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下的小村庄 第157章 寒冬（二）

小姨送油饼回来，看到一诺哼哼唧唧问小姨父要玻璃杯，“招，以前望都不望，这阵子又颠上擦开玻璃杯子咧。那们家铁缸子给给玩嘀嗫，你就招！”

小姨夫不擦了，把玻璃杯推进柜子里，抱着孩子满地走。娃“嗯嗯，卟，哼……”惦记了些许时间。

李亚茹回姥姥家吃早饭。

姥姥说前段时间祈老二家的大猫，比丢丢大一截，跳到院子里来，跟丢丢扯起来，丢丢受了伤，舌头伸着老长，两天都没吃饭。再见了那只猫，得拿根棍子吆喝着吓唬走，再不让到院子里来。

李亚茹，“一早上电话就多嘀，尕姨说嘀把那都催疯咧，不赶紧排练去都不行。”

姥姥，“他们就催个你尕姨么，再叫个丁春花，打几十个电话都不动弹，再就莫人叫咧。”

姥爷，“那个棉裤多少钱？”

李亚茹，“二百。”

“哎呀，有钱就存哈么。你奶说下次再买来都撂出去嗫。”

“撂，把旧嘀都撂出去。”

“你奶结婚都穿嘀个补丁衣裳。”

“你不给那买。”

“我都穿嘀个烂球鞋。”

“现在有钱买咧么。”

“你们都给买嘀多嘀很，我都来不及买咧么。”

小姨夫喂羊回来，进门换个拖鞋，一诺追上，眼巴巴站在旁边，小姨夫转身铺垫子，一诺追上，小姨夫坐在桌子旁边收拾桌面，一诺追上。一诺牵着手手让喝水，小姨夫很配合地拿起空杯子喝了一口。小姨夫拿湿巾给擦眼角屎，擦了没两下一诺“哒哒哒哒”哭上了。小姨夫将一个糖果扔到半空再接住，一诺看见了，“嘿嘿”笑起来，要过糖果也扔一下，高兴。

小姨夫扫地，一诺不扔糖果了，也跟过去要个扫把，满地推来推去。人还没有个扫把高，小姨夫伸手要，“给我扫吧。”一诺摇着头，转身推着扫把到一边去。

李亚茹姥姥家坐坐，小姨家蹲蹲，又跑到地上去寻新鲜。

天际边几朵轻轻柔柔的云，洁白的雪原在阳光下亮得让人无法直视。我似乎还没有适应假期生活，这种突如其来的闲适叫一个总是被安排给各种任务忙得团团转的人一时间不知道去做点什么。

天空蓝盈盈的，阳光温暖，微风吹得人很舒服。周围安静到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潺潺的水流声再也听不到什么。

太阳躲进了云里，光线暗下来，便能看得清田野里雪被下高高低低的庄稼或植物茬儿。似乎每年都过同样的生活，每年都看同样的雪景，每年都见同样的人，重复啊重复，着实单调和无趣了些。

黑山白雪，冬天的山脉还是很可爱，无论你欣赏不欣赏，它都银装素裹地屹立原地，不因有人欣赏而欣喜，不因无人欣赏而悔恨，这才叫看到如此山脉的人觉得心中该要同样了无杂念。

根据记忆寻了一条夏季时常走的路，可这条路一多半都无人来过。被风吹成一棱一棱，表层雪粒又被太阳晒化了的雪层上，除了牛蹄印和羊蹄印再没有什么。

工作期间常年不锻炼的李亚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这一段路，仿佛被五公斤石头坠住了双脚，迈着变沉重的大腿，一点一点东倒西歪地艰难前行，累得走走停停。狗吠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我呐喊助威。

姥爷打电话喊我去村上吃抓饭，赶去时只剩个锅底了，肉还有十来块。三三俩俩的人围过来盛抓饭，一个说给借锅的人家盛几碗，一个直接专挑着羊肉挖，全挑光了。李亚茹看气了，没占过便宜？看着直径一米的大锅锅底一丁点零碎的米和胡萝卜，李亚茹不想吃了。本来是村上的节日，给干了活的人吃，自己又没干活，无功不受禄。而且也不想凑这热闹，也不差这一口饭。于是李亚茹放下早就抢在手里的碗，转身快步往回走。刚走到村委会门口，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亚茹子！把这个饭端上！”

李亚茹停下来，“端给晨晨？”

“快过来，端给谁吃咧吃去，莫人吃莫，桌子上摆嘀，谁都莫动筷子。”

李亚茹慢吞吞过去，不太想要，搞得自己像讨饭的，干嘛要掺和？

小舅妈端着饭碗站在屋前，等急了，“快些走，肉嘀就！”

李亚茹满心生气地将这碗抓饭端回去，发现姥姥、姥爷也正在吃。“那看嘀人端嘀个碗等嘀嗫，把肉全部挑掉，莫兴吃咧！”

龚燕玲，“你那一碗碗吃不完，倒出来些，吃多少留多少。”

李亚茹簸出来一些，发现碗底好多肉，夹了一块，吃进嘴里嚼了嚼，“天，真香啊！”

