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悖论 第5章 三张床（三）

林桀吃完早餐后，大家陆陆续续都来了，他准备和杨越凯一起再去一遍现场。余思然把联络仪拿给杨越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沾水。

宋烨则去把余思然调来的监控搞出来，准备两个人把监控看一遍。监控器很多，这里的视频文件都有不少，他们今早应该都不能完整看完一遍。

两人再次来到西花园，昨天晚上光线比较弱，林桀担心遗漏什么线索，加上还要调查侍者和经理，就自己来走一趟。

经理把所有侍者叫过来，他们站成一排，一个侍者戴着口罩，林桀仔细看了他一眼，让他把口罩摘了。

林桀看见他靠近下颌的位置有一条细细长长的伤口，这时已经结痂。侍者不太敢看他的眼睛，等他看完伤口，他就连忙把口罩又戴上，经理“啧”一声，像是不满意这个行为。

“这是怎么搞的。”林桀让他把头抬起来。

“昨天和女朋友吵架她的美甲不小心扣到的。”林桀听着这个拙劣的理由，真觉得这人遮遮掩掩的实在可疑。

“小女朋友挺有劲儿啊。”

恰好，工作群里发来了尸检报告，上面说在瞿大为的指甲了发现了一点人体组织残留物。

林桀看见这句话之后还没看其他的字，抬起头先看了那个侍者一眼，对方看见他的目光之后连忙低头，两只手搅在一起，看起来实在是窝囊。

其他侍者的说法都大差不差，基本上也都有不在场证明，就没什么嫌疑。于是林桀就叫他留下。

林桀拿出自己证件放在他眼前，“朋友，你要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们最后都会查出来看这是不是真的……”

侍者一下子抬头，对着他狠狠摇头，“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杀人！”情绪十分激动，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林桀见他快把指甲掐到肉里了，忙把他手拉开。

“我这不还没说你吗？名字。”

“罗……罗平安。”林桀听得出他的声音在抖，可能他本人也不知道这样子更是加深了林桀对他的怀疑。

“干什么的？”

“就是服务员，昨天在这上菜……”

“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罗平安眼里的恐惧再次出现，他忙拉着林桀。他比林桀矮一个头，此时抬头看着他，看上去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杨越凯这时正在西花园顶楼调查，虽没下雨，可天空依然没什么色彩，朦胧地罩着大地。

几只鸟往上面飞过，发出尖厉的叫声，杨越凯感觉氛围实在是糟糕。

顶楼没什么遮蔽物，西花园比另一栋楼矮一点，一般来说站在那边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便叫林桀去那栋楼看看。

领口架着录像仪，这些要同步到余思然和总局那边。

联络仪里传出林桀说OK的声音，他听见林桀让一起来的队员看好罗平安。

铁门被风吹动，有些老旧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杨越凯上来时就发现门没有锁，这扇门是那种需要用锁扣上的设计，于是他便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把锁。

有个角落堆放了一些木板，他拍了几张照片，把木板扒开后并没发现什么。

他沿着天台边缘看。

按理来说瞿大为那种死法，大抵是会留下些什么，但昨晚雨太大，大概很多痕迹都被雨冲走了，他找了下天台的排水设计，发现一个小洞，正好在西花园背面。

蹲下来看了眼排水口，他退后拍好照片，紧接着就看见排水口上面的围墙上有个小小的洞，他趴在这往外看，发现排水管道是伸出去一点的，底下是一片花坛，如果没下雨，花坛里应该会被排出去的水冲出一个小坑。

花坛外是一小片竹林，这里就是整个宴会厅的背面，竹林外就是铁围栏，如果凶手从这里逃窜的话就需要直接翻过围栏。

他把这个小洞拍下来，发到工作群里，王齐没一会儿就给他回复。

——看起来像什么尖锐的东西弄出来的，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口子。

杨越凯仔细看了眼，他伸出手往外面摸，竟也摸到俩小洞，拿手机伸出去拍下来，他再看，发现和里面这个一样，但多了些其他痕迹，于是他把图又发到工作群。

顶楼的风忽然吹得更猛了些，他听见铁门“砰”地关上，忽然就想到江怀谨听到的声音，于是赶紧跑到关住的铁门前。

谁知就在这时，他发现，生锈的红色铁门上有一些细小的白色痕迹，他急忙把它们拍下来。

这时候联络仪传来声音，林桀问他要在几楼。

他这才站在这边看那栋面对西花园的楼。

“前辈你要不问问那边有没有监控能拍到这边的天台，虽然隔得远但是也没什么遮蔽物，要是有监控就方便多了。”

