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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天欲堕之纵死侠骨香 >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帐内暗涌藏锋芒

北境的风沙刮了一夜,王承光的总督帐内却暖烘烘的,炭盆里的银骨炭燃得正旺,映得帐内的紫檀木桌椅泛着油亮的光泽。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呐喊声,夹杂着风沙的呼啸,却丝毫透不进这密不透风的帐内——这里,是王承光在北境盘踞多年的权力核心,每一寸空气里都藏着算计与试探。

“陆锷锴,坐。”王承光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摩挲着一只和田玉茶杯,杯壁的温润与他黝黑粗糙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眼底却深不见底,像北境深冬的寒潭,“昨日校场一战,你可是为咱们北境大营挣足了面子。太子帐下那些京中来的娇兵,怕是至今还没缓过神来吧?”

陆锷锴身着黑色劲装,肩背挺直地站在帐中,没有丝毫懈怠。他闻言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总督过奖了。不过是尽了军人的本职,赢了几场比武罢了。”

王承光轻笑一声,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能在太子面前露这一手,可不简单。如今营中将士,提起你陆锷锴的名字,哪个不竖起大拇指?连我王承光的话,怕是都没你这一场胜仗管用了。”

这话看似夸赞,实则带着**裸的试探,像一把软刀子,悄无声息地抵了上来。陆锷锴心头一凛,瞬间明白王承光的用意——昨日比武他一战成名,军心所向已有倾斜,这位老谋深算的总督,终究是对他起了忌惮。

他没有急着辩解,反而上前一步,躬身拱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恳切:“总督说笑了。属下能有今日,全凭总督提拔之恩。当年属下不过是个流落深山的散兵,在北境混饭吃,是您不嫌属下粗野,给了属下参军的机会,又一步步提拔,让属下能统领将士,驰骋沙场。这份知遇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他抬眼,目光坦诚地对上王承光的视线,没有半分闪躲:“北境大营是总督您一手撑起来的,将士们敬我,是因为我是您麾下的总兵。惧我,是因为我手里的刀,是为您、为北境挥的。属下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绝无半分取而代之、自立门户的念头——那样的忘恩负义之事,属下做不出来。”

王承光看着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帐内静得只剩下炭盆燃烧的噼啪声。他知道陆锷锴是块硬骨头,桀骜难驯,却也重情义。当年提拔他,一是看中他的武艺与谋略,二是觉得他无根无蒂,容易掌控。可如今,陆锷锴的锋芒越来越盛,军心所向渐显,他不得不防——北境是他的根基,绝不能容忍任何人觊觎。

“锷锴,本督何曾这么想过?。”王承光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一丝审视,“本督老了,知道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我只盼着以后由你来接我的班。”

“属下不敢。”陆锷锴的声音沉了沉,“总督正当壮年,风华正茂,何谈老去?若无总督当年相助,属下早已饿死在北境的山路上。这份恩情,属下此生必报。”

王承光满意地点点头,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太子这次来北境,名义上是治水患、御北裘,实则是冲着本督来的。你也看到了,他带来的人马,操练不断,拉拢军心,摆明了是想削弱本督的势力,把北境这块肥肉攥在自己手里。”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狠厉:“北境是咱们的根基,绝不能让外人夺走。太子留在北境一日,咱们就一日不得安宁。本督想让你办一件事——找个机会,悄无声息地除掉他。”

陆锷锴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除掉太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没想到王承光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动储君的主意。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炭盆里的火星溅起,映得王承光的脸一半明一半暗,透着几分阴鸷。他死死盯着陆锷锴,等着他的答复——这不仅是让他办事,更是对他最后的试探。若是陆锷锴答应,便是彻底绑在了他的船上,若是拒绝,今日怕是难以走出这总督帐。

陆锷锴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王承光手握他的把柄,又掌控着北境的兵权,若是此刻拒绝,必然会被立刻灭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缓缓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王承光:“属下遵令。”