姥爷，“你也爱吃肉，别人也爱吃么。”

姥爷开始拿着刀分解猪肘子。姥姥挑了猪肘子里两块瘦肉，放在李亚茹碗里。

李亚茹扒拉一口抓饭，“这个上色还不错，焦黄焦黄的。”

姥姥，“放咧一勺子半酱油嗫。”

龚燕玲站在一边，“我们家有嘀时候就卤成黑嘀咧。”

姥姥也看着，“黑嘀就是酱油不好。”

姥爷切了一块瘦肉给李亚茹，“吃上。”李亚茹吃了。

龚燕玲继续站着，望着，“你那个手油油唧唧，又粘嘀肉渣子又粘嘀肥肉点，我咋看嘀难过嘀很。”

李亚茹，“你再不要难过！你又不干活，看啥看？赶紧过去！”

过一会儿姥爷又给夹一块猪皮。李亚茹吃了，起身跑到床边坐下，“我再不吃咧，今天吃嘀太多咧。尕嘀节我爸爱卤个猪肘子，卤上我妈不吃，我和梦梦一人一个尕板凳坐哈，我爸吃一口，我们俩儿吃一口，吃嘀我见咧猪肘子都害咧怕咧。”

姥姥，“尕嘀节家里养猪么。”

龚燕玲，“那个时候养嘀三头猪，猪头、猪蹄子搁哈，李铁园那都打搅嘀叫人喝酒吃掉咧。现在一想，咋么吃完嗫呦！”

姥姥忽然想起来什么，“看娃娃去嗫，再看哈今天就回哈密咧。”

李亚茹，“明天还想嘀领上回来嗫。”

“再领上回来，你尕姨夫卤肉嗫干啥嗫，啥都干不成咧。”

“就得叫嘀我看去咧。”

小姨家。

小姨在收拾东西，“小刘那叫娃娃端个大盆子挖抓饭去嗫，我就说让晨晨去，再不咧叫贝贝，娃大咧，那么大一个盆，臊嘀咋么好意思嗫？领导也在嗫，那尕舅也在嗫，就干哈嘀事情。”

李亚茹端过装草莓和阳光玫瑰的盘子，“你们快吃，放一天放不住。”转头看到烧水壶里还有红枣龙眼茶，“这个我装回去喝，有莫有大瓶子？”

小姨找了个瓶子出来，把剩的一点果汁倒在杯子里，“你晚上到不到我们家住？”

“到奶家住去嗫。”都莫人在，一个人住个啥。

茶水装好了，盖子找不见，李亚茹问小姨，“刚刚拿嘀盖盖子来？”

小姨问小姨夫，“盖盖子来？”

“你放哈嘀盖盖子你自己找，问嘀我我到哪给你找去嗫？”除了哄娃娃出于心甘情愿，再干任何一件小姨交代的事，小姨父都要掰扯掰扯。

房顶上的雪化成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地上湿漉漉的。

“你吃不吃？吃咧就取上吃，随便吃。”姥爷刚把一盆盆切好的肘子放在冰箱冷藏室里。

李亚茹倒了一杯茶，“不吃。”“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你不要喝凉开水噢，吃咧肉嘀嗫。”

“热嘀嗫。”

姥爷说将几根骨头棒子倒给狗啃去，端出去了又端进来，拿起刀子继续一点点认真地雕刻起来，“你奶说这个上头还有点点肉渣渣嗫。哎，贝贝和晨晨咋不来咧？”

姥姥将几块黑煤夹进火炉里，“跑上来你又不爱让蹲，不来咧你又念叨嘀不行。那爱来就来，不爱来就不来么。”

李亚茹，“娃长大咧，就爱自己一个人蹲哈，不爱到处跑嘀玩咧。”

姥爷把骨头彻底削干净了，“你看，好不好！”

“行嗫。”得到了姥姥的肯定。

姥爷去西棚底下拿牛肉，将剩下的装好，绳子系上，踩上板凳，将这一袋挂在从棚上垂钓下来的钩子上，拿空的米袋子再套上一层。

“你看这个油面子，你奶炒哈嘀，走嘀节拿上。”

“现在就装上。”

“装上放到热房子里腊掉咧，你放心，我给你记嘀嗫。你嘀鸡下开蛋咧，你奶收拾咧一板子，提上吃去。”

“鸡蛋不好拿么，赶走开我都吃完。”

我们回屋了。姥姥把化开的牛肉少量多次地焯水、切块，在火炉边来来去去。

李亚茹进进出出，困得没办法，跑去小卧室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天黑了，牛肉已经卤好了，没啥事干了。边看电视边吃干果，油炸大豆越吃越好吃，一颗接着一颗停不下来。李亚茹吃了些，姥爷把盘里剩下的全都打发了。这……零嘴子么，我俩儿当成饭吃了。

睡前小解，发现姥姥和姥爷一起依偎在客厅沙发旁的小床上。

“你们咋不到大卧室睡？多宽敞。挤到这个角角里。”

“就开一个房子嘀电暖就行咧么。”

晚安，困倦又毫无目的的一天。2025.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