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容海色，吾本澄清 第123章 一壶清酒

张世和董华两人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刚一拐弯，他们脸上扬起的笑容就平了下来，面色都不太好看。

董华张口想说什么，被张世制止住：“到我办公室再说。”

两人便一路沉默着走进张世的副校长办公室。

关好门后，董华道：“老哥你可真不够意思，说好的一起来找程校长说综艺的事，结果我去了你人却没到。要不是后来程校长在手机上联系你，你今天压根不打算来吧？”

他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算准了程校长不会同意，专门让我来碰这个钉子？”

“你这么搞，不地道啊，老张！”

张世哥俩好地揽住董华的肩膀，安抚道：“老董，我早上有点事耽误了，一看到你和程景逸的消息，这不立马就来了嘛。”

董华把张世搭在他肩上的手打掉：“老张你就坑我吧。”

张世说道：“咱们哥俩，你还和我计较这个？”

“说起来，程景逸还真是不给我们两人面子，咱们即便职位比他低，好歹也是个副校长吧，他就那样和我们说话，瞧不起谁呢？”

他冷哼一声，狠狠道：“俗话说登高必跌重。他这么年轻当个校长，底下人服不服气，他这个位置坐不坐得稳、待不待得长久，都还另说呢。”

话毕，张世脸上露出愤愤的神色。

突然意识到还在学校，他又换了一副表情，掩去面上的不满。

听到张世抱怨程景逸的话，董华安慰道：“今天这情况其实还行，程校长够给我俩面子的了。程景逸这个人，他刚来正宁还是个普通老师的时候就这个脾气，那时候你就该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

张世坐下来：“这姓程的是什么脾气秉性的人我当然知道。”

他低声骂道：“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文质彬彬的，遇上他觉得不对的事儿了，甭管对面是多大的领导，他都敢指着鼻子骂。”

张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擦额头的汗：“他指着上一任韩校长骂的那幅场景，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可人家就是运气好，我们在这儿兢兢业业、老老实实熬了大半辈子，还只是个副校长。韩老校长一调走，临了还把这个骂他的人提上校长之位。我也是搞不懂，老校长是怎么想的。”

说道这里，张世似是回忆起什么，喃喃道：“韩老校长也是个臭脾气，估摸着两个臭脾气的人在一块儿看对眼了吧。”

董华挑眉道：“这得看你从哪个角度来说，如果发火的对象不是自己，他们这种性格也可以换几个好听的词。”

“比如韩老校长那是刚正不阿，程校长这是嫉恶如仇。而且程校长确实有能力，你没见他接手的这几年，正宁发展地越来越好吗？”

“我仔细想了下，刚刚程校长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董华又道，“我们确实不能只考虑未来可能收获的好处，却忽略了现在的学生。每个学生的高中时光都只有一次，这一次都是宝贵且无价的。不能拿现在来换未来，这是慷他人之慨。”

张世摇头无奈道：“行吧，你已经被程景逸洗脑了，我不和你说。我去见邱导，让邱导去做程景逸的工作。”

董华疑惑：“邱导不是上周就已经走了吗？”

张世嗤笑：“毕竟咱们不能完全做主。人家当然要找能够做主的人。”

“邱导听说程景逸今天回青山镇，专程又来了，就今天上午到。我早上本来是去接邱导的，结果没见到邱导的面，他电话里说碰见熟人了要聊一聊，晚点直接来学校见，所以我就回来了。”

董华：“邱导在咱们青山镇能有什么熟人？他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吧？”

张世冷笑：“那我哪儿知道。反正邱导还会再找程景逸谈这个事。我倒要看看，在邱导面前，程景逸还能不能如在你我二人面前这般冷情、这般坚决。”

***

此时已到中午，青山镇长途汽车站附近，一家旅馆的客房里，经纪人陈宫坐在桌前。

她从塑料袋里把打包的饭菜一个一个拿出并摆好，准备开吃。

桌面上还立着一个平板，屏幕上是视频通话的界面，对面的人正是容清洛。

陈宫喝下一口热汤，瞬间感觉胃里的不舒服散去大半：“终于吃上口热乎的饭了。”

容清洛在片场，恰好也在吃饭，瞧着对面的三菜一汤，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减肥餐，幽幽道：“宫姐你这整得还挺丰盛。”

陈宫虽然在吃饭，却不影响她飞快的语速：“隔壁小餐馆打包的。早上没吃，饿了一上午。刚刚才找到一家旅馆住下。我得好好休整休整，再去见你的程校长。”

容清洛看着屏幕对面的经纪人，说道：“宫姐辛苦了。如果不是焕焕这几天不在青山镇，她其实可以去接你的。”

“她之前就和我提过想到正宁，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呢，没想到真去了。”

“只是她到正宁的时候已经临近学期末，也没有班可以带。恰好省里有培训名额，她被派到省里学习，才走没两天，你们就这么错过了。”