那边的楼是提供居住的酒店，一般就招待来这里开宴会的客人，昨晚应该是有人在里面住的，但朝向这边的都是窗户，有监控的概率不大。

如杨越凯想的那样，确实没有监控可以拍到这边的天台。

于是两人就把今天收集到的证据综合起来，几人一起回了特案科。

路上本来想问问罗平安，但这人嘴就像胶水粘起来似的，一个字都不往外吐，这让林桀很无语，以前也见过这么半天问不出来一个字的，但也没像他这样窝囊。

林桀刚把关于罗平安的信息记好，就收到宋琛发来的一段监控视频，视频里江怀谨慢悠悠走在路上，随后看了看四周朝一个背对着摄像头的侍者走过去。

就是这么一段监控视频，按照江怀谨的说法，他昨天确实是不在宴会厅，但是他没交代自己出来和侍者搭话这一段。

林桀心里的疑虑渐渐爬上脑子，他直接打电话让江怀谨来特案科，谁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正在来特案科的路上，他心里便又有一分不安。

到特案科时，余思然正好把相关的资料都整理出来，放在林桀桌子上。林桀没看见宋琛还以为出去了，刚走进接待室就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江怀谨。

宋琛正好从二楼下来，看见江怀谨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还没等江怀谨说话，两人就先行把他带到审讯室。

“叔叔，我没犯事啊……”。

林桀和宋琛坐在一边，看着那边的江怀谨没有说话。

见没人搭理他，他就也闭嘴了，脸上的笑容也不再出现，就这样冷冷地抱着手看他们俩。

“你确定你昨天笔录里说的是你做的所有事情吗？”林桀问道。

他也不太期望从江怀谨口中直接听到答案，于是把那段监控视频也给他看，“这是怎么回事？”

视频播放完，江怀谨就说：“我以为我说过了，我找不到路，所有以就问了这个侍者，让他带我去的卫生间。”

“去卫生间然后呢？”林桀的语气有点凉，江怀谨的表情也就更冷下来，褪去笑眯眯的表情后脸上的生人勿近直接就显现出来。

“说过了啊，去吐了，我酒量不好。”江怀谨的语气没那么温和，那种拿腔拿调的劲儿也消失了。

林桀听这语气，感觉下一秒他就能再次看见五年前那个刺头，“酒量不好要吐了的人居然这么淡定地找卫生间还一副啥事没有的样子吗？”

“难道想吐一定要是神志不清马上就要死的那种吗？”

气氛紧张起来，宋琛在旁边记着，见林桀很不爽的样子，悄悄戳了他一下。

林桀深吸一口气，他看着江怀谨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一张照片从手机里翻出来，他给江怀谨看。

“这个人，认识吗？”

“这谁？”

得到答案后，林桀把宋琛记录的东西拿给他签字，随后才问他来这里干嘛。

“项目合作啊，我来跟你共事的叔叔。”

他眼睛里的明媚重新冒出来，那张漂亮的脸上又再次充满笑容。

见林桀大抵是不信，宋琛才解释说孟局长说过，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事儿。

“那现在他怎么处理？”

“扣着，毕竟他身上还有嫌疑，确定没有嫌疑了再放。小余他们那边不知道审的怎么样了。”林桀拿起东西选择性忽略了坐在里面的江怀谨。宋琛出去拿纸杯给江怀谨接了杯水，“放心，你要是真没干，老林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说完便把审讯室的门关上。

江怀谨坐在里面看着眼前的水，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余思然和另一个队员从审讯室出来时，几个人正坐在办公位上等她，林桀抬手朝楼梯挥了两下，大家明白意思后就上楼。

二楼有一面很大的白板，上面写着这个案件的名字，它被命名为627西花园案，旁边写着个322赵龙案，那是十一年前赵龙的连环杀人案。

将赵龙的相关信息又讲了一遍之后，余思然就说了罗平安的口供。

他说脸上的伤其实是瞿大为扇的，并没有什么女朋友。

早上看监控时，他们也确实确实看见了罗平安被瞿大为扇了一巴掌，且他们出来的方向和江怀谨离开的方向一致，而罗平安也说自己是带着江怀谨去了卫生间，之后就在卫生间门口遇到了出来的瞿大为。

至于被打只是因为他没过去搀扶醉倒的瞿大为。

“看上去挺和蔼的人醉了也会这样啊。”杨越凯说。

余思然没说什么，她把口供记录拿给他们看。

他说自己之所以对林桀说是女朋友打的，是因为怕经理觉得自己冲撞到大人物把他开了，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很重要，法医那边也比对出来瞿大为指甲里的人体组织确实属于罗平安。

