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成脚步一顿,心脏也跟着一滞。只听身后孟仲言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你怎么瞧着有些面生?什么时候进的府?”
贺文成一时语塞,想了想,硬着头皮道:“一个月前。”
“哦,是吗?”孟仲言冷冷道,“转过身来,我看看。”
贺文成心中大叫不好,握着拳头,顿了顿,拔腿就跑。
“想跑?”孟仲言冷笑,双掌蓄力,猛然击出。
贺文成觉得身后有劲风袭来,不用想也知道是阎罗掌的掌风,当即听声辩位,一个转身往右侧跑去。听到耳边轰隆隆一声,侧头一瞥,原来阎罗掌打中了左侧一座假山,那假山给他打出一个大窟窿,碎石四溅,又将其它假山击得千疮百孔。
贺文成心有余悸,在假山丛里不断穿梭,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瞧见前方假山出口,心中大喜,向前奔去,然而,只一个眨眼,孟仲言突然现身在前方不远处,恶狠狠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贺文成猛然止住脚步,立即转身向反方向逃去。
孟仲言一跃而起,出掌击向贺文成后背。
贺文成赶紧弯下身子躲过这一掌。
孟仲言出招极快,一招退去,另一招立刻袭来。
贺文成狼狈逃窜,毫无还手之力。
孟仲言从容不迫,觑准空隙,一掌击在贺文成左肩。
贺文成顿感巨痛,身子一个不稳,仰倒在地,藏在怀里的那把金光闪闪的钥匙因势甩出,撞击在假山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又叮地一声坠落在地。
贺文成和孟仲言两个人俱是大惊。
孟仲言慌忙打开腰间蓝色锦囊,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指着贺文成大怒:“红眼贼!你敢偷我密室钥匙!”
贺文成紧皱着眉头,看准了钥匙,爬起来就往上扑。
孟仲言马上飞起一脚将贺文成踹在假山岩壁上,自己跑过去要去捡钥匙。
贺文成身子先是撞在岩壁上,紧接着又坠在地上,四肢百骸痛得要命,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瞧着孟仲言就要拿到钥匙,这时右侧假山突然闪出一个身影,将孟仲言用力一撞,然后马上弯腰拿起了钥匙。
贺文成定睛一看,正是伪装成孟府男仆的蒋天月。
“好啊!红眼贼有帮手!”孟仲言大怒,一掌打向蒋天月手臂。
蒋天月吃痛,手掌一松,钥匙掉了下来。
孟仲言猛地伸手,抓住钥匙放进锦囊,同时左掌不断攻击蒋天月。
蒋天月难以抵挡,对着空中大喝:“大哥!事情败露,孟仲言非死不可!快动手吧!”
话音刚落,院墙上飞出三枚钢针,直直击向孟仲言后背。
孟仲言毫无防备,钢针刺入身体的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瘫软,剧痛难忍,意识到钢针有毒,马上收掌,想要运内力将毒逼出。
蒋天月眼疾手快,立刻挥动鬼头刀,砍他面门。
孟仲言匆忙后退。
这时蒋天日已腾身飞跃到孟仲言身后,举起九环刀用力一砍,孟仲言背上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接着整个人轰然倒地,面朝下趴着一动也不动。
蒋天日走过去用脚将孟仲言翻过来,又俯下身去,从他腰间锦囊里拿钥匙,奈何孟仲言尚且存有一口气,右手死死攥着锦囊。
蒋天日扯了几下没扯开,一挥刀,砍断了孟仲言的手,然后用刀拨开那只仍然紧攥着锦囊的断手,低下身,正要去锦囊中取钥匙,突然听到左侧高墙处风声乍起。
抬头一看,只见墙头上一男一女飞跃而来,男的手拿一根漆黑的软鞭,女的手执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但那男子的年纪似乎比女子更年轻些,动作也更果断,瞅准了锦囊,将软鞭一挥,卷住锦囊,猛地收回。
“把锦囊拿来!”蒋天日大喝一声,冲上前抢锦囊。
那女子见了,提剑来刺蒋天日。
蒋天月又拿着鬼头刀去砍那女子。
一时之间,四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蒋天日终于伸手拿到锦囊,只听右侧墙边传来一阵当啷啷的响声,转头一看,两个和尚手拿禅杖从墙头上飞奔过来。
那两个和尚一老一少,老的那个身材瘦削,穿着袈裟,少的那个身宽体肥,穿一身茶色僧衫,两个人手里各拿一根金禅杖,径直朝蒋天日击来。
蒋天月飞跃而起,举鬼头刀砍那胖和尚。
胖和尚不得不把禅杖一翻,去挡蒋天月。
这时那老和尚却飞速绕到蒋天日身后,禅杖一转,重重打在蒋天日手臂。
蒋天日吃痛,手上力气一松,锦囊就往下掉。
老和尚用禅杖在底下往上一托,锦囊又往上飞,他一伸手,将锦囊牢牢抓在手里。
这时胖和尚和蒋天月都被彼此打中了前胸,虽然没有受伤,却疼痛难忍,不由都痛呼一声。
老和尚和蒋天日见了,各自去扶住胖和尚和蒋天月。
打斗暂歇。
贺文成之前来京城参加比武大会的路上,听说了不少江湖传闻,他看着方才出现的四个人,通过他们的相貌和兵器认出了那老和尚是“莲花杖”慧空大师,胖和尚是“驱魔杖”慈心和尚,仗剑的女子是“破军剑”苏新禾,拿鞭的男子是“乌鳞鞭”杨丰逸。
这四个人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高手,在比武大会上也是名列前茅的,可他们的名声一向不错,今夜竟然与蒋氏三煞不谋而合,也来孟府偷秘籍,倒是叫人吃惊。
“老和尚,把锦囊还回来!”蒋天日把九环刀对着慧空一指,大声喝道。
慧空不说话。
慈心把禅杖往地上一戳,冷笑道:“这锦囊谁抢到了就算谁的!”
