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向北 第30章 时间

教室里，到处是后排书桌挪动的嘈杂声，夏天青一只手飞速转动手中的圆珠笔另一只手头也不抬往后传递试卷，陆斯南猛的从一堆复习资料仰起头来将试卷盖在脸上，发出一声长叹，“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啊！这世上最神奇的事，就是有人相信凭我的脑子可以继承和并肩这些科学家的脑子。”

幽幽的声音从书海里传来，“确实，人狗殊途，慢走不送。”夏天青回过头看到是小鸡啄米不停点头的谢少宁，当真一点也不惯陆斯南这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无病呻吟的毛病。

到了物理课，陆斯南一早站着举着高高的手眼神热切地盯着老师，台上刚放下课本的苏子明哭笑不得，“陆同学，你想问什么？”

陆斯南大着胆子问道“老师，前几天放假跟爸妈去乡下，一直在户外也不玩手机，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为什么？”

苏子明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时间过得快，当然因为你运动速度不够快。那老师发散下思维，当然，这不一定正确。”

“时间可以说是运动系列（顺序或间隔）的标记锚点，时间的概念可避免事物重叠发生。

“爱因斯坦认为时间是四维，人类是三维，时间是相对的，不同参照物下，感知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

你与你观察的对象互为镜像，你越专注于它，相对的它运动快而你静止不动，你的时间流逝就越快。

还提了时间膨胀和空间坍缩，时间膨胀，越接近光速运动时间越慢，‘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和你朋友，他坐飞船在宇宙光速运动，你在地球缓慢运动，你老成100岁，他看起来只老了10岁。”

“空间坍缩，越接近强重力场时间越慢，在黑洞附近时空扭曲，极强引力场下时间流逝极慢。”

“所以时间在宇宙中是什么样的？宇宙之中光速无法超越，而黑洞世界光速又无法穿梭逃逸，因此在宇宙中时间停滞，宇宙受到时间影响几近于无，当影响极微，就等同于宇宙不存在时间，更多是空间因素。”

“当我们仰望星空，我们与宇宙存在一种时间差，看到星星是过去的光。”

苏子明停顿了片刻，笑了笑又转过身在黑板上画了个方框，“所谓‘遇事不决，量子力学’，老师想说，学好物理很重要啊，同学们。”

“不管是质量守恒，能量守恒，动能守恒或是电荷守恒，都透露这样的概念，某一方空间相对平衡。”

“很多事物没解决好，是因为矢量力分类不对，找不准相互作用力，这道物理题解题思路就错了。所以学好数理化很容易找本质。”

“大家参加辩论赛，总是在极端观点相互拉扯，世界确实不是你死我活，数理化从来没这么教过你们。

“‘既生瑜，何生亮’，如果只用诸葛亮的成功和周瑜的失败来形容都差点意思不够完整，两个人相遇的必然形成了空间能量场，诸葛亮成的向上力和周瑜败的向下力守恒，两个人都是很出色的人都有存在的必然性。”

再比如，男女生谁更重要贡献更大？从守恒角度看，是不是男=女？潜藏本质应该是男的工种生存资源=女的工种生存资源，而不是单一类水火不容的争吵。”

“再换个角度讲贫富差距，放在一个流动空间，有人挖走了这里的土，就要有人填补回来，资产和负债去了哪要怎样平衡，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吃亏，所以需要有人承担填土工的工作。”

“心有一隅，问题就挤在一隅，心有四方，问题不过尘埃。”

“最后老师认同‘爱是宇宙最强大的力量’这个观点，当我们处在某处空间失衡，与外界不可见之力抗衡时，我们需要一种无穷无尽的能量源，爱就是这个能量源，爱既是光，爱也是引力，它甚至能够挣脱时间。”

苏子明拿起黑板擦，边擦边补充道，“同学们要理解想法特别的人，他表达一些大家听不懂的内容，有可能是在用一种透支未来的视角。好了，上课。”

当踏进教室的夏天青看到同桌温璟揶揄的表情还有桌上放的一朵玫瑰时，当得知玫瑰花是高三的傅寒送的，她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连续三天看到桌上准时出现的玫瑰花时，夏天青冷若冰霜的眼神闪过一抹暗色，带着向婉婉直接杀到高三教学楼，在楼梯拐角堵住了傅寒，直截了当道，“同学，你想做什么？”

