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193章 有心无力大势去

翼族族老皆胆寒。

樊天侧耳，听见远处似有嘈杂之声，知道魔族与人族已经开始交战。便吩咐道：“你们各自领着自己的从属之人，立刻随我去山下，帮助人族对抗魔族。待魔族退却之后，我会放你们自由。但是，如果你们不听我的命令想要逃走，休怪我心狠手辣。”

看着这些族老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鹤发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挪到了门口，振翅飞入天空。几位族老眼睛一亮，紧随其后。

樊天冷笑，伸手一指。高空中的几个身影一顿，硕大的翅膀被莲花丝折断，人也跟下饺子一样坠落，掉入海中随着浪潮翻滚。

樊天不理会他们，指着殿左的二十人下令：“你们带着自己的从属，挑年轻的在云中躲起来，等候我的吩咐。”

“你们这二十几人由你们的翼王带领从海面绕过群山，从东南方向夹击魔族。”

众族老慌忙离去。乘风讪讪一笑，忙跟着他们离开。

樊天找到蓝羽，带领着翼王的从属从蟠龙山直直飞下，从西方绕过高高的悬崖准备突袭魔族。

此时，人族避无可避，全都聚集在山脚下，手中举着木棒石块瑟瑟发抖。

他们也是头一次看到魔族，被魔族那奇形怪状的外表所震慑。

这开天辟地头一遭的种族战争极为直截了当。魔族看到人就无法自控，立即留着口水往上冲，为了抢夺食物，魔族的人甚至放开手脚互相厮杀毫不手软。

不见玄音归来，他的儿子们心中焦急。最年长的土方一把抽出玄音赏赐的黑铁剑高声道：“听我号令。女人与孩子身体强健的随我爬山，体弱的留在原地阻挡魔族。身强力壮的人先走，老人跟在我身后断后！违令者斩。”

樊天正趴在蓝羽的背上在树林中贴地飞行。远远听到一男子在发号施令，听得他一脸疑惑。不过，细细一想，此令好像也不算错。

毕竟，灭族之时放弃老弱妇孺，挑选健康强大的人寻找出路，也许能为族群留下血脉延续的机会。

可是，樊天还是对发号施令的人很不喜。正如他自己，面对人族的灾难不免心生同情。能面不改色抛下弱者的人，即便心性果毅，却太过铁石心肠。

“哼。他自己怎么不留下断后？真是个小人！”樊天骂道。

魔族跑得快的已经杀红了眼，被鲜血刺激着味蕾。后到的魔族疯狂的向人族涌去，将那些停下来啃食的魔族踩成碎块。

年轻力壮的人已经飞快的往高耸入云的山峰攀爬，人皇的儿女们带领着家人仆从紧随其后。很快就将老弱之人远远甩开。

留在原地哭泣的人族惊叫着已经忘了躲避，更忘了用手中的石块反击。

这时候，樊天带着数千翼族突然出现在这片峡谷上空。如黑压压的云层一般遮天蔽日。

魔族人受到惊吓停下了步伐，上蹿下跳朝着天空嘶吼。可后面赶来的魔族却一时停不下来，只顾着飞奔上前想尝一尝人族的血肉。一时间，从南边连绵群山的山巅到山谷一片混乱，被咬死踩死的魔族尸体散发着浓重的腥味。

樊天带领着翼族在空中盘旋，并不落地，也不出手。

魔族眼睁睁看着飞在天上的人，眼中尽是渴望与贪婪。他们根本没有在意天上飘落下来的黑色羽毛。

羽毛落地，像雪花那样飘散开来。樊天这才面露微笑，丢下一颗黑色的石头。石头被一青面獠牙身形细长的魔族高高跃起一口咬碎，迸发出几点火星。

下一刻，火星碰触到的黑色羽毛却爆发出橙红色的火焰。火焰在翼族的双翅扇出的劲风加持下快速蔓延，不到半刻钟就将整座山头变成火海。

那些羽毛是樊天搜集来的神火鸟之羽，火焰是凡火。可是，凡火遇上神火鸟的羽毛，立刻就会引动羽毛之中蕴含的神火气息爆发而出，使得火焰的威能更进一步，且极难熄灭。

魔族不知火焰的霸道，试图冲破火焰的阻挡，统统被烧成黑炭。

渐渐地，魔族开始犹豫不前。

一个时辰后，魔族不知为何突然动身。兵分两路沿着山脉绕行。

“没想到魔族还有些智慧。统领他们的人是谁？又是如何发号施令的？为什么这些看似莽撞的魔族突然会乖乖的听从指令？”

樊天一头雾水。

看到魔族分道而行，樊天并不紧张。东边有翼王带领族人驻守，西边云中有埋伏。自己只要守住这谷地便可。

这时，山脉之上又一批魔族大军露头。这批魔族显然不似先前那些狂躁之类，只是站在山顶望着火海。

樊天正思索着如何行军布阵，却看到山巅出现两团明黄的火焰在飘荡。

“我没看错吧，山上是不是有两团巨大的火焰在飘荡？”樊天扭头问道。

蓝羽的眼睛更为锐利，凝神看了片刻，答道：“确实是两团黄色的火。但是有眼睛有嘴巴，还有个细长的身体和尾巴。有四只脚。”

