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元在卧房里,听见下人禀告大公子带着客人往这来了便皱眉:“是什么人?”
“说是叫林无双,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卫,派头不小呢。”
这下人是在门口被崔颢用眼神打发过来通禀的,一路小跑过来,压根不知道就这么点功夫就又出现了重磅消息。
“林无双?”崔永元纳闷,“她来看我做什么?”
除了在朝堂上,崔永元再未同此人有过交集,突然前来看他略显冒昧,难道是陛下吩咐的?
“下去吧。”崔永元将桌上的字帖收了起来,回到床上闭眼。
没过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咚咚咚。
“父亲,林大人挂念您,特地前来探望。”
崔永元闭眼,一声不出。
“可能是睡着了。”崔颢低声说。
另一道声音响起:“那本官今日便不叨扰了。”
崔永元双眼瞬间睁开。
——是陛下!
陛下怎么来了!?这就是那蠢奴说得林大人?
“林大人,无妨,父亲吩咐过,若是有要事直接将他叫醒就好。”
说着,崔颢伸手推开了门。
崔永元连忙闭上眼,装作才被崔颢唤醒的样子,朦胧睁眼:“颢儿,怎么了?”
崔颢说:“父亲,林大人来探望您。”
崔永元的视线这才往后移,只见宋移星单手背于身后朝他微笑:“听闻崔尚书近日身体抱恙,现下如何?可要请太医院前来诊治?”
“陛下!”崔永元作势就要起身,却被宋移星抬手挡住,“崔尚书不必麻烦。”
一滴温热的血滴在雪白的衣襟上,崔永元的目光凝滞,低头看了眼仍在被血浸染的衣裳,视线向上移到源头——宋移星伸出的手。
约莫一寸多的新鲜伤口正在流血,霎那间,崔永元如遭雷劈。
“陛下?”崔颢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地:“草民参见陛下。”
这是在崔府,崔颢无官身,需自称草民;若是在国子监,以国子监学子的身份面圣,他可自称学生。
崔永元已经没有心思管他了,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宋移星身上。
“陛下因何龙体有损?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崔颢,叫大夫看过没有?快去请太医过来!”
这么新鲜的伤口,必定是进崔府后刚出现的。崔永元都快昏厥了,是谁?是谁要害我崔家九族?!
崔颢将事情一五一十道出,崔永元想跪在地上请罪被宋移星阻拦:“崔尚书不必如此,小伤而已。”
“微臣管教后宅不严,损伤陛下龙体,罪该万死。”幺女的身死、后宅的混乱都被崔永元抛之脑后,没有人比宋移星更重要。
大夫在一旁颤颤巍巍得包扎,宋移星莞尔:“崔大人言重了,你卧病在床,本也没有精力约束后宅,错不在你。”
她寥寥数语,将崔永元的罪责摘了出去,丝毫没有责怪之意——这便是皇恩浩荡。
崔永元即刻领会到她的意思,此事她不会株连崔家,但罪魁祸首势必是保不住的。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崔永元跪地谢恩。
天降横祸。
崔家世家多年,历经数代帝王而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从不做皇权手中棋,审时度势,只为家族谋利。朝堂局势动荡,陛下将制衡之术玩得风生水起,他本想借此机会顺势蛰伏下去,如今看来,是绝无可能了。
“此事不会传扬出去,崔大人安心休养即可。”宋移星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后便起身回去了,并未说那位如夫人如何处理。
待人离去,崔颢扶着崔永元坐到椅子上,自责道:“父亲,都怪孩儿没有保护好陛下…”
“不怪你。”崔永元握着长子的手臂,心力交瘁。
此前父子间的种种怀疑、隔阂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什么青梅竹马共患难的情意,什么骨肉相残狼子野心的介怀,算了,都算了。
“你吩咐下去,先将那两个女人都关起来,时刻都要有人把守,不能让她们跑出去。”崔永元捂着心口善后,“今日府内所有进出的人全部打点好封口的事,好在没有外人见到。”
崔颢应下来:“但阿璞那边恐怕会哭闹。”
“那就让他闹。”崔永元此时郎心如铁,“他也到了该长大的年纪了,总是依赖母亲也不行。”
外面看不出玄机,谁都不知道崔府里面风波闹了足足几日。自那之后,崔尚书便身体痊愈正常上朝去了。
“鸿蒙学馆那边都办好了吗?”宋移星问。
以宁答:“都办妥当了,陛下放心。”
说回鸿蒙学馆,卢初雪万方方自进入鸿蒙学馆后经历两次考试,很快就从甲班的中游攀升入前三甲。诸葛宁榜首,卢万二人你追我赶,互相咬得很紧。
