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木枝影翻滚,仿佛压在三十三重天之上的一块巨石,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芸姝从未踏入过如此高远的地方。
她怯生生地跟在玄凛身后,抬头望着眼前巍峨肃穆的殿宇——司法殿,天庭执法最森严之地,诸神敬畏,凡仙闻之色变。
而如今,她,一个被追捕的小草妖,竟然成了这座殿宇的“客人”。
玄凛一路无言,直到将芸姝安置在司法殿侧殿的一处僻静院落里,才淡淡开口道:
“在这里好生待着,不许擅自外出。”
芸姝小心翼翼地应了声“好”,低头抱紧怀里的小灵芝,神色忐忑。
玄凛看了她一眼,似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转身离开。
芸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能留在这里,已是莫大的幸运。可同时,她也隐隐明白,自己正被卷入一个庞大而可怕的漩涡中。
她只是……一颗小小的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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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殿。
金殿之上,天帝端坐龙座,衣袍广袖,气势如渊,令人不敢仰视。
玄凛单膝跪地,银甲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天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威严:
“玄凛,南天门焚毁,扶桑异动,怨气四溢,仙童不稳。育幼院动荡,朝野多有异议。朕思来想去,唯你可信。”
玄凛垂首,神色平静。
天帝继续道:“朕命你,自即日起,接掌天庭育幼院。整肃风纪,稳定局势,挑选真正有资格继承天庭之人。”
言语之间,暗藏千钧。
玄凛心下微动,面上却波澜不惊,只应道:“臣,领旨。”
天帝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似乎想从这位最信任的神将眼中看出一丝异色,可玄凛神色如常,冷峻如铁。
半晌,天帝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帝离开后,天后自殿后缓步走出。
她一身金缕霞衣,容色明艳,步履轻盈,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从容。
“玄凛,”天后唇角微微一弯,笑意淡淡,“育幼院之事,劳烦你了。本宫希望,这一届,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玄凛微微拱手,神色恭敬而疏离:“臣明白。”
天后凝视着他,良久,方才转身离去。
衣袂翻飞间,留下一抹冷艳的香气,仿佛利刃划过空气。
玄凛站在殿中,良久未动。
他知道,所谓“意外”,指的是什么——
那株被天后亲手下令追杀的小草妖,芸姝。
育幼院,新生录取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玄凛亲自过目了新一届仙童名单。
本该按照传统,从各族仙脉子弟中择优录取,但在最后一栏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芸姝。
一株小草妖,连血脉都尚未完全稳定,却被秘密列入了育幼院档案。
玄凛指尖轻轻叩着玉案,目光幽深。
这份名单,显然不是天帝亲批的,而是某个隐藏极深的势力暗中推动。
但无论是谁,都足以说明一件事:有人希望将芸姝留在天庭之内,纳入眼皮子底下,严密监控。
这既是保护,也是囚笼。
玄凛沉思片刻,最终没有更改,只是悄然在名单旁,落下了一个极小的寒冰印记——
一笔未曾在明面上记录,却足以令整个育幼院在未来运作中,对她多一份隐秘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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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另一股暗流,也在悄然涌动。
育幼院深处,瑶天悄无声息地潜入档案室。
她一身夜行衣,面容被浅色纱巾遮掩,只露出一双灵动机警的眸子。
档案室布有重重结界,但对瑶天来说,这些不过是小儿科。
指尖轻点,灵力轻柔地撬开阵法,未惊动半分警戒。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映出她利落干净的动作。
瑶天直奔最深处那排玉简架,迅速找到当届新生录取玉简。
她指尖一挑,抽出其中一卷,迅速展开查看。
【仙童录】
【青蘅——木灵族嫡脉,入选。】
【荧惑——星灵族旁支,入选。】
【焱泽——天帝幼子,入选。】
……
瑶天迅速翻动,直到——
【芸姝——???血脉不明,草木之属,特批入院。】
瑶天眸色一凛,咬紧了牙关。
果然,她猜得没错。
天后果断追杀,天帝却默许留下,整个天庭,早已因芸姝的出现,暗潮汹涌。
瑶天飞快地抽出一枚备用玉简,手指飞快地篡改——
将芸姝的录取记录抹去,换成了另一位普通仙童的名字。
她动作干净利落,完成后又恢复了档案的原样,几乎看不出丝毫破绽。
做完这一切,瑶天收起玉简,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
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从黑暗中投来。
瑶天心中微震,却没有回头,只是步伐更快了几分,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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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室最高处,一缕若隐若现的银光悄然散去。
玄凛立于暗处,银甲在夜色中如融入虚无。
他目睹了瑶天的一切行动,却未发一言,未出一手。
只是目光微微一敛,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冷冷旁观。
良久,玄凛低声喃喃:
“果然……连育幼院,也藏着太多肮脏的手。”
他眸光幽深,拂袖而去,留下一室寂静冷凉。
而这场围绕芸姝而起的暗流,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