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207章 阴魂躲入碧云宫

樊天此刻躲在神殿之中与新任的阎罗神君江碧云说话。

“他那是活该。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前世的缘分早就断绝，今生岂能强求？你若不告诉他是他最在乎的人给他下毒，他就不会醒悟，下辈子也会一错再错。”江碧云少见的说了很长的话。

樊天苦着脸道：“我们二人不知为何，转世之后都带着记忆。他竟然连神通都带着。我那哥哥是为了我才做下这种害人的事。毒药也是我给的。我若不逞强图一时痛快要揍樊渊，他也不会下手。”

江碧云叹了口气，道：“这便是做人的不得已之处。所以我讨厌做人！你为了帮他，赠与他毒药。他为了帮你，毒死了自己的恩人。你们都要为对方着想，到头来却造就了种种的误解。你们呐，就好好受着吧！”

樊天垂下了头，思索了许久。他胡思乱想，从自己出生到死去这不到二十年的岁月。忽然，他问道：“师傅，摇光打定了主意要将魔族灭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说过，古神的存在自有其天意，每个古神都有自己应当承担的职责。我越来越觉得他的想法是对的。”

江碧云饮了一小口茶，笑道：“对，也不对。古神而已，仍在天道的掌控之下。能活下来成为古神可不是因为天意，而是因为自己的本事！古神的存在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你我都是修行之人，自然知道顺应天道才有好的结果。既如此，只要顺应天道做事即可。至于有什么责任要背，看自己的选择。要我说啊，你就算把天捅破了，天道也不会责罚你的。顶多是逆天而行，修行无果最终湮灭罢了。”

樊天呛了一口水，道：“这还不叫惩罚？凭什么顺应天道则飞升，不顺天道则消亡？”

江碧云道：“天道，是众生的道！逆了众生的道，众生能放过你？这属于因果的部分，自然不是天道给你的惩罚咯！”

樊天语结，道：“你巧舌如簧！我一个字都不要信！但我想通了，因果的部分我要好好跟樊渊解释清楚。我不想让因果在下一世还这样持续下去。”

江碧云点点头。

樊渊在一座高楼上远眺的时候，远远瞧见樊天从神宫之中飞了出来，朝着自己飘来。这几日，他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不少，便冷冷的望着樊天。

樊天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说道：“你以为是我对你下毒手？可事实上，对你下毒的是长野。对了，这是个误会。长野其实是我上一世的亲哥哥，我们打斗起来的时候，他为了让我活命，选择对你出手。”

樊渊吃惊，但还是不解，固执地说道：“是我将他从古神与翼族的折磨之下解救出来。你又为他做了什么？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

樊天叹了口气，道：“我做人的时间比你长，我对于人间情感的感悟也比你深。我来告诉你，感情的事不是像你这样算的。的确，上辈子我确实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但亲兄弟就是亲兄弟，他能在我刚出生快要饿死的时候选择将我养大，自然会在我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帮我一把。是你将他陷入两难的境地，让他在你我之间选一个，他自然会选我的！这就是亲情。”

樊渊愕然：“是我？”

樊天讪讪一笑，道：“我说错了，也有我的原因。我若不逞能，不去追着你揍。你也不会还手，他也不会出手。不过，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是你先拘我的魂魄。”

樊渊同样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本不存在的青筋，颓然道：“罢了罢了！你我的恩怨是没办法算的。我只是放心不下他们。花草游鱼无人照料，必定早夭。是我害了他们。”

樊天道：“我多嘴一句。前世的缘分已经了却。你细细想想。如果不是你插手，樊尘没有足够的力量吞噬魔藤与魔龙，自然不会被师姐斩杀。如果你不带长野离开，我也会自己动手除掉玄音赶走翼族，还人族一片安宁。如果你不将花草游鱼带回海族，他们如今也不会无人照料而死去。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忘了。师姐交给你的任务你没有完成。洪水并没有蔓延开来。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你可得替师姐扛着了。”

樊渊疑惑不解：“为什么要以洪水淹没众生？我做不到。”

樊天恨铁不成钢。

“你当人家都是白痴？洪水来了不会跑到山顶去躲？师姐既然下定了决心这样做，必定有非做不可的缘由。我虽然也不知道因由是什么，但我相信她。你应该比我更相信她才是。”

樊渊闭目沉思，头脑渐渐清晰了些，喃喃道：“我自然是相信她的。”

樊天看樊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他是对人间的感情纠葛耿耿于怀，便不好多说什么，道了声告辞便离去，继续躲在神宫之中闭门不出。

