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从导演组的话里缓过神来,任务卡就已经被递到了沈砚竹手里。
上面任务卡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房权争夺战之谁最会端水”
沈砚竹念出来之后以为是个语言游戏,比谁会花言巧语,脑子已经开始编各种通用话术了,等道具上来后他才意识到:
糟了,是物理意义上的端水。
导演组边给他们递道具便解释游戏规则,“成员需要戴上特制头盔,在头顶上顶一杯水,并在规定时间内回答问题,最后根据杯中的剩余水量和回答正确的次数计算积分,分高者得选室友的权利。”
刚刚他们几个就在疑惑为什么车上的地板上要铺防水垫,原来在这等着他们呢。
沈砚竹戴上头盔,几乎是僵直在了座位上。在颠簸的车上保持稳定本来就难,还要分心回答问题,这导演组为了节目效果真是不择手段,他在心里默默抱怨。
但他必须要赢,他要拿到选室友的主动权,不能落到他和萧曜远轮空的地步。
“你们团的出道日是哪天?”
“说出一个你最想去的国家。”
“最近一次健身是什么时候?”
……
“聊天软件的置顶是谁?”
沈砚竹不知道为什么前面的人都是一些常规的问题,一到他这就变得这么刁钻。
他当然记得他的置顶是谁,当年还是那个人看着他设置的,但是现在的他说不出来那个名字。第一是怕节目组会故意剪辑,第二他怕车上那个人听到之后,他之前做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五-四-三-二-一,小沈本轮不计分哦。”
沈砚竹在短短的五秒内没有想好话术,便错过了回答的时间。
“没有。”他轻声撒着谎,反正导演组也不可能真的让他打开手机验证。
后排的那人听到这句话也微怔了一下,小幅度地往沈砚竹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垂着眼睛,窗外的夕阳照在他的睫毛上,落下了金黄色的光,他看不出来沈砚竹是不是在说谎。
“没有置顶吗?好吧。不过已经过了回答时间了哦,这轮依旧不加分,小沈下次把握好时间。”
随后导演组又轮了几轮问题,这次问的问题倒是正常了,可颠簸中好几个人都洒了水。
最终算下来,沈砚竹排倒数第二,失去了选择室友的权利。不过还好夏昭阳挤进了前排,第三是萧曜远。
沈砚竹向夏昭阳投去了几个眼神,看到对方点头回应后也放心不少。他想接下来应该是予白哥选队长,夏昭阳选他,陆野和萧曜远自动组成室友。
程予白果然第一个选择了他的老室友——队长顾言,然后轮到夏昭阳选人,可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得不可控起来。
“突然想起来,我欠萧曜远个人情,为了避免他以后拿这事威胁我,我决定在节目中公然还他人情,各位粉丝朋友帮我作证哈。你先选吧,我的好哥哥。”夏昭阳突然把目光投向萧曜远。
沈砚竹听到这个变动的时候紧张得愣住了,不过想了想萧曜远估计也不想选他,轮空下来还是他跟小夏一组,可心还是悬在半空中。
萧曜远也是没想到夏昭阳会突然叫到他,他先是沉默,而后盯着前排的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我选沈砚竹。”
这话一落下,被提到名字的人心几乎是同时颤了一下,他试图努力稳住自己,但发现在兄弟几个的起哄声中根本不管用。
怎么会呢,他不应该选陆野吗。
起哄声,心跳声,如同海浪涨潮般将他淹没,几乎透不过气。他转头去看罪魁祸首,视线对上那一刻,沈砚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忘不掉那些过去了。
二十岁的萧曜远就坐那,朦朦胧胧的光里,他看见萧曜远的嘴一张一合,赤诚的眼神,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
“你好室友。”
“你好,今天开始我俩就是室友啦。”
时间的流逝真的冲淡了记忆吗,还是说在分秒年月之间压抑的心会在一瞬间被点燃呢?
他早该知道萧曜远的性格如此,沉默配合不是他的本色。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从重逢那一刻开始,他的轨道已经偏离了。走一步看一步,是他最后的对策。
“哇塞,曾经粉丝眼中彼此偏爱的挚友合体了,看来接下来的节目有的看了。”节目组也跟着调侃了一句。
剩下的陆野和夏昭阳自动归为一组,陆野眼里满是绝望。此时夏昭阳也没空跟他互怼了,他的视线在萧曜远和沈砚竹之间来回流转,他选择忽略沈砚竹不解的眼神,心里默默给萧曜远点了个赞。这个人关键时刻还是挺会见机行事的嘛,不愧他忍痛割爱把砚宝拱手让出去,换了个陆野回来。
游戏结束,室友分配好了,车也到了接下来合宿的别墅前。
“刚刚大家玩游戏时或多或少都湿了衣服,节目组为大家准备了姜茶。其他组合也会在今天陆续到达,大家回去好好休息,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正式录制吧!”