王承光看着他毫不犹豫的模样,眼底的疑虑终于散去了些,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好!本督没看错你!此事办成,本督保你在北境地位稳固,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属下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报答总督的知遇之恩,守护北境安稳。”陆锷锴躬身应道,语气依旧沉稳,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他答应得痛快,心里却早已盘算起来。王承光想利用他除掉太子,可他陆锷锴,又岂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去吧。”王承光摆了摆手,“此事要隐秘,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太子身边的人功夫也不弱,你多留意些。”

“属下明白。”陆锷锴再次拱手,转身退出了总督帐。帐外的风沙依旧肆虐,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太子营帐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陆锷锴握紧了腰间的弯刀,转身消失在漫天风沙中,总督帐内,王承光看着他的背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的笑意却渐渐冷却。

李凛是三个月前才投到北境大营的,性子刚正,不懂营中“规矩”。那时九月的天已冷得刺骨,刚操练完的士兵三三两两地聚在土坯房檐下,或啃着干硬的麦饼,或用粗瓷碗灌着劣质的烧酒,满是汗味与酒气的喧嚣,混着风沙的呼啸,在营地里弥漫。

李凛背着半旧的行囊,肩上的铠甲是他从老家带来的,边缘磨得发亮,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他刚投营三日,还没来得及熟悉营中人事,只跟着队伍练了两天枪,此刻正想找灶房打些热水,脚步刚转过第三排营房,就听见一阵拖拽的厮打声,夹着少年压抑的啜泣,从旁边的空帐篷后传来。

“哭什么哭?再哭老子撕烂你的嘴!”

粗嘎的吼声里,李凛快步走过去,拨开垂落的破旧毡帘,只见三个歪戴头盔的兵痞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为首的是伍长李三,左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狰狞得像条蜈蚣。他正攥着少年的手腕,用力往帐篷里拽,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水袖戏服,青蓝色的绸缎被扯破了好几处,露出细瘦的胳膊,上面还沾着黄沙与血痕。

少年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卸干净的脂粉,粉白的脸颊被泪水冲得一道深一道浅,嘴唇咬得发白,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帐篷的木柱,指甲都泛了白:“放开我……我不是女旦……我是戏班的武生……”

“武生怎么了?”李三嗤笑一声,一脚踹在木柱上,震得少年手一松,“到了老子这北境大营,让你扮女旦你就得扮!营里的弟兄们憋得慌,找个乐子怎么了?别给脸不要脸!”

旁边两个兵痞也跟着起哄,一个伸手去扯少年的戏服领口,另一个则踹了踹少年的膝盖:“快进去!别耽误弟兄们快活!”

少年吓得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绝望。李凛看得心头火起,他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只认一个义字,练的是保境安民的武艺,哪见过这般罔顾人伦的场面?当下攥紧拳头,大步上前,沉声道:“住手!”

李三等人猛地回头,看见是个面生的新面孔,身材挺拔,眼神却像淬了冰,不由得愣了愣。李三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铠甲旧却整洁,行囊还背在身上,便知是刚投营的新兵,顿时松了口气,脸上又堆起嚣张的笑:“你他娘的谁啊?新来的?敢管老子的闲事?”

“我叫李凛,三日前进的营。”李凛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扫过被吓得发抖的少年,又落回李三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你们强抢民男,逼他扮女旦供人取乐,这是罔顾军纪!快放开他!”

“军纪?”李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大腿笑起来,旁边两个兵痞也跟着哄笑,“小子,你懂不懂北境的规矩?在这里,老子的话就是军纪!弟兄们操练辛苦,找个乐子怎么了?这戏子是我们从附近镇上请来的,又不是抢的!他自己愿意来,是不是?”

最后一句,李三猛地瞪向少年,少年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嘴唇动了动,却没敢说话。

“他愿不愿意,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李凛往前踏出一步,伸手就去掰李三攥着少年手腕的手,“戏服被扯破,浑身是伤,哭得眼泪都干了——这叫愿意?你们这是强盗行径,猪狗不如!”