小半月过去了，江碧云整日忙的脚不沾地。樊天觉得无聊，便飞身前去寻找。

在一片荒野深处，有一条条小溪自南向北流淌，汇聚成一条大河流向天际。江碧云身着最喜欢的红色衣裳在溪水边打水。她挽着裤脚袖口，手里拎着一褐色的小木桶轻轻荡开溪水之中的落叶。

樊天落在树上笑着打趣道：“你跑这么远打水是为了煮茶？可你赤着脚站在这溪水里，打上来的水不就是洗脚水了么，你也喝得下？”

江碧云不理他，自顾自打满一桶清澈的水走到岸边，浇灌着树丛中两棵小草。这两棵草看似寻常。一棵黑杆绿色，细长如兰的叶子上的脉络也是漆黑无比。另一棵生长着巴掌大的阔叶，叶面为青，叶背为紫。

“我做了一件错事，如今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补过。”江碧云叹了口气。

樊天疑惑着问：“你还能有做错事的时候？不会与这两颗草有关吧？”

江碧云扔掉木桶，徒手将小草身边的土拢了拢，道：“正是。你猜猜，这两颗草是谁的化身？”

樊天脑筋一转，细细一想：她如此问，想必是我们两个的旧相识。能得江碧云如此在意的，肯定是交情匪浅。那没别人，就是那两个！

“不会是上一位神君大人和公祖连清吧？他们应该重生在凡间才是，怎么会生长在这阴阳界？”

江碧云报耻一笑。

樊天忍不住埋怨道：“师傅你可真是胡来。樊渊那厮一门儿心思要与古人重聚。他从没做过凡人，陷入迷障也就罢了。你可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又见惯了人世间的生死别离，怎么也做出干涉他人命数的事来？”

江碧云也不恼，转身拧干自己的衣袖。

“一时糊涂，一时糊涂！我本想着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在今生少走些弯路。可没想到他们被我的神通一催，竟然化作阴月草，以月光为食，阴寿绵绵不绝。”

樊天惊叫道：“什么？有这么好的事？师傅你也给我施法吧！到时候我就永远呆在这阴阳界不走了。”

江碧云无奈的看了一眼樊天，嗔怪的说道：“胡说什么呢？如今世道不同了，阴魂之身已经失去了修炼的机会，不入轮回，你怎么有机会成仙？”

樊天无所谓道：“成仙也没意思得很！不如留在这下界吃香的喝辣的。烦了就入人间走走，累了就回这阴阳界颐养天年，岂不美哉？”

江碧云眼珠一转，问道：“那此界灭亡的时候，你怎么办？”

樊天笑道：“我不求长生。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只知道眼下。对于成仙的事，我是半点把握也没有。摇光曾对我说过，古神的存在有其命数。既然一切皆有命数，我为何还要挣扎？”

江碧云笑骂：“蠢货！命数并非是规则那般不可逾越。它是瞬息万变的。”

樊天笑道：“少蒙我了。瞬息万变那还配叫命数吗？”

江碧云捡起地上的枯叶揉成碎片，道：“你看这片叶子。它的命数就是在春天为这棵树提供养分。但是由于我的经过碰折了它，它就死了。而我的经过是为了取水，我取水是为了浇花。后面的你自己想吧。”

樊天慵懒的躺在树上，道：“也许它的命数就是为了在几天前被你碰掉，随后化作泥土。”

江碧云道：“凡间或许是如此。可在这阴阳界，草木皆是幻影，它们都是阴魂的化身。阴寿过完之前，树叶不该掉落，花草不该枯萎。因为我是阎罗神君，我碰触过的草木皆无法承载我身上的法则，会立刻凋零。”

樊天吃惊：“你这么厉害？我怎么没看出来？如此说来，是因为你，这片叶子才凋落，这个阴魂的命数就此改变？”

江碧云道：“确实是这样。所以，我不能转世，不能干涉这个下界的因果轮回，只能高高在上，住在神宫里。”

樊天叹道：“这样的日子也太无趣了。以你的性子，不该如此认命啊！”

江碧云道：“早在我趁着轮回未成的时候，借神火与业火冲破天幕的束缚，我就已经与你一样成为异世之魂，不受此界天道的掌控。但是我还是选择将月亮与幽冥界纳入阴阳界之中，将原本该消散的古神魂魄留下来在这阴阳界做鬼王积攒功德。从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认命了。想成仙就得入世，一入世，势必要妥协。你懂吗？”

樊天思索片刻，道：“我当然懂！不过，你当初耗费那么大心机筹谋这一切，是为了给我们留条后路？”

江碧云望着樊天笑了：“还是你了解我！不过，我如今有所悟。不管天道如何，命数如何，该做的一定要去做。今日不做，他日也总会轮到你做。”

樊天被绕晕了，怔怔问道：“别诳我，你是不是有事情求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