傅寒垂下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没有，我缺个女朋友。”

向婉婉瞪大眼睛，手指着傅寒，又指了指夏天青，“你，你们。”夏天青轻皱眉头，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说这话的时候先把那吃人的表情收一收，说吧，什么事。”

傅寒语气幽幽，“原计划，先拿下高考，再拿下她，可是啊，天有不测风云，两个蠢人灵机一动，带她去算了一卦。在明牌也猜不透的女人心上，雪上加霜。”

向婉婉和夏天青面面相觑，夏天青语气短了半截，“喜欢，那你还让她受伤。”

傅寒目露寒光，“狠心点是想让她收点心放学习上，现在是挺有学习劲了，嗯。”

向婉婉和夏天青感觉明明秋天暑气未消，却蓦然冷了几分。

向婉婉扯过天青，两个人刚欲转身溜了，傅寒阴恻恻略带威胁的声音响起，“想这样跑了？坏他人姻缘，不得赔我一个女朋友，索性江心月也不理我了，我看夏天青你就挺合适啊。”

向婉婉脑子开始打结，“我不同意，一点都不真诚，女孩子谈恋爱，没有一束鲜花和正式的表白都不行。”

夏天青呼了向婉婉后脑勺一掌，觉得脑袋更疼了，“这就是你故意给我制造绯闻的原因？

傅寒优哉游哉倚在墙角，“解铃还须系铃人，明年夏天我就毕业了，时间不等人，我相信你们能解决好。”

向婉婉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她那么伤心，万一你们确实不合适呢。”傅寒双手插兜半阖着眼，“她喜欢我，我喜欢她，就没有万一。”说完就迈着修长的大长腿走进教室里。

第二天早操时间夏天青拿着小树枝蹲在操场原地画了一个圈，陆斯南拉着顾北尘凑上去，结果夏天青拿起小树枝抽他的脚，声音像耷拉的花朵有气无力般，“离远点，别踩我边界。”

顾北尘眉眼带笑，轻松的语气调侃道道，“画个圈是困住自己吗？踩谁边界了？”

夏天青心虚呐呐开口，“破镜怎么重圆？”

顾北尘眉头挑高，斟酌开口，“物理学角度，破镜的距离大于分子间的作用力，所以不能重圆，但是，”

顾北尘温柔眸光对上夏天青的目光，“爱是万有引力，你可以试试。”

夏天青眼眸一亮，双手合拍兴奋喊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夏天青跑去文科班找江心月，江心月慵懒地走出教室，眼神轻轻一瞥，打了个哈欠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怎么了？”

夏天青指了指她腕间的星象手链，“可以给我看看吗？”

江心月不明所以的将手链摘下递给她，夏天青随即松开手，手链顺着掉落在地面，江心月瞪大眼睛慌忙捡起来，没好气道“夏天青，你疯了？”

夏天青神色冷漠睥睨看着她，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人们讨厌事后诸葛吗？因为结果会强行圆满溯回纠正解释，模糊当时的选择。意思是，你在事后确信的这个东西，它会不断纂改你过去的记忆，改变你爱的感觉。”

“你谈个恋爱都要起一卦，一点决心都没有，又能做成什么呢，能不被这个‘所谓命运’捉弄吗？”

江心月微怔看着夏天青冷漠嫌弃的眼神，有一种陌生的情绪，“一串珠子就能困住操控的人，什么都不配得到。”夏天青冷冷地走开了，江心月感觉心空落落的，手链掉到了地上，珠子散落了一地。

晚上放学，夏天青踩着路灯摇曳下的影子走，去饭店接夏母，在昏暗的巷子口，听见女生微弱的呼喊声，夏天青在一旁捡起根木棍，蹑手蹑脚的循声摸索去，看到三个小混混拦住一女孩子，夏天青走了出来，呵斥道，“你们干什么？”

流里流气的男生看到又是个柔弱漂亮的女孩子，缓缓逼近，伸出手要拉住她，“来，陪哥几个玩玩。”

夏天青眼神一冷，拿起木棍砸过去，几人见状扑了上来，夏天青专挑软肋下手力道极重，不带喘息分毫，三个人挂了点伤，盛怒一下猛地夺过木棍，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被夏天青连续的横踢，后旋踢，飞踢踢翻在地，混混见打不过只得悻悻离去，这一幕要是被之前四班的同学看到，就知道夏天青为什么那么淡定，完全有恃无恐，赵云洲哪是对手。