李三没想到这新兵竟敢动手,顿时恼了,另一只手挥拳就往李凛脸上打:“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李凛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同时抓住李三的手腕,借力一拧,李三疼得“嗷”一声叫出来,手不由自主地松了。

少年趁机往后退,躲到李凛身后,死死抓着李凛的衣角,身体还在发抖。

“你敢动手?”李三疼得脸色发青,冲旁边两个兵痞喊,“给我打!让这小子知道,在营里多管闲事的下场!”两个兵痞立刻扑上来,一个攻李凛下盘,一个挥拳打他胸口。李凛自幼习武,身手本就不弱,只是初来乍到不想惹事,此刻被逼到份上,倒也不含糊。他左手护着身后的少年,右手格挡,一脚踹中左边兵痞的膝盖,又抬手架住右边兵痞的拳头,借力将人推得踉跄后退,动作干脆利落,没给对方可乘之机。

周围渐渐围了些看热闹的士兵,有几个是和李三交好的,却没敢上前帮忙,李凛虽然是新兵,可气势逼人,且占着理;更重要的是,营里刚来了批新兵,队正昨天还特意叮嘱“别闹出太大动静”,他们怕真闹到队正那里,讨不到好。

李三看没人帮忙,自己手腕又还在疼,知道今天讨不到便宜,便恶狠狠地瞪着李凛,放狠话:“好小子,你有种!别以为你懂点功夫就能逞能!这北境大营,不是你讲军纪的地方!咱们走着瞧!”说罢,他甩了甩手腕,带着两个兵痞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凛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躲在身后的少年。少年还在发抖,脸上的脂粉混着眼泪,糊得不成样子,嘴唇却抿得紧紧的,透着几分倔强。

李凛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又看了看他破了的戏服,便伸手解开自己的外袍——那外袍是粗布做的,带着他身上的体温,还沾着些操练时的汗水,却干净整洁。他将外袍轻轻披在少年身上,动作放得极柔,生怕吓到他:“别怕,他们走了,不会再欺负你了。”

少年裹紧外袍,那温暖的触感让他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却这次是感激的泪。他对着李凛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谢……谢谢军爷……我叫青儿,是镇上戏班的武生,昨天他们去镇上抢东西,把我也抓来了……”

“我知道了。”李凛点点头,拿出腰间的水囊,拧开盖子递给他,“先喝点水。你放心,在营里,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他们再逼你扮女旦。”

青儿接过水囊,小口喝着,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周围的士兵还在围观,有人低声议论:“这李凛怕不是个傻子吧?敢惹李三他们……”

“就是,营里的规矩都不懂,还想护人?等着瞧吧,有他好受的!”

“李三记仇得很,往后有他罪受了……”

那些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李凛耳朵里。他却没在意,只是扶着青儿,轻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去灶房找点吃的。夕阳透过风沙,在他身上镀了层昏黄的光,他脊背挺直,像株在风沙里倔强生长的胡杨,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这刚正的新兵,注定要成为北境大营里的异类。

自那以后,李凛的日子就从不好过变得非常难过了。

“哟,这不是咱们的活菩萨吗?还藏着吃的呢?”几个歪戴头盔的兵痞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伍长李三,脸上一道刀疤狰狞可怖。他们一把夺过李凛怀里的麦饼,扔在地上狠狠踩碎,“刚正不阿?我看你是不识抬举!营里的规矩都不懂,还敢多管闲事?”

李凛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却终究没还手,他知道,寡不敌众,争执只会招来更狠的报复。可忍让换不来安宁。夜里,他被冻醒,伸手一摸铺位,满是黏腻的恶臭——那些人竟把他的被褥和着马粪塞进了床底。他默默掏出被褥,在寒风中清洗晾晒,指尖冻得通红,却依旧没吭一声。

北境的傍晚来得早,风沙裹着寒意,把天边的晚霞搅得一片昏黄。李凛刚从操练场回来,铠甲上沾着厚厚的沙尘,额角的汗混着土,在脸颊上冲出两道浅痕。他握着长枪的手还在微微发酸,今日练的是连环刺,队正盯着每个人练了百余下,不少人都喊着胳膊疼,只有他咬着牙,硬是没落下一次。