彼时,江云姣刚进行完第二次入学考核,先生们正在批改答案,她坐在书桌后,罕见得开始紧张。
不过一炷香后,祭酒将人凑在一处核算。
讨论声愈发消寂下去,祭酒鼓掌叫好,笑着和她说:“恭喜你,江云姣学子,今日起正式加入鸿蒙学馆。你这次有算科、律科、明经三科过关,其中算科依旧是满分,符合我们学馆入学的要求。”
江云姣得到这个好消息高兴了好长时间,不过因为劳累过度,当天回家便睡死过去了。
江云姣入学后,以宁便迈进了鸿蒙学馆的大门。
“近侍大人请用茶。”祭酒拘谨得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得问,“不知近侍大人今日前来,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祭酒请上座。”以宁拿起茶盏,撇了两下浮沫,身后的宫女上前递上几张银票,“陛下听闻鸿蒙学馆想单独开办女班,赞叹了一番祭酒心思玲珑剔透,叫在下送些银两过来,祭酒看看够不够,若是不够,在下再去陛下私库取。”
祭酒打眼一扫,足足五万两之多!
“够了够了,陛下安心,微臣必定将此事尽快做成。”祝祭酒跪地谢恩。
什么?他没想办女班?谁说的?他想办女班很久了!
只要有银子,其它的都不算问题。
鸿蒙学馆放榜日。
头顶晴空万里,心里乌云密布,正是鸿蒙学馆的每一位男学子的心情。
继诸葛宁之后,头顶相继压了五座大山,只有一部分人是三四座。
“太恐怖了,这两个人怎么蹿得这么快?”
“她俩不会是有私仇吧?咬这么紧,下次不会超过诸葛宁吧?”
“那不至于,诸葛宁属于断层第一,一时半会超不过去。”
“这才两个月,要不要这么狠。”
袁河站在人群之后,想起父母在他跌出前三甲后的叱责,他爹官位不高,刚被调到京都,官场艰难,好在他考入了鸿蒙学馆,他们脸上才有些光。
只是现在风头全被这几个女子夺走,父亲在官场上唯一引以为傲的谈资也没了,可谓举步维艰。
其他人当然也不好过。
当日就读鸿蒙学馆有多风光,如今被女子反超就有多难堪。有一个算一个,全做了被嘲讽贬低的典型。
“不是盛传江家二小姐是个混子吗?为什么混子都进了乙班?!!”有人发出不忿的声音。
他喊完才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向他……的身后。
出于直觉,那人僵硬得回过头,刚被他背后嘀咕的人正抱着书站在他身后,静静得看着他。
那人立刻缩了缩脖子,端出平生最为殷勤的笑:“江、江二小姐……”
江二小姐一脸疑惑:“继续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我在听。”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就是被江二小姐力压,心中忮忌,才喊了两声,请二小姐宽宏大量。”他边说边行礼,态度之谦卑,与刚才判若两人。
江云姣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才缓缓呵了声:“这次暂且放过你。”
说完转身走了。
在场许多人悄悄恢复气息,小声叨叨。
“江大人是怎么养的女儿?怎么这么凶?”
“我上次挨了她几拳,回家大夫给我开了一个月的药量,让我好好休养,再挨两拳就该卧床了。”
“主要她打得都很隐蔽,从外面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伤痕,实际上只有自己知道多疼。”
“我是不敢招她了,太恐怖了,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站在不远处的万方方笑了:“难怪京都都传言江二小姐是小霸王,现在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江云姣靠在墙上无奈:“他们这是在败坏我名声,什么小霸王?分明是他们技不如人。若是他们能打赢我,就会说女子就是不如男子,男子有阳刚之气了。”
卢初雪勾了勾唇:“这倒是。”
以宁走出鸿蒙学馆,准备上马车时被叫住。
“近侍大人——”
以宁回首,诸葛宁站在学馆门口。
求学不过几月,她身上原本具有的脂粉气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书生意气,出尘气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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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