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仍燃 第68章 有多少山重水复，有多少柳暗花明

枫叶山深处，楚千画为寻无故失踪的楼邂与西门剑裳两人，在枫叶山中找寻了许久也未见两人踪迹。

但不巧偏又突然遇上了烟雨来袭，使得她只能暂且蹲在一颗沧桑古老的枫树下躲雨。

而且，她也还有着许多无法与人诉说的心事，想要在这场不期而至的烟雨中理出一些头绪来。

“抬头不见从前月，转身回眸烟雨中。寒天古木悲为汝，犹似仓颉造书时。”

楚千画想起东吴姑苏醉剑楼那时情景，还有在她脑海里那些隐隐约约似曾经历的回忆。

想到他为她所付出和承受的痛苦和寂寞，便再也忍不住涌起一阵难以言表的悲伤和心痛。

“这一切真得值得吗？你为我为这天下所背负付出，却又遭受了那么的委屈和仇恨，辞卿……”

眼泪不觉便悄悄地滑落了脸庞，却似乎丝毫也不曾察觉，只因为她心里的迷惘和悲痛，早已让她忘掉也无法再对他。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为他讨回一个说法和公道。

她宁愿被天下人背叛和仇恨的人是自己，也不要他代替自己去忍受那些折磨和痛苦。

可当初，若不是她将自己作为华胥血脉的使命和责任托付给他，那他又怎么会遭受后来所发生的那一切。

但……

她却别无选择。

天下仍燃是她所身处的江湖，万家灯火却是他对她许下的情书。

他与她又何尝不是一样都走在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上，一直都坚信着，勇敢着，忍受着一切来自其他人的误解，和某些人某些势力的污蔑和迫害。

但他却仍是选择，与她当初一样。

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有多少魑魅魍魉阴谋诡计，都一样坚持到底，永不放弃，无怨无悔，矢志不渝，也都不惜一切，别无选择。

然而，这一切对如今的她来说，却都还不算是最残忍和冷酷的。

因为，她虽然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可她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真正去感受和体会。

如果她真正变成了过去的那个自己的那种最真切的感受和心情。

世间最让人感到可笑、悲凉、无奈、心酸的事。

或许，便是明明是自己曾经所拥有和经历的一切，而自己却只能像是一个旁观者陌生人一样去窥探和尝试。

然而，事实却偏偏就是如此讽刺，一如这烟雨般凄凉，骤雨般无常，却又永远是这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梧桐逐梦梦崆峒，犹争人间醉掩容。传闻空山有鸟迹，但使乌啼便**。”

此时，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一个清冷颀长的身影，撑着一把乌**墨色油纸伞，缓缓向楚千画躲雨的那颗古老枫树下走来。

“徒儿，你受委屈了，为师的又来迟了。”

“呵呵，不迟。或许，刚好吧。”楚千画噙着泪花，抬头微笑道。

“嗯，不迟便好，为师的也可略微宽心一些。”慕容折花道。

“你真得是我的师父？但我记得，好像我们曾是朋友，不是吗？”楚千画似乎有些迷惘地说道。

“是，我们的确曾为挚友，但这也并不妨碍我们也曾是师徒，不是吗？”慕容折花笑了笑道。

说着，慕容折花已将楚千画遮挡在那油纸伞下，就像是楚千画身后那颗古老的枫树一样魁梧深沉。

楚千画初听懵懂，转念一想，便似有所悟地说道：“听你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但我却始终感觉有些陌生，我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可我却总感觉那是另一个人的故事，而我不过是她一生中所经历的所有故事里，原本绝不该发生和出现的一个意外和转折。”

慕容折花听罢，默然一叹，道：“一个人一生要走的路，谁又数得清楚有多少山重水复，谁又能够预料有多少柳暗花明，谁又能够了解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当初，昆仑花墟，何其逍遥，何其美丽，何其让人忘返流连，何其教人难以忘记？

可是，最终，它却毁在了我的手中，是我亲手摧毁了它，是我亲手将自己最珍视与在乎的一切都给毁灭了。

可这是我所希望的吗？我宁愿死在我自己的剑下，也绝不愿意看着昆仑花墟消失在自己眼前。

更不必说，还是我亲手将整个昆仑花墟都给摧毁了。”

慕容折花冷冷说着，虽感觉不出丝毫情绪，却更教人心疼和难过，“但最终，这一切却还是发生了。

试问，我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呢？”

冷笑。

却又沉默。

“挥剑自刎，以赎罪孽？殉葬花墟，以求忏悔与宽恕吗？”

慕容折花凄然一笑，道：“不，这些都不是我所该做的，我该做的应是放下一切，也拾起这一切，背负起自己该承受的一切继续走下去。

无论有多少的荆棘、阴霾与深渊，我都必须让自己坚持继续走下去。

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让被自己所亲手摧毁的昆仑花墟拥有哪怕只是仅有的最后一丝的希望。