刚拐过营房后的转角,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就从前方传来。李凛抬头,心脏猛地一沉!只见李三领着七八个人,堵在那片堆着废弃兵器的僻静角落。生锈的长枪、断裂的弯刀斜插在黄沙里,干草被风吹得打旋,缠在兵器的锈迹上,空气中除了风沙的土味,还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

李三斜靠在一根断矛上,左脸的刀疤在昏光下泛着青紫色,他嚼着什么东西,看见李凛过来,“呸”地吐在地上,一口黄痰砸在李凛脚边的沙地里。

“李凛,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他抬脚踹向旁边的草堆,干草哗啦散开,露出底下半块发霉的麦饼,“竟敢告到队正那里,说我们抢你食物?怎么,觉得队正能给你做主?”

李凛停下脚步,脊背挺得笔直,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却没主动发难,语气平静得像没看见对方的敌意:“我没告状。昨天队正巡查,问起营里是否有抢食之事,我只是如实说了,没添半句虚言。”

“如实说?”李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直起身,几步走到李凛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三尺,他身上的汗味混着劣质酒气,呛得人难受,“在这北境大营里,老子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说你告状了你就是告状了!”他伸手,一把揪住李凛的铠甲领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以为你是谁?刚来几天就敢跟老子作对?还护着那个戏子,真把自己当活菩萨了?”

李凛抬手,想掰开李三的手,却被对方猛地推了个趔趄。

“兄弟们,给我教训他!”李三往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眼底满是狠厉,“让他知道,在这营里,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少管闲事!”

话音刚落,那七个兵痞就像饿狼似的扑了上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叫王二,手里还攥着一根断了头的马鞭,一鞭子就朝李凛脸上抽来。李凛自幼习武,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同时将手里的长枪横在身前,挡住身后另一个兵痞的拳头。

“砰!”拳头砸在枪杆上,震得李凛手腕发麻。他趁机抬脚,踹中王二的小腹,王二疼得弯下腰,却依旧嘶吼着扑上来,死死抱住李凛的腿。李凛想甩开他,可身后的人已经围了上来,有人拽他的头发,有人踹他的膝盖,还有人用拳头砸他的后背,招招都往要害上落。

“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李凛嘶吼着,挣脱开王二的纠缠,一拳砸在旁边一个兵痞的鼻梁上,那人顿时鼻血直流,惨叫出声。

可这一拳也耗了他不少力气,还没等他站稳,身后就传来一阵剧痛——有人用废弃的短刀刀鞘,狠狠砸在他的膝盖弯上。

“噗通!”李凛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黄沙里,膝盖磕在一块碎石上,疼得他眼前发黑。还没等他起身,无数只脚就踹了上来,落在他的后背、胸口、胳膊上,每一下都带着蛮力,像是要把他骨头踹碎。

李凛蜷缩着身体,双手护着头部和胸口,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混着黄沙,粘在掌心里。“住手!”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是你们先动手的!我只是自卫!”

“放屁!”李三走过来,抬脚狠狠踹在李凛的胸口上,李凛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溅在黄沙里,瞬间被风吹散。“明明是你先动手打人,我们只是自卫!”

李三弯腰,揪住李凛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你看,王二的鼻子被你打破了,你还敢说你没动手?”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是巡逻的校尉带着两个兵丁过来了。李三眼睛一亮,立刻松开李凛,换上一副委屈的神色,快步迎上去,还偷偷往校尉手里塞了一小块银子,银子被他攥在掌心,只露出个边角。

“校尉大人!您来得正好!”李三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地上的李凛,“这李凛无故寻衅滋事,还动手打人,您看王二的鼻子,都被他打破了!我们劝他,他还不听,非要跟我们动手!”

那校尉捏了捏掌心的银子,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地上的李凛。

李凛挣扎着想爬起来,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含糊地辩解:“校……校尉大人……是他们……先动手……抢我食物……还堵我……”

可校尉根本没听他说话,甚至没看他身上的伤,只是厉声呵斥:“大胆狂徒!竟敢在营中斗殴,还敢顶撞长官!来人,把他拖下去,军棍三十!以儆效尤!”

