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栩知道,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什么人,竟敢私闯我诏狱?!”
赵岭察觉到声响,立刻回头,便看得面无表情的叶栩直接冲了进来。
赵岭上前拦住他:
“少将军,不得再进一步了。”
“免死金牌在此。我要你,放人。”叶栩并不退让,把怀中的令牌掏了出来,咬牙切齿,“赵指挥使可要查一查真伪啊?”
赵岭仔细把玩了一下那令牌,便知确实是真,便让了道:
“停手,把人交由叶少将军。”
狱卒这才停下了往任野脚下加砖块的动作,退到了一边。
“退下做什么,过来给他松绑!”叶栩胸膛起伏剧烈,怒喝道。
狱卒吓了一跳,连忙哆哆嗦嗦地过来给任野松绑。
任野头昏耳鸣之际,似乎听得熟悉的声音,可又不太真切。他拼死拼活地张开眼,迷迷糊糊见得叶栩那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终是轻叹一声:
“是死前的梦吗……你来了。”
“别说了。”叶栩不敢看他,但又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心如刀割。
任野如今伤得很严重。他那整张脸惨白的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极为可怖。紧锁的双眉从来没有舒展开过,双眼发青,视线溃散,血丝遍布,嘴唇坑坑洼洼,不知道被咬破了多少次。
身上遍体鳞伤,血迹斑斑不说,整个人如此消瘦,胸膛微陷,内伤得有多严重,叶栩不敢再多想。
“要不要为少将军准备马车?”赵岭闭了下眼,还是如此提议。
“朕不允许。”
叶栩还未回话,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臣参见陛下。”赵岭行了一礼。
叶栩如今眼里只有任野,丝毫不在意谁人来了。雍帝不悦:
“叶少将军征战几年,骨气确实硬了不少,见到朕,还不行礼?”
“参见陛下。”叶栩敷衍地行了个礼,往任野口中塞了一颗丹药,轻声问道:
“……好些了吗?咱们出去了。”
“叶少将军,朕可没说你们可以走了。”
雍帝负手而立。叶栩强忍怒意:
“不知陛下还有何事?免死令牌我已经呈上,有何不妥?”
“免死令牌只免一人,可少将军你也触犯了律法,你觉得如何?”雍帝步步紧逼。
“陛下想如何?”叶栩已经快忍不住了。
雍帝挑了挑眉:“不如这样吧?少将军在此受二十鞭,朕就放你们离开。不过,要带他离开,不得用马车,只徒步将人背走,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叶栩望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任野,知道不能再拖了,一口答应:
“好。”
自那以后,叶栩背着任野,两人一身是血,在京城走了一条血路的故事,成为了民间访谈。大家都在猜测那两人究竟是何人,但都没有头绪。
武安侯府。
“阿野,你可算醒了……”守在床边的花留庭见得任野终于睁眼,热泪盈眶。
“嘶……是阿庭啊……那……小眠呢?”
“小眠是谁?”花留庭一脸疑惑。
“就是……叶少将军……”任野解释。
花留庭更疑惑了:“叶少将军如今不还是生死未卜吗?阿野你出现幻觉了?”
“啊……那可能吧……”任野头脑依旧很混乱,“我是……怎么出来的?”
“我和陛下亲自去了诏狱放你出来的。不过陛下稍微刁难了一下……不过没事啦。”花留庭故作一脸轻松。
任野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阿庭?”
一旁的小厮忍不住插口:“陛下不准用马车,于是花公子亲自把您背了回来,镇抚司到武安侯府可是城西到城东啊,花公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而且这些天花公子可是不眠不休地守着您呢。”
花留庭呵斥:“多嘴。”
任野揉了揉额头:“啊,这样吗……那真的是辛苦你了阿庭……我有些累,想再歇一会,你也去歇息吧,不用守着我。”
“是你受苦了,我不累。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煎药。”花留庭莞尔一笑,起身离开。
“唉……小眠啊,你师兄都差点死了……你在哪呢……”任野无奈叹息,“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丞相府。
“……苏大人……我这是……”叶栩闷哼一声,从床上坐起,仍有些迷茫。
“溪儿上街去买东西,正好撞到你倒在了乱成一锅粥的武安侯府门口,一身的血,吓得他赶紧把你抱上马车带回了丞相府。现在他帮你煎药去了。”丞相苏寻解释道。
“那就谢谢苏大人和苏公子了。”叶栩垂眸,似有心事。苏溪正巧端着药进来:
“栩哥,你这么叫我我可不乐意了。太生疏了,我们可是同窗呀。”
“你们年轻人聊,我就先走了。”苏寻微微一笑,出了房间,把门带上。
“好呢小溪。”叶栩无奈一笑,“这次谢谢你了。”苏溪不由得刨根问底:
“这发生什么了啊?你倒在武安侯府门口就算了,那些人为什么不理你,任由你躺在那门口啊?我看着真的血压上来了。”
叶栩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把任野送回了武安侯府,正巧撞见了一个妖里妖气的少年,他不由分说抢过我背上的任野带回了府,然后让那些下人准备药品去叫医师什么的,我突然倒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估计那人就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苗疆的花家公子花留庭了。他最近和武安侯府走得很近,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苏溪解释道。
叶栩沉默了。苏溪想了想,又道:
“我爹一直还在追查“流沙”一事,因为他不相信是将军府私藏。我也不信,叶大将军那么高风亮节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幸好你和深哥都没被牵连。”
“叶渐青还活着?”叶栩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我以为他也……”
“嗯,他在你走后,完成了学业就外出游历了,不在将军府,就逃过一劫。”苏溪叹了口气,“明明我们同窗的时候那么轻松愉快,过了几年,居然如此命运多舛。”
“唔……咳咳……”叶栩忽然心口一痛,一口鲜血便磕了出来,居然透出了诡异的紫黑色。苏溪双目微睁:
“这是……栩哥,你中毒了?”
“中毒……”叶栩恍然大悟,“是那二十鞭。”苏溪疑惑:“二十鞭又是什么?”
叶栩便把去镇抚司的经过告诉了苏溪。苏溪听完,难得也有些生气:
“这明摆着就是要控制你。雍帝位置不稳,上位又端了将军府,叶渐青他觉得不足为惧,所以在他心中,你是比较危险的一个存在。但是大旻军那边没了大将军就更不能没有你,他又不能动你,只能给你下毒,若是你生了逆反之心,他一定会借此威胁你。”
叶栩听得苏溪如此分析得头头是道,忽然间生出了一丝欣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怎么说,小溪你变聪明了。”
“我这叫大器晚成嘛。栩哥就不同,我自从知道栩哥去了边疆,从来就没有担心过,因为栩哥才华横溢,必然是边疆战神。”
苏溪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不过这皇帝倒是患得患失的,必然坐不久。”叶栩倒是直言不讳。
“嗯,栩哥说得对,但是还是慎言。”
苏溪提醒道。叶栩点点头,表示知道。苏溪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于是道:
“你知道嘛,刑部侍郎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