节目组说了几句之后就让大家回到各自房间洗澡换衣服休息,为明天的初舞台录制做准备。
刚说解散,沈砚竹就拖着行李箱往他们团那几间房的方向去了,萧曜远跟在后面,注视着前人急匆匆的背影,插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在心里想:他可能又生气了。
在车上的时候,他也犹豫着要不要顺着沈砚竹的心意选陆野,他肯定不想和自己一组。但他又不甘心,凭什么说远离就要远离呢?和他在一个空间就这么让他难受吗?明明他们之前是这么好的朋友啊。所以他决定为自己争取一次,他想回到过去那种无话不说,并肩前行的关系。
走廊的灯打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拉的顷长,只要沈砚竹的脚步慢一点,萧曜远就能踩到他的影子。
“沈砚竹?”前面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叫唤。
那人走近看了一眼确认后,就搭上了沈砚竹的肩。
“路一鸣?”沈砚竹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试探性地喊出一个名字。
“你还记得我!”那人看沈砚竹喊出了他的名字很是激动,拉着他就要说上几句的样子。
萧曜远瞥了眼对方在肩上的手,已经有点碰到沈砚竹T恤领子那露出的脖颈了,看被碰的那人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便按耐着莫名的烦躁先打开房门进去了。
沈砚竹的思绪还困在萧曜远选了他,接下来要跟他做一个月室友这件事情上,这位同学叫他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在心里对了对之前看过的节目组邀请名单才想起来,确实是有个名字有点眼熟。刚刚看到这人的脸的时候就记起,好像是之前的初中同学,不过他实在是转过太多次学了,对这号人物其实也没什么印象。
跟对方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各自回房间了。
面对紧闭的房门,深深呼出一口气之后,沈砚竹才拿出房卡滴卡进入。此时房间里的人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了,侧身往里走了一步后,沈砚竹把房门关上。昏黄的光线照在两人的身上,视觉上是温暖的,可现实的气氛却冰冷沉寂。
收拾了下洗漱用品和衣物,沈砚竹便往浴室的方向走去。潮湿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橙子香,是上一个人洗漱后留下的。
沈砚竹撑在洗水台前卸妆,台子上还有萧曜远的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和以前一样。旁人可能觉得他们两个里萧曜远是大大咧咧,不注重细节的,其实东西到处乱扔的那个人是沈砚竹才对。
——
”萧曜远,你有看见我的手机吗?”
“在我这,你刚刚落在客厅了,我给你收起来充电了。”
“远,我的水壶被我放哪了。”
“你在床头柜那找找。”
……
类似的对话在以前,几乎是每日都要上演几次。沈砚竹乱放东西是因为萧曜远会给他善后,他不会被说,也不用怕会丢东西,因为永远有人记得他的一点一滴。短短几秒,思绪又飘到从前,沈砚竹叹了口气。
抬头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镜子里,他问自己:
真的忘得掉吗?
给不出答案的他踏进淋浴间,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来,舒缓了疲惫也让他更加清醒。节目录制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火,他们面临的就可能是真正的解散各奔东西,以后不会有kalpa这个团的任何消息;火了,只要他保持距离,以后跟萧曜远再住一间房的概率也不大,可日常训练还是会在一起。
躲吧,都逃避了两年多了,这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只要他表现的正常点,不叫别人看出他们的不对劲,把自己也骗过去,就好了。
走出浴室,房间的灯已经只剩下床头孤零零那一盏了,沈砚竹看着背过去的身影蜷在被子里,估计对方已经睡了。
“为什么总是甩不开你呢?”
克制隐忍的话轻的像风,忽的一阵飘过去了,没有回应。
“啪嗒。”
随着最后一盏灯被关上,房间瞬间变得暗下来,重新恢复沉寂。
旁边在被子里的人无声地眨了下眼睛,盯着前方根本分不清方位的地板,思索着刚刚那句话。
一个晚上,同住在一间寝室的两人无言相对。左右两张床像是被分隔成两个空间一样,互不相通。曾经炽热的感情变得冷淡,谁都不敢说能否回到过去。
“只是普通同事。”这是沈砚竹在睡前想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