樊天脑中立刻想到了瑞兽火麒麟。

“要真的是火麒麟的话，我们只有扔下这些人族仓皇逃跑的份儿了。”樊天叹道。

那两团火焰飘向火海，张开大嘴想把环绕山谷的火海吸干。可是，这那橙红的火焰一入口就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像是黄火吞噬红火，而是红火在反噬。

两团火焰惊叫着喷出浓浓的黑烟，身形迎风暴涨，疯狂的咳嗽，想把吞下的红色火焰吐出来。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樊天这才看清，那宫殿一般巨大的火焰兽都生长着四只蹄子，一个长得像一头野马，背后的鬃毛是黑色的，迎风燃烧。另一只是一头野牛，头顶金色的双角。

没等樊天在记忆中搜寻出这样的火焰怪兽是什么，只见那两只巨兽已经被燃烧殆尽化成了黑烟渐渐散去。但是魔族却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

就这样，魔族与人族翼族对峙到月亮高悬，双方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子时到来的时候，天空降下一个影子。一个翼族人焦急说道：“东边儿的山里出现了许多许多魔族。我们要不要赶快跑？”

樊天疑惑问道：“这么快就来了？你们翼王不是带了一大半族人在那边守着么？”

这年轻的翼族女子瞪着眼睛说道：“翼王早就带着族人跑了，往东方的海上去了。”

樊天一口气憋在胸口，忍不住咳了几声埋怨道：“不是叫你们在云里看着地上的情况吗？翼王跑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女子磕巴道：“你叫我们看着魔族，也没叫我们看着翼王啊。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怎么敢说？”

樊天深深的吸了口气，按下心头的烦躁，安慰自己道：“无妨。只要西边的魔族不来，人族还有时间爬上山腰。”

蓝羽疑惑问道：“我们翼族力气很大，将人族用树藤串起来，我一人就能提两串。将他们送到山巅不就安全了？”

樊天耐心解释道：“山巅冰寒，人族到了山巅不到半刻钟就会冻成冰块。再者，我们帮人可以，但帮着别人占了自己的家不是太蠢了？谁知道他们人族的本性是不是与魔族一样恶劣？”

正说着，樊天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一旁满脸焦急的女子：“你还没告诉我，西边的族人是不是也跑了？”

女子道：“是啊，太阳一下山，他们就往西边的海里飞走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樊天泄了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身站在半山腰望着脚下的人族。他们在极力攀登，即使筋疲力竭也不停歇。身后的翼族族人窃窃私语，将不耐烦都写在了脸上。已经有不安分的翼族人跑回山后的海中捕食去了。

樊天感受到脚下的石块微微震动，知道是东边的魔族已经很近了，便望着满天的星辰发呆。

半晌，他才随口问身边的蓝羽：“你说，世间的争斗是不是真的永远都不会停歇？”

蓝羽不明所以。

樊天喃喃自语：“战争是不是世间生灵进步的时机？古神们在这世间扮演什么角色？”

没有人回答樊天。他想起原来的世界也是有古神的，有许多神话流传下来。甚至，有许多生灵有古神的血脉，是古神的后裔。难道，古神们活在这个新世界，履行自己的使命，但终究会灭亡，成为后世生灵口中的故事？

越想，樊天越心烦。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也从来不清楚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罢了。你去告诉云中的族人，叫他们跑吧。爱去哪里去哪里。蓝羽，你也跟着他们走吧。”

蓝羽微微一愣，点了点头振翅飞往高空。

就这样，翼族各奔东西，只留下樊天和人族被困在半山腰。

隆隆之声愈发清晰，樊天看到东方的群山突然爆裂开来，大半山体被一种力量直接击碎，土石四处横飞。破碎的山体之中涌出昏黄的洪水呼啸着朝着山谷袭来。笔直入云的高山脚下，人族辛辛苦苦爬了一整天，爬的高度还不及洪水的浪头高。

樊天握紧了拳头，长叹了一口气。他今天叹气的次数比上辈子每一天加起来还要多。破开山脉唤出洪水的手段只有古神做得到。既然古神来了，人族也不必挣扎了。

疲乏至极的人族在此刻完全丧失了劲头，连哭泣都忘了，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山洪失语。

樊天也闭上了眼睛，不想看着人族灭亡。可他心里着实疑惑不解：魔族追着人族不放也就罢了。古神唤出这山洪难道真是想让人族灭族？他们图什么？

实际上，樊天还真的误会了魔族的古神。他们此刻被樊渊与白?等人缠住无法亲身前往极北，只好在高空感应着魔族的方位随意打破一道水脉助魔族灭火。

可古神的随便一招，那便是排山倒海的阵势。

人族绝望的时候，一道龙吟像是从山中传来，震得群山抖动土石滑落。那山洪被龙吟击散，分流而行，不断地深入山体裂开的沟壑缝隙之下。等浪潮到达樊天脚下的谷地之时，势头放缓许多，只是将谷中的火浇灭，然后沿着谷中的河道往西流窜而去。

魔族从南方与东方踏着泥泞飞奔而来，密密麻麻聚集在深谷中向着蟠龙山进发，可蟠龙山周围的连绵群山忽然开始挪动起来向这笔直陡峭的蟠龙山倒下。魔族浩浩荡荡数万人皆被掩埋在谷中。

深谷变成了微微隆起的几座山丘。山丘下埋葬着魔族几万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