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女剑宗 第61章 罗生门（9）

“剑下留人！”

刀光一现，鲜血喷了程烈星一脸。

丘耳的左脸被削下，一团血肉模糊。李须弥手里还握着去奴，剑尖悬停于离程烈星心窝不到一寸处，她顿在原地，不知该松手还是不松手。

弯刀飞回一名玄衣女子手中，她将刀别在腰畔，对程烈星扬了扬下巴，“把她交给我。”

“你是谁？竟来坏我们的事！这妖女迫害无辜，需尽快杀之以绝后患。”有人道。

女子手握刀柄，朗笑几声，即道：“无凭无据便一口咬定她是妖女，凭空捏造是非，看来所谓名门义士也不过是一群欺善怕恶、拉帮结派的鬣狗。”

“休得口出狂言，待我们解决了这妖女，再将你这多管闲事的拿下。”一满面虬髯的男人从腰间甩出鞭子，直取程烈星喉头。

女子先后飞出两侧弯刀，男人卷起鞭子，弹开飞刀，又一阵连环抽甩，让对方抽不开身。

李须弥伺机道：“程小道长，我再问你一遍，《龙泉十三式》残页的下落在哪儿，说出来，我们就放了你。你若还是不说……”李须弥与缚住她的二人交换着眼神，“就别怪我不客气。”

程烈星撇过头去，不搭理她的话。

不等李须弥下令，一人当即拧断了她的一条胳膊，程烈星只觉手臂一阵剧痛，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李须弥决定不再给她机会，一剑向前夺去，又一玄衣女子却从天而降，击退程烈星身后的二人，抓住她的衣领往后一带，李须弥一剑刺中墙壁，在墙上留下一道剑痕。

众人见势群涌上前，这位玄衣女子炸出几枚烟弹，四下升起青烟，一时烟雾弥漫，令人难辨方位，叫骂声此起彼伏。

两位玄衣女子顺势携着程烈星抽身远去，有人窜出烟瘴，瞧见她们三人，“在那边，别让她们跑了！”

但这几人仅是喊了几声，并未上前追赶。

待烟雾散去，三人早逃之夭夭。

众人瞧着空地，大眼瞪小眼，有人率先斥责：“我说你们几个，就光晓得喊，不知道去追？”

“不就是一个刚出山的黄毛丫头，连身子骨都没长好，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么？”

“来这儿的都是什么心思，咱们心里都清楚，你又装什么好人？”

有人注意到缩在一侧的丘耳，他扯了块衣衫，叠成几折捂住左脸，可仍然止不住血，几乎浸透衣衫。

李须弥道：“都别吵了，救丘长老要紧。”

众人这时才闭上嘴，七手八脚地把丘耳搀进宅内。

远方东方既白，撷芳宅被三人远远甩在身后。

程烈星被人背在身上，身下的人步履如飞，风声不止地呼啸过耳畔。

“你们是谁？为何救我？”程烈星面露惶惧，想要挣脱，却发觉身体不听使唤，无法动弹。

背着她的玄衣女子只道：“做好事而已，没别的原由。”

“天梁，你忘了来之前阁主说了什么？只能观望打探，不能出手。你违背了阁规，等着回去领罚吧。”另一玄衣女子说道。

“多谢你还肯出手帮我，若是阁主怪罪下来，我保证此事与你无关，所有后果都由我担着。”天梁说得信誓旦旦，又道，“不过这青娘虫给的东西当真好使，这群杂碎辨不清方向，省了我们许多事。”

程烈星欲想跳下地，后面些的天机捕捉到她的小动作，提醒道：“小道长，想要活命的话，就乖乖跟我们走。要杀你的人很快就要追来，被她们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你好生掂量着。”

程烈星依旧存有戒心，“我与你们非亲非故，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梁不惜嘲道：“你和裴戎机不也非亲非故，你还不是救了她。”

程烈星的心口似被重锤砸下，当初要是没有捞起裴戎机，让她就此葬身茫茫大海，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处境。

天梁知方才说的话伤她的心，慰解道：“这不全是你的错，就当是一个用你半条命换来的教训，下回别随便救人了。”

“烈星！”

背后传来呼唤，程烈星对这道声音再熟悉不过，她转过头去，见裴戎机竟驾马追来。

“去他爷爷的，她还有脸来？”天机向后掷出几枚银镖，马一阵嘶鸣，前蹄朝天后仰，裴戎机勒紧缰绳，差些被颠下马。

裴戎机勒住马，带着哭音道：“烈星，求求你听我一句，我从未对你动过杀心，这些事情都不是我|干的，对不起。”

程烈星回过头，不再看裴戎机，她顿了几秒，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大姐姐，我们快走。”

天机却停下脚步，催动着袖内余下银镖，“你们先走，我倒要听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裴戎机翻身下马，不再上前一步，她擦了擦眼泪，“烈星，是李师太一意孤行，都是她和丘耳的主意，连我都被蒙在鼓里，你要跟她们去哪里？你别走，求你理理我吧。”

程烈星让天梁停下脚步，背对她道：“裴姑娘，你我情谊已绝，你不欠我一分一厘，我也不会再承你的情。”

