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仍燃 第169章 为她掸去身上雨，横刀立马在身旁

“斩龙女！果然就是你啊！来人呐！侠剑认主，此人必是苍武山斩龙断首而致使天下大乱那人无疑了！如此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咱们身为正道之人理当挺身而出，岂能容她再次作乱人间祸害苍生啊！”刀挂腰间，膀大腰圆，嘴比胯大，脸比腰粗，大嗓门一吼就吓得鸦雀乱飞的一个横脸大汉大摇大摆道。

“您是哪位？我说了，这把剑不是我的，它就不是我的！但如果你们非要无理取闹挑衅污蔑的话，那楚某也不介意再做一回你说的那什么‘武林公敌’！毕竟，这种事情，楚某碰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楚千画傲然抬起脸庞，云淡风轻的话语，淡淡的笑容里，却似有着深深的寂寞与忧伤，仿佛断落在伤口里的一截利刃，即将在那些绝望的悲伤，死寂的欢笑，孤独的守望与痛苦的创伤里萌发绽放……

“就算是人人得而诛之又能怎样？既然有人一定要让我执黑入局，那我倒想要看这天下我既执黑，谁敢执白，我既入局，谁敢搅局，我既决杀，谁能……挡下！”

乍然，“侠”剑落地，铿然惊尘，转眼烟消，剑已在握！

“既已如此，多说无益！这江湖的是非黑白什么时候不是由强者说了算，倘若自己没有实力什么正义公道都是狗屁！既然诸位都已认定楚某便是那位荼毒武林祸害苍生让天下大乱的‘斩龙之人’，那便请诸位用你们的一身鲜血，为楚某……洗去这一身的清白，污垢与罪孽吧！”

霎然。

风中一晃，剑光乍现，只见一道身影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忽闻一声痛苦惨叫，天空中溅过一抹殷红，待众人看清时，却发现那手中执剑的人，早已将那横脸大汉一剑断臂，唯有自己孤身伫立在浪潮之下绝望之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怒斥、悲愤、仇恨与……厮杀！

“执迷者啊！为何不肯放下醒来呢？痴愚者啊！为何不能转身回头呢？以明月之眸为眼，以雨河之泽为心，月眸·冥空心眼所见明眸之前，岂容黑暗蒙蔽邪恶放肆！”月眸·冥空三扣眉心手结月印，十指飞快飘逸灵动，转眼月眸秘式“明心罪印”已成，六棱晶雪急旋而出带起阵阵昏天黑地阴风惨惨，“坠道者，黑暗绝对不是属于你之归属，唯有光明才能让你得到真正的救赎与新生啊！”

“光明？什么是‘光明’，如你所说，我就是坠入黑暗的那道光，就算是身处在黑暗之中，我也依然还是那道光，无惧黑暗，自有光明，满身的伤便是我为自己披上的最重的铠甲，而在这副铠甲上面所留下的就是我曾经的模样，就是我向这世界证明，我就是那永远闪耀绝不逝去的‘光’！”

话语方落，再见侠者挥剑，侠剑开锋，侧刃轻转之间，剑锋现芒之际，侠女身影已如万里狂沙中的一点血红狂艳飞骑，叱咤闯过千军万马，飒然快意剑出万式，却犹是利刃翱翔天际，惊鸿迅疾似电，鱼贯九天掣断，残影重重，莫之能辨。

“纵使这剑有万钧之重，纵使要背负无尽伤痛，纵使黑暗已吞噬苍穹，纵使世界已沦为恶梦，我也绝不会选择投降放弃！如果流血牺牲注定在所难免，那又何妨便由我开始呢！”

月眸·冥空面对楚千画如此迅捷灵巧猛烈疯狂的攻势，不禁立即便已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怖压力，仿佛比狂风暴雨中的霹雳闪电还要让人战栗惊骇，他此刻方知自己即将面对的将是一个怎样的敌人。或许，死亡已在前方，等待他的虔诚跪拜。

但出生明月雨河月眸族的残月未残·月眸·冥空，其一生之中又何曾拥有过幸福与圆满的片刻呢，或许也只有在如此激烈绝望的战斗与厮杀中，他才能真正见到与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那便是犹如永夜一般存在于他心中的那片月眸·冥空啊！

