虫卵便会立即孵化成虫以血肉为食，化作鬼面飞蛾破体而出。

雪衣虫寄生在冰凌花的花蕊之内，虫卵透明如冰碴，进入人身便会孵化成极微小的白色虫子寄生在人的五脏六腑吸取生机。

中此蛊的人与兽皆胃口大开时常饥饿，但身形却迅速消瘦下去，直到生机耗尽。此时雪衣虫的成虫便会破体而出，蜕去一身雪白的皮，化作身长几十对腿脚的爬虫钻入冰雪之中寻找冰凌花产卵。

五年很快就过去。世间已经没了游魂。就连北地上空都出现了一轮圆月，将所有的阴魂都压制在鬼城之中。

宣姬全然不在意。她此刻正与四十九蛊族人在火莲花海之中观星。几息之后，宣姬扬起笑容笃定的说道：“此处往西一千三百里十二里，有引灵人四十三。”

蛊族人当即从怀中拎出一条半臂长的雪白长虫，将一粒粒黑色的东西喂入虫子口中。虫子兴奋无比的吞噬着那东西，浑身显现出黑色的纹路。

而同一时刻，那一队正在赶路的引灵人突然浑身抽搐，手中捧着的火莲掉在冰面。他们很快就失去生机，口鼻耳中爬出一条条的蠕虫。这些蠕虫在冰面上迅速褪去外皮，以尖利的牙齿咬破冰面爬了进去。

世上已经有许多生灵遭受鬼火蛾与雪衣虫的荼毒，但即便是地仙也不知这些伤人于无形的虫子究竟是什么来路。毕竟，蛊族一向隐世而居，知其者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