陈宫摆手道：“没事，不用麻烦你朋友。我一个人可以的。”

容清洛瞥见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反应过来，纳罕道：“不对呀宫姐，你不是九点多就到青山镇了吗？这会儿都快一点了，怎么才安顿好？”

陈宫：“找旅馆耽误了一些时间。”

容清洛：“手机软件上没办法预定吗？”

陈宫：“各个软件都试过了，青山镇好像就没有酒店。我只能到这边现找旅馆。本来我估摸着，长途汽车站附近一般都有住处，所以没太担心。结果还是大意了。我到这边才发现，旅馆倒是有，就是需要好好挑选。”

“我可是换了好几家才定的这家，这儿虽然条件一般，但还能住。”

容清洛：“等宫姐你回来，我请你吃顿好的。”

“行，先记下了。”陈宫随口答应，突然想起什么，她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不过，今天上午耽误这么久，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有奇遇。清洛，你猜我在这边遇见谁了？”

容清洛好奇：“谁呀？”

陈宫两眼放光：“邱锐。”

听到这个名字，容清洛被呛住，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谁？你说邱导？是我认识的那个邱导吗？”

陈宫笑：“不是他还有谁。”

容清洛追忆往事，感慨道：“当年我们团解散后，有一段时间我一直被骂冷脸，很是低沉了一阵子。如果不是邱导的《韶光之旅》让我人气飙升，可能还得多熬几年。”

她有些疑惑：“邱导怎么会去青山镇，他在那边有综艺要拍？没听说呀。”

陈宫解释道：“他最近在筹备一个新综艺，叫《青衿与长衫》，是一档校园综艺。他这次来是到青山镇考察，想找个取景地。”

“我们上午聊了会儿，邱导有意向邀请你参加这个新综艺。”

容清洛：“校园综艺？”

陈宫：“对，就是明星在学校体验学生的生活。”

容清洛扶额：“邱导不会打算在正宁拍吧？”

陈宫点头：“你还真猜对了。”

容清洛叹气：“那邱导可能要失望了。程景逸肯定不会同意。”

陈宫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而且为什么？邱导给的报酬可不少。正宁之前不是缺钱，还需要你捐款的吗？”

容清洛啧啧开口，意味深长：“宫姐，你不懂。”

“要是这档综艺是明星扮演老师去支教这种方式，程景逸还有可能同意，甚至还有一定的几率会挺支持。”

“但是邱导现在想让明星在学校扮高中生体验生活？别的学校可能行。程景逸却肯定不会赞成这种方式的综艺在他的学校里录制。”

“钱和学生，他肯定把学生排在前面。”

陈宫兴奋道：“这么笃定？刚好我和邱导约着下午一起去见程校长，咱们拭目以待，我还真挺好奇程校长会怎么选。”

容清洛盖上饭盒道：“我已经看见结局。”

陈宫摇摇头，语重心长：“事情的发展总是难以预料的，你又没有在现实生活中接触过程校长，你怎么就能这么确定他是哪种人呢？”

容清洛静默几秒，想要反驳，却蓦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辩驳，只好道：“反正宫姐你今天去见程景逸不就是要给正宁送钱的嘛，正宁中学有我这个财神就够了。做人太贪心可不好。”

容清洛扣着饭盒的边缘，慢慢说道：“如果程景逸答应在正宁录综艺，这钱你就先不捐了，回头再说。”

陈宫不由得好笑：“清洛，这可不像你。以前也没见你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她提醒容清洛：“你不打算感谢程校长了？”

容清洛扬眉：“邱导不是邀请我去录《青衿与长衫》吗？如果程景逸答应邱导，那这档综艺我就接了。”

“我亲自给他送热度。”

顺便看看，现在的程景逸和记忆里的他，到底变了多少。

陈宫笑得促狭：“清洛，你不对劲。”

“不过呢，”她放下筷子，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餐盒，“挺好的，感觉你整个人比以前更鲜活一些。”

容清洛不解：“有吗？”

陈宫摩拳擦掌，眼神里带着跃跃欲试：“我今天下午一定要好好去会会这个让我们顶流小姐三番五次慷慨解囊、一掷千金的程校长，瞧瞧他到底是比我们平常人多了几只眼睛、几张嘴，怎么就这么有魅力、这么招人喜欢，让人连面都不曾见过就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给捧到面前。”

“唉，女大不中留啊，我这个心呀，真是拔凉拔凉的……”

说完，她就在某人恼羞成怒以前立马结束视频，末了还打字发过去一句话。

「晚上回来告诉你后续哟」

容清洛没理会陈宫的玩笑打趣，只发过去一张大大的微笑。

故友久别重逢嘛，心情多少有点不一样。

但是再多的，应该也没有吧。

容清洛扪心自问，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