倘若连我自己都放弃了，那这世间又还能有谁能够代替我去继续为实现这些事情而努力呢？”

楚千画听到慕容折花这番倾诉，亦不禁为他感到痛惜与难过，“我似乎听你说起过这些事，但却又好像记得并不十分清楚。

我不知道到底自己该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才不会给自己和他、也包括你，甚至更多的人带来更多更深更大的痛苦和绝望。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我真得……真得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有时候，抉择，似乎很难，其实，却也并不是那么难。关键在于你到底想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想要为自己的人生写下一段怎样的故事。

最终，给自己这一生的每个段落和结尾划下一个怎样的句点才是我们真正该为自己寻找的答案。

人之一生，遗憾总是难免。

但却并非只有遗憾，不妨便将它们放在心上，放在自己的背包口袋里，偶尔翻出来怀念祭奠一番，也算是为自己的人生留下了痕迹吧。

或许，正是因为人生总是充满了太多的遗憾，我们才更应该去争取实现更多的圆满。

总之，以鄙人愚见。

人生纵如风花雪月般浪漫美好，却也必经诗词歌赋般琢磨参悟，方能为自己所经历之一生，也为这世间增添一笔华丽绝美绚烂精彩之篇章。

惟其如此，方能不负自己，不负所爱所期，也不负这世间。”

枫树下，那把油纸伞虽已为她遮挡住了所有风雨，却挡不住这命运的残酷与无情。

“梧桐逐梦梦崆峒，犹争人间醉掩容。传闻空山有鸟迹，何妨寻觅或相逢。”

慕容折花撑着伞转身离去，缓缓道：“想好了，若你真得想要找回过去的自己，那不妨便随我去个地方吧。”

楚千画抬头看着天上一片漆黑的夜空，突然摘下一片被雨淋湿的枫叶，在指尖化出一缕火焰点燃，向慕容折花身后猛然一掷而出。

随即，那片被点燃的枫叶竟在带着一股熊熊烈焰向慕容折花背后如箭矢离弦般急窜而去。

然而，就在那股烈焰流火即将扑到慕容折花身上的时候。

却见……

慕容折花忽然缓缓转身，而那股火焰竟也突然停住。

然后，便见慕容折花抬手间，便将那股火焰夹在了指间，看着迎面走来的楚千画微微笑道：“徒儿，你这是想要偷袭故友，还是想要欺师灭祖啊？”

楚千画笑了笑，道：“怎么？传说中，‘一剑破花墟，百战屹昆仑。’的葬花剑神慕容折花也会害怕小女子这不足一晒的小小算计？”

慕容折花摇头叹息，笑道：“非也，为师的并非害怕，而是伤心啊！ 谁能想到为师最心疼的好徒儿竟会如此对待她的授业恩师呢！”

但一转眼，慕容折花却将那团火焰随手抛向空中，在那骤雨狂风的夜空里划出一条烈焰大道来。

“是吗？岂不知有什么样的师父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我楚千画能有如此‘恶毒心肠’，岂非也是拜我最崇敬膜拜的恩师所赐？”

楚千画仰头望着那烈焰大道，眼底脸庞上似乎都洋溢着一股红润与温暖，“而且，比起师尊如此精彩夺目的大手笔，千画恐怕还差师尊您老人家差得很远很远吧？”

“什么？老人家？为师的很老吗？那你们……，不……不对，不该这么说！那我不是真得很……老了吗？”

慕容折花正准备说什么，却突然又改口笑道：“徒儿，以后呢，你尽管叫为师的师尊也好，师父也罢，亦或者是葬花剑神、剑神阁下都行，但千万别再叫为师的什么‘老人家’了！

你应该知道，在汲取天地灵气修补神魂这件事儿上，为师的可从来未敢有过丝毫的懈怠啊！”

楚千画见慕容折花被自己捉弄，也禁不住噗呲笑了起来。

“徒儿，你笑什么？为师的，很好笑吗？”慕容折花急道。

楚千画赔笑道：“没……没什么！咱们还是赶紧启程，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吧，免得时间耽搁太久了，他还要为我担心着急。”

慕容折花想了想，颔首道：“说得也是，那为师的这便带你去那地方走上一遭吧！”

说罢，慕容折花便带着楚千画往那烈焰大道上缓缓踏步离去。

“徒儿，虽然为师的知道你已有抉择，但为师的还是想再问一次，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慕容折花道。

楚千画缓缓笑道：“当然，因为逃避永远都不可能有答案，而我也必须真正理清并了解过去曾发生的一切，也必须找回过去那个真正的自己。”

慕容折花道：“不愧是我慕容折花的徒弟，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为师的都会一直陪着你！”

“嗯。”

楚千画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