“冥天之道·碧落凋残·月明花暗·惊弥之梦，开！”月眸·冥空左手立掌中指朝天右手贴腹五指结印，瞬间祭出其所独创四大秘术融合之招，忽然一轮明月出现在西方天空，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暗夜异空，明月变幻不定凋落无数残花，却并非化作刀剑刃芒欲致人死命，而却是万花弥落连城结壁欲筑梦化冥。

可是。

“谁也不能将我吞噬，而我终将照破一切黑暗！”

楚千画虽然早已有所准备面对一切即将发生的各种可能意外变数乱局，但面对月眸·冥空突然展现出来难以想象的幻术实力，此刻心中也不禁涌起一丝不祥之感和戚然感叹忧愁哀伤的念头，“谢辞卿，花烬雪，廖尘戈，洛子梦，秦不玉，尹独饮，霜清客·流月之剑梨，你们……你们都还好吗？呵呵，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我究竟这是……怎么了？明明他们之中的有些人都已经不在了，我却偏偏在此刻想起……”

剑锋轻卷万道残影如浩荡狂澜遮天而下，侠影清风持剑疾掠顺势而上瞬斩千锋，一步踏出轻点回身横剑躬身如苍鹰掠过退而再进，猛然抬头锐眼凛然毫不迟疑挺剑再战矢志不还，誓要在那惊弥花海幻梦冥空之中，一剑突破月眸幻境向世人证明实力即是一切！

但……

一切并不只是因为实力而存在，尽管吾也拥有足可决定一切的实力！

但吾却依然选择并坚信，君子有所必为，更有所不为！

“月眸族幻术，确实非凡！阁下造诣，更属极致！但再怎么厉害的幻术，终究也还是幻术，只要是幻术，便只须破除虚幻回归真实，一切自然便会消失，而阁下所施幻术其弱点便是花的谜梦，也是心的……空洞呀！或许，阁下拥有绝对的天赋与技巧，但很遗憾的是，阁下此战所面对的可不是天真的雏鸟犊儿，而是早已饱经世事沧桑身经百战万劫的吾呀！”

蓦然！

“未知阁下，可曾见识，听闻，风中浊酒醉，唯有血可温。芳樽无遗梦，朝露不胜……寒……呐！”

侠女悲叹，剑如冰镩，挟带万剑，直攻一点！

那一点……

正是！

月眸之眼，冥空之心！

“噗……啊！你……你的剑，不……不对，不只是这口剑，还有……还有你的……你的过去！斩龙女，斩龙女，你怎么会是斩龙女，你怎么会是斩龙女呢！你不是斩龙女，也不是小女子，你是侠客！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哈哈，我看见了，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我什么都看见了，曾经与末世苍龙一起拯救末世，为给苍龙复仇而与群龙大战一甲子，最终却惨败饮恨倒落血泊之中，苍武之巅的那个……侠客！”

月眸·冥空心中致命一剑呕血不止，却并未流露出半点仇恨与怨尤，反而突然像是终于释怀地笑了起来，眼睛一直望着眼前剑仍滴血的楚千画，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神情疯癫似地步履蹒跚言语错乱地喃喃自语着。

“对，我是侠客，这的确没错！我也的确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仗势欺人。我可以宽恕原谅质疑我，指责我，反对我，挑衅我，嫌恶我，怨恨我，甚至是那些曾经诋毁我污蔑我陷害我背叛我的任何人，但绝不包括那些妄图将我彻底毁掉，夺走我所有的一切，还想要取我命的人！

至于你说的什么复仇，还有什么苍武之巅的东西，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楚千画干净利落将剑拔出，便背过身去持剑冷立。

此时。

在方才楚千画与月眸·冥空激战正酣的时候，又已经有不少武林高手赶了过来一睹究竟，当他们听说详情并亲眼目睹了方才这场大战之后，其中不少武林正道人士与邪派中人心里都已有了盘算。

“冥泪，泣！哈哈哈……”

突然，就在月眸·冥空即将倒下的一瞬间，却见他竟将手指往眉心猛然刺入，随后又是一声凄惨嘶吼，但他这一刺却是将其眉心里凝聚的一滴“血泪”激发摁引了出来，而这才是月眸族人真正最厉害的幻术与杀着！