“好,你不还,那我就抢!”蒋天日恶狠狠地,提刀就要上。
苏新禾和杨丰逸也不甘心看锦囊落入别人手中,握紧了自己的兵器,也要准备动手。
眼看争端即将再起,蒋天月突然道:“诸位!慢!”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几人中间,左右一看,道:“此地不宜久留,若是今夜惊动了官府,大家都没好果子吃。既然大家都想要秘籍,依我看,不如我们先去把秘籍取来,然后找一处没人打扰的地方,咱们几个好好比试一番,谁赢了,秘籍就归谁,诸位以为怎么样?”
众人思索着,默不作声,也算是默认了。
慧空一提禅杖,拿着锦囊,转身往“群书荟萃”的院子走去。其余众人马上跟上。
贺文成走在最后,转头瞥了一眼孟仲言,眉头紧蹙,握紧了剑柄,也跑进“群书荟萃”,一路跟着奔进书房。
孟仲言的书房洁净、宽大、华丽。一进门就瞧见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硕大的山水画,画作左右两侧都是书架和多宝格,上面的书不多,倒是尽摆着些各式各样的瓷器、玉器、珐琅器等珍贵物品,琳琅满目,极尽奢华。
然而众人此时无心欣赏,早已分散在书房各处,焦急地寻找密室机关所在。
贺文成也不闲着,走到右侧墙壁一角的书橱前,不断挪动书橱上的一些绿釉花瓶、鎏金小兽、玉如意等小摆件,看有无机关。这个书橱整体分两层,上层是多宝格,下层是一个柜子。他把多宝格上的摆件依次挪动之后没发现机关,便蹲下身来要打开柜子。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女子啜泣的声音,好像是从这柜子里传出来的,那声音阴森森的,让他想起蒋天星说的孟府女鬼的传闻,但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这时听了这动静,势必要探个究竟。
他双手握住书柜上的两个木质拉环,轻轻一拉,却拉不动,只好再用些力,猛地往外拽,那书柜随之裂开一个缝隙,又马上严丝合缝地关起来,就好像书柜里有人在往里拉柜门。
贺文成觉得事有蹊跷,顿了一顿,退后两步,缓缓拔剑出鞘,对准了书柜,决计将书柜劈开。
这时,其余众人都瞧见书柜这处情况有异,纷纷围上来,问道:“怎么了?”
贺文成道:“里面有动静。”
蒋天日看了看那柜子,九环刀一挥,书柜顿时裂成两半,里面四个女子惊呼着跌了出来。
众人一看,竟然是四个小丫鬟。
蒋天日拿九环刀对准了那吓得缩成一团的四个丫鬟,厉声喝道:“说!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四个丫鬟只是抱在一起哭,吓得不敢说话。
蒋天日把刀尖往前一刺,又喝道:“说话!不说话老子现在就宰了你们!”
其中一个丫鬟眼里含着泪花,怯生生道:“我们是负责打扫书房的,听见外面有打斗声才躲了起来,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求你不要杀我们。”
“打扫书房的丫鬟?”蒋天□□视着他们,“那你们一定知道密室机关在哪,快说!”
