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霁是被微信铃声惊醒的。
手机屏幕亮着刺眼的光,她眯着眼摸过来,看清来电显示是“胡景田”时,还愣了两秒——这才回忆起上午落地马尼拉的事。
“喂,醒了没?下楼,我带你出去逛逛。”
凌初霁揉着惺忪的眼皮坐起来,发现窗外已经黑透了。
早在国内就听说马尼拉晚上治安状况不好,抢劫事件时有发生。她对着电话犹豫道:
“啊,这个点出去……不太安全吧?”
“咱坐车去,能有啥危险?快点啊,就等你一个了。”凯文的声音拔高了些,背景里还能听到其他人的笑闹声。
照他这语气,同行的不止他俩。
凌初霁匆匆洗了把脸,戴上帽子,抓起手机往楼下跑。刚出宿舍楼,就看见上午那辆白色面包车停在路灯下,侧滑门大开着,凯文正探出头朝她挥手。
她走过去,才发现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人事部六个人,全在这儿了。
“上车,出发!”
夜晚的帕兰科市依旧燠热不已,车内没开空调,刚坐进去就浑身发黏。
凌初霁扭头看着窗外,路边的住户大多把凳子搬到家门口坐着聊天,小孩在路灯下嬉戏打闹,还有人直接就躺在地上乘凉。
后来她才知道,除了是室内闷热,更重要的是菲律宾人均基站数量少,室内手机信号差得像断网,待在户外才能勉强刷到网络。
车厢里的烟味越来越浓。
她默默数了下,加上司机拢共七个人,就有五个在吞云吐雾:
威廉夹着烟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烟灰直接弹在脚垫上;戴维、迈克跟艾米三人嬉戏打闹,互相把烟圈吐在对方脸上;凯文光顾着打游戏,烟蒂快烧到指尖了才舍得丢出窗外。
难闻的二手烟直往鼻腔里钻,凌初霁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睛也被熏得发红。
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当地男子,棕皮卷发。他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眉头皱着,撇了撇嘴,用生硬的英语说:
“Smoke inside,no good.(车内吸烟,没素质)”
说这话时,凌初霁能明显感觉到,他不是单纯反感烟味,更像是对这群Z国员工的散漫暗含不满。
她的心突然有点发沉——
上午在公司呆了不到俩小时,就总感觉菲律宾籍员工对他们的态度有点微妙。
食堂的大妈一边收拾潲水桶,一边抱怨Z国员工浪费食物;厕所里的保洁会大声呵斥Z国员工把马桶圈踩得脏兮兮的;楼下的保安表面笑着打招呼,可眼神里总少了些热络。
再看这司机的反应,她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很多菲律宾人虽然在Z国公司讨生活,却未必真心尊重Z国人,更谈不上感恩。
那份客气里,藏着太多的隔阂。
面包车开了二十多分钟,驶入餐饮一条街,停在一家中餐馆门口。“东北烧烤??KTV”的招牌亮着红灯,海风裹着烧烤的油烟味扑鼻而来。
餐馆一楼右手边是舞台,背景大屏上正放着MV,有当地歌手在献唱华语金曲;左手边是就餐区,分上下两层。
掌柜的见他们进来,立刻笑脸欢迎:“楼上请,二楼有空位。”
人事部六个人独占了二楼的位置,桌子足够宽敞,还能居高俯瞰整个舞台。
菜上得很快,大盘鸡、烤羊肉串、拍黄瓜、锅包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还拎上来两瓶白酒。
酒刚开封,迈克就先给威廉倒了一杯,又端起酒瓶转向凌初霁:
“雪儿,第一次跟咱们部门出来聚餐,得喝一杯吧?”
凌初霁赶紧摆手推辞道:“我不太会喝酒,容易醉。”
迈克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倒满半杯放在她面前。
“没事,不会喝就少喝点,意思意思。”戴维在一旁劝道。
两人默契地相互打配合,让凌初霁感到为难。
幸亏艾米及时出面:“哎呀!她不能喝,我替她喝吧!”说完拿过杯子一饮而尽。
戴维和迈克对视一眼,没再坚持,转而围着艾米灌酒,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
“艾米姐,你不能偏心啊,雪儿不喝你喝,这杯必须干了!”
凌初霁正松了口气,就见凯文端着酒杯走过来。
“班长,咱俩得喝一杯。到了菲律宾,多少也得给我个面子吧?”
凯文是她高中同学,他还一直喊她“班长”。
凌初霁知道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酒杯。
小半杯白酒下肚,瞬间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呛得她不停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她赶紧抓起桌上的冰水,猛灌了两口,才勉强压下那股灼烧感。
“班长,你这酒量不行啊。”凯文笑着调侃道,眼睛里透出显而易见的小心思。
凌初霁捂着胸口说:“想不到菲律宾的酒这么辣!比国内的白酒烈多了。”
凯文又给她倒了一小杯。
“没事,多喝点就习惯了。以后不管是工作应酬,还是处对象,都得学会喝酒。”
凌初霁没明白处对象跟喝酒有啥关系,可看着老同学递过来的酒杯,还是咬咬牙喝了下去。
这杯酒下肚,凌初霁感觉脸颊更烫了,视野也开始模糊。
她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主管威廉,寄希望他能帮忙解围。可威廉光顾着低头滑手机,对下属们的闹剧不闻不问,仿佛只是个来结账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