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所有人都注视着季希,逼迫着她给林晶擦鞋时,体育馆内突然响起响亮的警报器的声响。
“请注意,请注意,现在本场所内发生了紧急情况,请您从最近的疏散通道有序撤离。”机械女声从广播中传出。
“坏了,这是消防应急广播,发生火灾了,大家快走。”林晶皱起眉头,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再也不管身后还跪着的季希了。
其他人也都很慌张,跟着林晶向外撤离。
原本押着季希的人也将她往地上一扔,紧随着大部队逃命去了。
只剩下一息尚存的季希匍匐在满是冰水的砖面上垂垂等死。
季希听着火灾警报的声音,自嘲着牵起嘴角,眼底的生机一点点黯淡下来。
也好,她没有依靠,也就没有牵挂。
她这般无挂无碍的人,在这世间就是最轻的一根鸿毛。
就这样死在这里,大火一烧,化作一堆灰烬,倒也还算干净。
也免得如今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丑到来拘她魂魄的黑白无常。
然而就在季希即将完全闭上眼睛、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将她扶起,在她耳边轻唤:“季希,季希,你快醒一醒,千万别睡过去。”
“季希……”
“季希……”
这是季希第一次觉得,她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
市一中的值班人员听到声响很快赶到体育馆。
没想到消防人员来得也很快,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
“你好,我是江秀区消防站支队队长,邱浩。”高大魁梧的青年穿着消防服从消防车上跳下来,“我们接到报警电话,称市一中体育馆发生火灾,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邱队长你好,我们也是听到警报声赶过来,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学校值班的工作人员也一脸纳闷,“按道理,这个时间点学校的学生都已经回家了,体育馆内也没有人,所以目前尚不知道为何火灾自动报警系统会响。”
“没有在现场看见浓烟,我们需要进去查探,其他所有人都不要靠近。”邱浩严肃道。
警戒线很快拉起,邱浩带着队员进入体育馆,在负一层恰好遇见逃出来的林晶、甄安然、寇依宁以及她们的小喽啰。
一群人慌慌张张的样子十分可疑。
邱浩问道:“起火位置在哪里?”
寇依宁回答:“我们也不知道,听到警报声后我们就立刻向外跑。”
邱浩的眼神十分凌厉:“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不回家,而是聚众在体育馆?是你们中谁报的火警吗?”
一群人互相张望,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邱浩从身后点出几个队员说道:“你们送他们上去,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先不要让他们中有任何人离开。”
实际上,邱浩怀疑火灾跟这群学生脱不了干系。
“里面还有人吗?”在放这些学生离开负一层之前,邱浩问道。
林晶在众人开口前抢先道:“没了吧,应该就我们。”
众人忙附和。
邱浩点头:“行,你们先上去。”
待这些人被带离这里后,邱浩对队员说道:“这群人里面明显有好些人神色慌张,这场火灾必定有蹊跷。”
“所有人,一定要多加小心,仔细搜寻,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这体育馆内,怕是还有学生被困。”
***
季希听到有人不断地在耳边呼唤。
她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担忧和焦急的艳丽面庞。
竟然是吴焕晗。
“是你呀。”季希想对这个关键时刻来救她的女孩子笑。
可是她一牵动嘴角,脸部肌肉就开始泛疼,最后只得作罢。
“是我呀,你还以为是谁?我看到林晶她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到体育馆,就猜到没好事。”吴焕晗鼻子发酸,“幸亏我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季希搀扶起来,让季希靠在自己肩膀上,坚定道:“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季希艰难地跟着吴焕晗的脚步。
她浑身都好疼。
但是她一声没吭。
她只是咬着牙,借着吴焕晗架着她的力道努力向前走着。
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活着的。
两人刚走出游泳馆,正要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便听到一大群人的脚步声。
季希握住吴焕晗的手,眼里盛满了害怕,但是她仍说道:“焕晗,她们有可能回来了。你别管我了,快跑,千万别被她们抓住了。”
“快走!”季希挣脱出吴焕晗的怀里,靠着墙稳住身子,用仅存的力气推吴焕晗走。
吴焕晗低声道:“你放心,不是她们,肯定是消防员来了。”
季希疑惑:“你怎么知道?”
吴焕晗冷笑:“因为是我报的火警。”
“队长,那边还有学生!”
前方拐角处忽地闯入一个穿着制服的人,他的呼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邱浩等人听到队员的呼喊声,迅速聚集过来。
季希和吴焕晗两人就这样被他们发现。
见到季希这幅受伤的模样,有年轻队员问道:“是哪里起火了?”