“那他有说自己见没见过赵龙吗？”林桀把赵龙两个字写在322案下面，顺便提了一嘴。

“他说没见过。”余思然回道。

听余思然说完，宋琛双手交叉杵在桌上，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大家搜查的时候注意一下指纹，虽然大抵是找不到了，但是还是注意一下，赵龙这个人会把指纹那层肉销毁，具体手法现在还不知道，当年的指纹确实是没找到过。”

弹道组那边也把槍伤分析出来，具体数据比对完毕后，基本上和赵龙的手法相同，射击方向，距离基本吻合。

这样综合看来，这个案子的手法就和322案一模一样。

“所以不能排除赵龙的嫌疑。”宋琛把现在涉及的人员都写在白板上，底下也标注了江怀谨。

“西花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排查的时候我和小杨问过江怀谨，不过并不排除赵龙用其他方式进去这种可能。”虽然这么说，但林桀心里还是怀疑江怀谨，毕竟现在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他没有嫌疑。

余思然听着赵龙的手法，又想着之前说他有施暴欲，便说“你们说他为什么要把指纹给弄了，要是不让人辨认身份的话，脸为什么没事呢？”

“这种类型的人会把某样东西作为战利品带着来证明自己做过这件事，这么来看赵龙确实很大胆了……”杨越凯回余思然说。

当年赵龙案就只查出凶手是他，但没抓到人，很多关于他的信息几乎来源于社会调查，所以不排除有些线索藏在他自己身上。

他们整合了所有人的线索，杨越凯把自己拍的照片洗出来，指给他们看铁锈门上的细小划痕，林桀拿起照片仔细看，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小的细节。

“可以啊小杨，让王齐看看去。”林桀勾住杨越凯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见杨越凯还在翻相册，他找出来一个视频。

调大音量后，点了播放：

视频里是杨越凯的手，他站在天台门口，把门打开，随后在外面重重把门关上，门被撞击后发出很响的一声“砰”，反弹后又发出来一连串细碎的撞击声，只是音量逐渐减小。

“我在想那天江怀谨听到的是不是这个声儿。”杨越凯又准备放一遍，但被林桀制止了，刚才的声音三个人都被吵得受不了。

林桀给他们各自分配了任务，他这边先着重调查江怀谨，杨越凯和余思然一起去调查罗平安的社会关系以及瞿大为的公司相关记录，宋琛则继续把监控捣鼓一下。

“林哥，你说瞿大为算是老实本分那类人吗？为什么凶手要选择他呢？”余思然拿着自己东西准备下楼时忽然想起来赵龙杀的人都具有这个特征。

当年322案最困难的一步就是死者之间一点点关系都没有，没办法判断赵龙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现在尽管没有直接确定是赵龙，但是也得有对最坏结果的准备——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反正你们千万小心，联络仪要随时和总局那边联通，遇到危险他们可以及时支援。”林桀吩咐好两人。

余思然应下后跟着杨越凯带了几个外务组员就往外走，他们俩一个去瞿大为的公司，一个去罗平安家。

现在坐在审讯室百无聊赖的江怀谨，一动不动地看着审讯室的门，下一秒林桀就进来了。

他脸上的冷冽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

林桀坐在他对面，江怀谨的手机此时是他拿着，从他进审讯室的时候他就没碰到过手机。

这时也没人给他发消息。

“叔叔，我需要干什么呢？”

江怀谨的身子往前挪，凑近林桀问。

他喜欢这样的询问方式，就好像这样做可以拉近大家的感情一样——实际上他觉得这样做会让林桀感觉压迫，他总喜欢看林桀不悦的表情。

林桀没搭理他。

很挫败似的，他又坐回原来的姿势，靠着椅背整个人都瘫在上面。

“你现在还不信我？也是，一般来说都不会信一个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在场的人。”江怀谨吐字很不清晰地说完这句话，说的像林桀就是不想让他出来一样。

“你听见的碰撞声是这种吗？”林桀把杨越凯露的那个视频播放给他听，音量放得很大，“吱呀吱呀”过去后就是一声巨响，江怀谨被吓得抖了一下。

“你报复我吗，吓死我了。”江怀谨皱起眉头，有点恼火，过了几秒才继续说，“感觉像，但是没这个清脆，那时候风挺大的。”

林桀站起来准备离开，忽然又被叫住。

“叔叔，”一回头就是江怀谨那个看起来很委屈的表情，“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我真是来跟你共事的。”

没得到回复，审讯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感谢阅读[撒花]

漫长的侦破流程开始了……

林：[裂开]你有没有干坏事？

江：[哦哦哦]（不说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三张床（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