说罢摸出玉佩，往地上用力一砸。

荷叶翡翠碎成了几瓣。

“大姐姐，无论天涯海角，我与你们去。”程烈星道。

裴戎机嚎啕道：“程烈星，你真是绝情！”

她提足欲上前，天机抛出一枚烟弹，爆出白烟，裴戎机眼前一片白蒙蒙，只能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至白雾散尽，身边唯剩一匹马，可马前蹄受损，再不能行走，马望着她，嘴里发出哼哼的哀鸣。她不去看马的眼睛，从怀中掏出刀，一刀切断马的咽喉，热血染红她的衣裳，马躺在地上，逐渐没了气息。

裴戎机徒步回到撷芳宅时，天色已全亮。

林有梅与李须弥正在书房等候，见她回来，林有梅立即迎上来，“姑娘，你回来了，只你一人么？”

啪！

啪！

“贱|货！蠢人！看你干出的好事！”裴戎机扇了林有梅两个耳刮子，俊美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两个手印。

裴戎机觉得不解气，又扇了他几耳光。

林有梅的嘴角被打出血，连擦都没擦一下，李须弥就站在她身侧，不出一声。

李须弥本是裴戎机请来教功夫的，这次让她扮戏，是为循序渐进问出残页下落。这次失事，确是李须弥太过心急，恰逢与丘耳等人私心作祟，不与裴戎机商量，就背着她合谋策划一出血案，一来可以此为由头，逼问程烈星残页的下落，二来张人雄掌法卓越，折掉他的臂膀，届时残页拼凑整齐，由他拿去修炼，要是成了道，那整个武林都得跟着他姓张了不成？

裴戎机此次罕见发火，又正值气头上，李须弥此番立不住脚，不好插话劝架，直到裴戎机又欲上前打林有梅，才见缝插针，及时拉住她，道：“姑娘，仔细手疼。”

裴戎机甩开她的手，怒道：“好，师太既心疼我的手，想来您的手比我厚实，就拜托您去打他，不打掉他一层皮，别来见我。”

李须弥手举到半空，却始终落不下去。

裴戎机怒意不减，见状煽风点火道：“打啊，要杀程烈星的时候不是很干脆吗，这回怎的下不去手了？我看出来了，他是您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你俩偷着我认了亲，是不是虎毒不食子，您舍不得打了？”

李须弥却为难地看着她，“姑娘，这是你的人，我不好下手。”

裴戎机摊摊手，“既然我说话不好使，那就请师太另谋高就，我看丘长老的衡山派不乏是个好去处。”

李须弥听懂裴戎机的话外之意，她要是不从，便只能卷铺盖走人，从此再别想留在撷芳宅里吃香喝辣。

外面提心吊胆的日子李须弥是过够了，都不用权衡利弊，直接左右开弓，打了林有梅两耳光，巴掌声清脆响亮，林有梅被打得晕头转向，扶住墙壁才站稳。

裴戎机没出动静，李须弥又准备继续开打，抬起手时，裴戎机终于出声制止，给出了一颗枣，她道：“李师太，我叫您假扮莫问，无非是想拖住程烈星，没想要她的命啊。您这是搭错了哪根筋，或是被猪油蒙了心，要和丘耳那老东西杀她，在藏书阁给她的吃食中下化功散，最后叫我白背一口黑锅。这丑事要是传出去，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李须弥轻轻打了自己几巴掌，“姑娘，全怪我大意，你要怪罪就怪罪我吧，我这就去把程烈星追回来，用别的方法讨要残页的下落。”

裴戎机道：“哎呀，师太，您真是糊涂了，程烈星已经跑了，下落不明，能上哪儿去找她？您啊，被人利用了。那丘耳心机深重，故意撺掇您杀掉程烈星，最后脏的是您的手，污的是裴家的名声，他丘长老可与此事毫无瓜葛。”

李须弥后知后觉，便要出门往外走，裴戎机喊住她，问：“您这是要做什么？”

李须弥道：“我去找那丘老匹夫说个清楚，老娘再不受他的摆布。”

裴戎机慢悠悠地扯下一片芍药花瓣，“师太，木已成舟，事情已成定局，张掌门双臂已断，这一身的功夫算是废了，就给他些补偿，待他伤好之后，送他回去颐养天年。”

李须弥问道：“他醒来后该怎么说？那晚我和丘长老就在他房间。”

裴戎机的眼神落在去奴上，“‘凶器’在此，那晚大伙儿不是都看见了么？”

李须弥当下会意，回来关上门，恭维道：“姑娘宅心仁厚，我李须弥此生愿为姑娘鞠躬尽瘁，效犬马之劳。”

裴戎机扔开花朵，一步步向林有梅走去。

林有梅两颊高高肿起，连后退几步，裴戎机道：“今后你们要是再敢纠集外人，背着我做不三不四的勾当，我绝不轻饶。”

她抬起林有梅的下颌，端详片刻，道：“去拿好药膏敷一敷，别烂了。”

林有梅嗓音还带着嘶哑，回应道：“多谢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裴戎机接着摆弄那朵芍药，“罢了，好在程烈星没死，没让我们落下口舌把柄。此事就先作罢，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别反被其当枪使。你们今后要干什么。一定要事先给我讲明，别闷头鲁莽行事。李师太，你随我去安慰她们几句，让她们在余下几天住得安心，也是时候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