旁边一个队员拍了他一下,小声道:“你闭嘴,这明显不是烧伤啊。”
吴焕晗这张脸长得实在让人印象深刻,邱浩一眼就认出她来。
这是几个月前在他家巷子口遭遇校园霸凌的那个女生。
有了对当时场景的回忆,当邱浩将目光落在季希的脸上时,他很容易就记起,这是当时被吓得躲在暗处的那个姑娘。
这时,邱浩猛然意识到,刚刚下来搜寻时遇见的那群学生里,似乎也有几张面熟的脸。
将那几张脸和几个月前那天晚上的霸凌者的脸比对起来,再联系上这个女孩儿满脸满身的伤以及此时的惨状。
这么冷的天,她浑身湿透了,头发还滴着水。
邱浩一下子就把现在的局面和几个月前那天晚上的场景给对上了。
现在的学生,一个一个可真是猖狂。
这么能折腾,不简单呀。
邱浩看向两人:“是你们报的火警?”
吴焕晗盯着邱浩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实在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我报的火警。”
有队员着急问道:“具体的着火地点在哪里?可还有被困人员?”
吴焕晗指着走廊尽头:“着火地点在那边的女卫生间,着火原因是我烧了几本书,火灾自动报警系统响了之后我就把火灭掉了。”
她的话音刚落,邱浩做出一个手势,立刻有几位消防员朝着她说的地点跑去,进行查探。
邱浩沉声道:“为什么这么做?”
吴焕晗低着头落泪:“各位叔叔,各位大哥,实在对不起,我同学被打成这样,她有生命危险,可我一个人难以解救她,情急之下只能想到这种方法让她摆脱被打死的命运。”
她抬起脸庞看着大家,泪眼盈盈道:“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大家,任何处罚我都接受。”
“可是现在可以请各位叔叔大哥帮帮我们吗?想必你们刚刚看到了一群跑出去的学生,她们就是要将我这个同学打死的元凶。”
“我们人微言轻,毫无背景,难以与他们抗衡,恳请各位消防员叔叔为我们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吴焕晗这一番话说的让消防队里的几个年轻人群情激愤,都说让两人千万别怕,他们会帮忙的。
而几个年龄稍大一点的消防员则都是一脸凝重。
这时,刚刚去卫生间查看情况的几位消防员回来报告情况,称火源确实都已经被灭掉,他们也都再次进行了处理。
邱浩看着两个女生:“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吴焕晗在季希开口前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
季希便闭上了嘴巴。
吴焕晗道:“您进入社会这么久,这一点,想必您比我清楚。”
“要不然,请您替我们报个警,等警察来了,一切自然也就见分晓了。”
邱浩沉吟片刻,跟旁边一个队员说道:“报警。”
然后他又看向吴焕晗两人,面色冷肃:“你们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具体有什么处罚,待整件事情调查清楚再下定论。”
***
体育馆一层。
林晶站在人群中,想要偷偷溜走,奈何那几个消防员都是死脑筋,任她怎么说,就是不放她离开。
后来消防员将季希也带了回来。
林晶虽不愿意让人发现季希,但是火灾突然发生,消防员来得也很迅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和季希一起从负二楼被救上来的,竟然还有吴焕晗。
更让林晶感到惊诧的是,没过多久,江秀区的警察来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可能会闹大,为了防止局面变得不可收拾,林晶趁着没人注意时,连忙给父母发信息简要说明情况。
收到父亲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勿虑”,林晶这才放下心来,心中有了底气。
紧接着,市一中的校领导也来了。
值班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打招呼:“常书记,江校长。”
学生里面也有人和两位领导打招呼。
季希懵懵地跟着众人一起和校领导问好:“常书记好,江校长好。”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比班主任、年级主任还要高级别的校领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慌张都写在脸上。
而且他们也算是她的老师诶,从小被院长妈妈教导的尊师重道刻在季希的骨子里,于是她恭恭敬敬地对两位校领导问好。
吴焕晗在旁边拉了拉她,小声道:“季希,收起你脸上的笑,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还以为你是那种谄媚小人呢!”
季希十分茫然,讷讷道:“我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个人小声交流着。
另一边,常道然看见林晶,笑得十分和蔼亲切:“晶晶,你怎么也在这儿?你爸爸妈妈还在家里等你吃饭呢,快回家去。”
江岸貌的语气也十分熟稔:“晶晶,快回家去,这些事儿可不是你这种好孩子该掺和的。”
林晶表现出一副知书达礼的懂事模样,得体地笑道:“常伯伯,江伯伯,真是不好意思,都是学生不懂事,这么点小事儿还把您们从家里闹来,打扰您们休息了。”
然后她撒娇道:“有您二位坐镇,相信事情肯定很快便能解决,那我就先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