两个兵丁立刻上前,架起李凛就往行刑的空地走。李凛想挣扎,却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们拖拽。军棍是碗口粗的硬木,蘸了水,落在身上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啪!啪!啪!”每一下都打得他皮肉发麻,汗水混着血水,顺着后背往下流,浸透了他的衣袍。李凛咬着牙,没吭一声,嘴唇都被他咬得渗出血来。他盯着远处的黄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认怂,认了怂,他们只会更欺负自己,还会欺负青儿。

可到了第二十五棍,他还是撑不住了,意识渐渐模糊,后背的疼痛像是要把他吞噬。直到第三十棍落下,李凛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两个兵丁见他不动了,才停下手里的军棍,把他像扔垃圾似的扔在地上。黄沙裹着他的血,在他身下积了一小片暗红,风一吹,带着血腥味,飘得很远很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轻轻摇醒。睁眼一看,是那个被他救下的戏子,名叫青儿,正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赵大哥,你醒醒,我扶你回营帐。”

青儿的力气小,扶着高大的李凛,脚步踉跄,一路走一路哭:“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遭这份罪……”

李凛浑身疼得像散了架,意识模糊,只能靠在青儿身上,艰难地挪动脚步。刚走到主营帐附近,就撞见了正带着曲锡怀巡查的萧岦安。

萧岦安穿着玄色常服,周身透着沉稳的威仪。他见两人狼狈的模样,眼前这人是比武大会上开场就为北境夺得头彩的将领,虽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但现下这浑身是伤、嘴角淌血,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实在是反差太大,萧岦安的眉头顿时皱起:“怎么回事?”

青儿吓得连忙跪地:“这位大人,您行行好!求您救救赵大哥!他是被人冤枉的……”

曲锡怀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凛,指尖触到他身上的伤口,只觉一片滚烫。

“殿下,这是王承光的人,此人伤势过重,需立刻医治。”

萧岦安点点头,语气沉了下来:“把他抬到本王帐中,取上好的金疮药来。”

曲锡怀应声,小心翼翼地将李凛打横抱起,往太子帐走去。青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大人!谢大人!”

太子帐内温暖干燥,炭盆燃得正旺。曲锡怀将李凛放在软榻上,褪去他沾满血污的衣衫,露出背上青紫交错的伤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皮开肉绽。

萧岦安让人取来金疮药,曲锡怀便动手为李凛上药,动作轻柔,尽量减轻他的痛苦。李凛在药物的刺激下,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却依旧昏昏沉沉,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他躺在榻上,耳边传来模糊的对话声,是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沉稳,一个桀骜。

“太子殿下倒是好心,连一个无名小卒都肯相救。”是陆锷锴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

“北境将士,皆是大祯子民,岂能容人随意欺凌?”萧岦安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陆总兵竟然为了一个无名小卒深夜来此,看来心中也是有了判断。”

“殿下果然聪明。”陆锷锴的声音压低了些,“王承光让我杀你,你可知晓?”

李凛的心猛地一震,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却不敢睁眼,只能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盆燃烧的噼啪声。

片刻后,萧岦安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无波:“本王自然知晓。你今日来,是想动手,还是想谈条件?”

“谈条件。”陆锷锴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王承光多疑,早已对我心存忌惮。我若杀了你,他转头就会卸磨杀驴,我若不杀你,他也不会容我。倒是殿下,若能助我除去王承光,北境军心,我愿拱手奉上。”

“哦?”萧岦安的语气带着几分探究,“自古以来狡兔死良弓藏,你就不怕本王也卸磨杀驴?”

“殿下不是王承光这样的人。”陆锷锴的声音顿了顿,“殿下是大祯未来的天子,需要北境安稳,需要能打仗的将领,而我,需要一条活路。我们是互利共赢。”

李凛躺在榻上,浑身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没想到,北境的水竟如此之深,更没想到,陆锷锴竟然敢背叛王承光,与太子密谋。

就在这时,他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最后的意识里,只听到萧岦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深谋远虑:“好,本王信你一次。但你要记住,背叛本王的下场,比背叛王承光更惨。”

帐外的风沙依旧肆虐,帐内的密谋却已悄然定下,北境的棋局,越来越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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