“我们不知道机关在哪。”那丫鬟哭道,“孟公子从未告诉过我们。我们只负责打扫,其余的事从不敢多问。”
蒋天日“哼”了一声:“不知道?那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了!”话还未完,就已经挥刀而下。
苏新禾眉头一皱,想要救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贺文成离得远,更加无能为力,喊了一声:“别!”却也是徒劳。
眼见那丫鬟就要血溅当场,却突然听到一声脆响,再回头,却见那丫鬟安然无恙,蒋天日咬牙不语,右手拿着九环刀抖个不停,左手紧紧握着右臂,似乎痛不可耐。
蒋天日对面的窗纸上还破了一个眼珠大小的洞,想是有人用暗器从屋外穿过窗纸打在了九环刀上。
室内众人纷纷警惕起来,各自亮出了兵器,东张西望。
蒋天月手提鬼头刀,喝道:“哪位侠士动的手?还请现身!”
话毕,屋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侠士不敢当,多管闲事罢了。”
这时屋门已开,门外那人一袭白衣,腰间别着一把白色折扇,正负手缓缓迈进门来。
蒋天日瞧见来人,咬牙切齿道:“萧,未,雪!”
萧未雪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桌前,在太师椅上落座,一只手伸向书桌底部,摸到一块圆形凸起,轻轻一旋,只听轰轰声起,萧未雪身后的多宝格一分为二,分别往左右两侧移开,露出一个厚重的石门,石门上有一个人头般大小的圆形机括,机括正中央赫然便是那钥匙孔。
众人又惊又疑,面面相觑。
慧空很快回神,马上从锦囊里取出钥匙。
蒋天日性急,从慧空手里夺过钥匙,走到机关前,把钥匙插进去,左转转,右转转,却旋不开那道石门,恼怒道:“为何打不开?”
萧未雪站在石门前,用扇子在圆形机关的外缘一点,淡淡道:“认得这个吗?”
蒋天日一看,围着机关的一圈刻着些横横道道的符号,十分神秘,他从未见过。
苏新禾看了一眼,道:“这是卦象。”
“这机关需要两样东西才能打开。一是这把钥匙,”萧未雪用折扇在机关上一个指针般的刻痕上一点,“二是找到正确的卦象,把指针旋过去。”
蒋天日看着机关周围那一圈密密麻麻的符号,不耐烦道:“这么多那什么破象,哪个才是正确的?”
萧未雪道:“不知道。”
蒋天日想了想:“那就一个个试!”
萧未雪“唰”地一声打开了折扇,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你最好第一个就试出来正确的,不然休想再进去这密室了。”
蒋天日拧眉:“什么意思?”
萧未雪道:“这种机关为了防贼,只要稍有差错,石门立即锁死,再也打不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萧未雪又坐在太师椅上,淡淡道:“蒋大公子,你最好祈祷一下现在孟仲言还没死透。”
此话一出,慧空马上对慈心沉声道:“去看看他还活着吗?”
慈心马上跑出去,过了一会,又跑了回来,道:“还有一口气!”
萧未雪道:“去把他抬进来。”这句话说得温和,却是颐指气使之意,众人心中不悦,没一个人愿意动,只有贺文成对身边的慈心正色道:“慈心和尚,我们一起去抬。”
慧空也道:“慈心,你们去抬。”
慈心和尚脚一跺地,身子肥肉颤个不停,不情不愿地和贺文成一起去把孟仲言抬了进来。
萧未雪探了探孟仲言的鼻息,发现还存留着些微弱的气息,当即在他身上几处穴道点了几下,孟仲言一口浊气缓缓呼出,微微睁开了眼。
蒋天日把九环刀一挥,喝道:“姓孟的,只要你把这石门打开,老子今天给你个痛快,若是不从,老子就把你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孟仲言呆愣愣地,抬眸看了看石门上的机关,又把室内众人缓缓环视一圈。
蒋天日瞧他不说话,没了耐心,一挥刀,在他左腿上划下一道伤,鲜血马上流出。“说!怎么打开这石门?”
孟仲言被划了一刀,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不知疼痛,只虚弱道:“扶我起来。”
贺文成和慈心一起把孟仲言扶起来,让他面对着机关。
孟仲言手握机括,慢慢旋转,将指针指向其中一个符号,然后缓缓转动钥匙。
眼看密室大门就要开启,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各自的兵器。
然而这时,孟仲言血迹斑斑的脸上乍现奸笑,他突然使出浑身最后一股力气大喊道:“你们都去死吧!”同时手掌用力,将那机括狠狠往下一按!
整个书房的地面猛然开始剧烈震动。
众人大惊,不断呼喝,紧接着,地面轰然塌陷,书房内的所有人,与房中太师椅、书橱、笔、墨、纸、砚以及各种精美摆件一起,都猛地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