血泪现世，明月化冥。似幻非幻，以命夺命。

惊觉不对，挥剑立斩，剑气巨震，走石飞沙，楚千画为了抵挡这一滴“冥泪”攻势，竟是拼尽了几乎最后所有的力气，连番大战早已筋疲力竭的她，却偏偏一回到人世便遇上了亡命狂徒，可尽管她已经豁尽所有力气进行抵御，但这“冥泪”却是根本就无法抵挡的！

除非被其锁定之人，剑断，人亡！

否则……

便是不死不休！

半晌过后。

忽然天雷滚滚而来，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终于。

楚千画气空力尽再难抵抗，月眸“冥泪”突破剑刃直贯胸口。

“呜哇……噗！”

猝不及防，惨遭重创，但楚千画仍努力握住了剑柄，竭力不使自己倒下，颓然狼狈的面容下，鬓发被打落在脸上的雨水，凌乱湿透地粘住了脸颊，模糊的视线里只有被雨水不停浇过冲刷的剑锋，与剑锋下汨汨流淌却又不断再溅起来的淋漓鲜血！

可即便如此，在楚千画垂在头下被乱发遮挡住的眼底里，却仍然不得不警惕万分必须面对的一个事实，那便是此刻在她周围那一群犹如注视着猎物的凶禽猛兽们饥渴的双眼，贪婪的目光，暗涌的**，垂涎的兴奋，“这群人见我身受重伤必以为有机可趁，只要将我擒捉在手人头拿下，哪管是非善恶真相如何，只须编造一番冠冕堂皇的罪状说辞，便可借我人头扬名立万威震武林出人头地！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们得逞，我必须……必须让自己撑……下去！我绝不能让他们看出丝毫的脆弱破绽，绝不能……噗！”

楚千画虽然极力压制重创伤势，但却还是忍不住呕吐鲜血！

果如所料，楚千画这一大口鲜血呕吐出来过后，在场便有人开始鼓动喧哗了起来，纷纷想要挺身而出为武林除害！

“众位，想必大家方才也都看见了，此女子来历不明更杀人逞凶，甚至还可能背负重大罪孽，倘若不能将之拿下正法，武林之中岂不都要笑话我等无能？”

“这位大侠说的极是呀！假如咱们方才没有撞见，倒也罢了，但既然咱们都已亲眼撞上了，那又岂能视若无睹坐视不理啊？”

……

无奈苦笑，轻蔑淡漠。天不亡我，人却杀我！

楚千画狠心绝望之下，再次顽强站了起来，剑上鲜血斑驳未洗，烽火再燃干戈未尽，“哈哈哈，楚某人头价值几何？若有本事，诸位尽管拿去！无论是想要换取武林威望家族兴盛，还是黄金富贵江山美人，楚某都随你们的意！但楚某要的也不多，只要拿你们的命让楚某能在临死之前，为自己亲手再点一柱香就好！楚某在此，有不要命的，那就……来吧！！！”

蓦然！

剑锋瞬动，水溅万丈，战意昂扬，热血狂燃！

楚侠女血雨肝胆中，一剑呼啸血海苍穹，一身是血人影难辨，直至战死也未言败！

狂暴风雨中，血雨腥风住，侠女失剑已倒落在地，暗影幢幢即将杀人夺命！

数十种杀人兵器刀枪剑戟缓缓举起，目光交换中似乎暗藏着某种默契。

一滴雨在暗云里渗透而出掉落天空，无数利刃逐渐逼近一人身躯。

正要落下！！！

突然，却见……

“都给我……滚开！谁敢动她，那就都给我死吧！！！”

一匹枫霜残血烈马，一道残阳如血身影，撕心裂肺凄狂嘶吼，横刀立马杀入身旁！

悲痛欲绝，俯下身去，手指颤抖不停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眼脸庞，想要为她一滴一滴掸去身上的血水雨滴，可却怎么也抚不够掸不去放不下舍不得，只将那心头千般思念万种绝望化成眼中最无助的爱怜，最落寞的哀伤，最憔悴的失神，最凄绝的仇恨！

“啊！！！！！！是谁！是谁！是谁伤的她，我要你们都为她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