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任野看着叶栩垂眸,有些心痛,“以前的你会生气,会骂人,很暴躁,可是那才是最真实的你。你现在什么也不说,也没有一点脾气,我反倒觉得很不对劲……”
“我真的没事。”叶栩眼尾湿红,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下巴靠在膝盖上,眼神呆滞漠然,像一尊易碎的玉瓷人。“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端些吃的来。”任野喉结上下滚了滚,转身离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叶栩双目无神,喃喃道。
“小侯爷!快来人啊!小侯爷晕倒了!”
“旧疾复发了,快去叫医师来!”
“看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
突然,门口一阵兵荒马乱。叶栩仰了仰头,还是下了床,走到了门口。
“少夫人,您要不还是跟着去看看,毕竟小侯爷也是您名分上的夫君……”门口的丫头彩云忍不住劝说道。
叶栩淡声回应:“我知道了。”
随即他望着一堆人离开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
然而才跟到房门口,就被花留庭拦下:
“闲杂人等,还是不要打扰小侯爷治伤比较好。”
妖冶的双眸中满是敌意。叶栩懒得与他纠缠,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秦王府。
“哟,什么风把我们叶少将军吹来了?”
正在院子里遛鸟的徐英望着前来拜访的叶栩,宛若深潭般沉寂的眸中多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
叶栩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目光炯炯,开门见山:“当然来共议大事。”
“怎么,失魂落魄的,是武安侯府的人又欺负你了。”
察觉到叶栩一开始情绪的低沉,徐英面色冰冷,难以克制住眸中的凶光。
“没事,不管他们。”叶栩安抚道。
徐英并不认同:“怎么能不管?本王的弟弟,怎么可以受委屈。”
“好啦,哥,我没事。”叶栩无奈道。徐英面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那你说说你的想法。”
“其实我对这种权谋之事并不感冒。”叶栩坦白了,“我更想听听你的看法。”
“其实,本王倒是有想法。”徐英负手而立,“得需要武安候府的任闲舒配合。”
“你是想让他出面指证雍帝用“流沙”毒害新帝?”叶栩了然,“但是口说无凭,并无实证,你待如何?”
“嗯,这倒是个好问题。”徐英若有所思,“我也不太擅长这种帝王心术,反正七弟也德不配位,要不直接起兵造反吧?”
“能不动一兵一卒是更好。”叶栩轻吸了一口气,“当然,徐敬要是太过分,那也只能……”
“嗯,这些天我再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让他下台的计策。我认为还有一事比较重要。”徐英顿了顿,“他给你下了毒,可如何处理?要是拿你做威胁,我可不好办。
“我们当年关系差得没边,他怎么可能拿我威胁你。”叶栩不以为意,“哥,放心,你只管放手去做吧。对了,哥,你可以查一查苗疆花家,什么人在几年前出售过断魂草。虽然“流沙”一事我们没有证据,但是先帝被害一事,说不定还有某些人的把柄。”
“嗯。我知道了,会着手去查的。那你要不留下陪我对弈一局。”
徐英邀请道。叶栩婉拒了:
“不了。我想去一趟灵愿观。反正无事可做,不如去给边境的大旻军祈祈福。”
徐英面色复杂:“你嫁到候府,倒是……真的变贤惠了很多。灵愿观不灵,你还不如去请君山,虽然远,但是据说很灵验,而且还有几率碰到神仙。”
“祈福一事,心诚则灵。”叶栩无奈一笑,“倒是不知……此生还能不能无机会重返沙场了。”
徐英干巴巴地安慰他:“只要我能当上帝王,一定可以。”
“嗯。那我先走了,不用送。”
叶栩理了理衣袍,离开了秦王府。
灵愿观。
“施主,你果然来了。”
蒲团上,闭眼定坐的老僧长叹一声。叶栩闭了闭眼:
“我不是来求证命数的。我只是想问问观主,命数,是可以改变的吗?”
老僧沉默片刻,缓缓睁开了眼:
“施主,命由天定,逆天改命,实乃难事。”叶栩抓住了关键:
“你说是难事。那意思就是,可为。”
“确实如此。”老僧一脸明了,“施主命格极好,何至于此。”
叶栩没有回话,而是另起话题:
“敢问观主,人真的有轮回吗?”
“是也。”老僧语气肯定,“只不过,若入轮回,前尘往事,便如旧梦,一吹即散,不可追矣。”
“观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叶栩心中已有了决定,“改变命数,具体如何?”
老僧再度合眼,摩挲着腕间的佛珠,只说了三个字:“请君山。”
“多谢观主。”叶栩正要离开,老僧却再度开口了:“施主,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留下来的,才更痛苦呢。”
叶栩脚步一顿,眸中水色清浅:
“想过啊。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真的很迷茫……”
“施主用情已深,老僧也不再多劝。”
老僧一脸明悟,对着叶栩微微欠身。
叶栩回以一礼,拜别了老僧。
“用情已深……”这四个字让叶栩迷茫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对别人有什么情感。他只感觉自己对七情六欲的感觉越来越淡。
以前的自己很暴躁,各种情绪都很真实,可如今已经被岁月磨得难起波澜。
或许,观主也失误了吧。
武安侯府。
“跪下。”武安侯眯着眼,打量着一袭白衣,清浅如水的叶栩,冷声道。
叶栩没有多余的动作,直直跪下。
“夫君旧疾复发,你不在府上照顾他,还跑出了府,不知去了什么野地方,这成何体统?”武安侯脸色阴沉,“叶栩,将军府已经没了,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叶少将军,只不过就是我家舒儿的夫人,侍奉夫君是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你明白吗?”
叶栩不卑不亢:“武安侯府人丁兴旺,小侯爷被照顾得很好。纵使儿婿有心,但是好像并不需要儿婿多此一举。”
“不曾想你倒是伶牙俐齿。”武安侯皮笑肉不笑,“既然入了我候府,那你出入就不能如此随意,必须符合规矩。此次念你初犯,就不重罚了,自己去祠堂领二十戒鞭,罚跪三个时辰祠堂。”
“……是。”叶栩不再多说,起身去了祠堂。殊不知,在祠堂等着他的,竟然是花留庭。花留庭望着他,妖里妖气的双眸露出了盈盈笑意:
“我受老爷指派,前来掌罚。”
“你喜欢他。”叶栩不跟他扯别的,直击重点。花留庭笑容一凝,顿时语塞。
“你针对我没关系,但我希望你待他是真心的。以后你还有很多机会。”叶栩不绕弯子,“我不会一直留在武安侯府,你也不必那么愤怒、不满。言尽于此。”
花留庭面色古怪,看着叶仿佛整个人身上都盖了一层薄雾的叶栩,居然惊讶的发现,他看不透这个人。
“可以进去了吗?”叶栩提醒道。
花留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少夫人,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