夏天青扶起女孩子，看清女生面容后，竟然是那天咖啡店的沈萦，这个世界真是说大不大，夏天青半晌憋出一句微弱咆哮，“啊！自我边界，自我边界。莫要多管闲事。”说罢扭头就走。

名叫沈萦的女子追了上来，“你是江心月的朋友对吗？谢谢你。”

夏天青停下脚步，认命般妥协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原本安静温柔的女生一直喋喋不休，“你什么时候学的跆拳道，好厉害！”

“跟妈妈一起生活后学的。”

叫沈萦的女生突然停下来，语气有些落寞，“我没有要伤害江心月，只是傅寒多次相助，很难不心动。”

“小时候他就救过我，我对他，从小暗恋到大，有觊觎之心 ，但单属一方情愿。”

夏天青侧过头看着她，想着不插手别人的感情事，但又觉得她有些可怜，反问道“是明月高悬不照我？还是奈何明月照沟渠？”

沈萦苦笑一声，“我有自知之明，江心月很好，我才是沟渠，明月也不照我。”

“傅寒的朋友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为什么会选我，气质、情商、学习没一样比得上，光凭青春漂亮吗，虚有其表，对于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只是看中会快速贬值的美貌资产，最好手段是租赁，而不是拥有。”

“穷书生写的书，女主肯定选穷书生啊，不然多自卑痛苦；但另一种写法，贵族公子写的书，公主是和王子在一起的。”

“我只是自以为是，只是没办法放手，总觉得说不定我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有一天他会感动。”

夏天青踟蹰开口，“不要妄自菲薄，你也很好。”

沈萦翻开手机，点开傅寒的头像，看到他朋友圈背景图，“他换了个性签名。”

夏天青低头匆匆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那个性签名上写着，‘说你会一直爱我’

夏天青迟疑问道，“你看得懂这句话吗？”

沈萦摇摇头，夏天青叹了一口气，“他发了一句歌词当签名 ，你get不到说明不是给你看的。”

沈萦手微抖，“歌词吗？”

夏天青想着傅寒也明确说了自己的心意，那透露一下也无妨，就点点头，“月亮也听见你说，说你会一直爱我。”

沈萦怔愣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哽咽道，“那是他喜欢的人吗？”

沈萦只觉得喘息都很困难，缓缓蹲到地上，“你知道吗？我也知道不能老让自己处在模棱两可的模糊状态 ，但他在我心里长成了难除尽的活着执念，像光一样，而我就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不放，哪怕我知道这束光不属于我。”

沈萦最后痛哭出声，“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就像口枯泉一直干涸，什么也拿不出来。”

夏天青想起江心月之前在咖啡馆随口说的，她说沈萦休学前成绩也很好，就开口道“爱是引力，你够爱自己，就有涓滴而来，枯井生泉。”

沈萦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扯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眼神里投射柔和的光彩，“我知道的，落子无悔，输了我认。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我不会去打扰他了。我也攒够回去上学的钱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夏天青看着她，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眼前的人安静乖巧只是她的保护色，真实的她大事果决，小事不纠结。

过了两周，月考成绩排名出来，夏天青成绩堪堪中等，但也进步了一大截。在一日清晨，顾北尘眼神清澈的看着夏天青，“作为帮你补习的报酬，以后你帮我画几幅画吧。”

夏天青想想几幅画应该不难，随口答应下来，然后问道，“你想画什么。”

顾北尘眼神有些放空，轻声道“以后我想开发个游戏。想你帮我画几个角色。”

夏天青：“游？游戏？”

顾北尘轻笑一声，“那天物理老师给的灵感。”

夏天青又问，“那你想做什么样的游戏？”

“宇宙视角的，如果我们跟宇宙是时间差关系，那么，能不能有一款游戏，像星星发出过去的光那样，拉开时间和空间，提前做时刻标记，让我们可以更好的理解世界，不重蹈历史的覆辙。”

“那你要创造什么角色？”

“就像物理老师说的那样，有些事物只是分类不对，大概会设定破坏者，调停者，创造者，监管者，继承者，标识者这样的角色，玩家可以随时转换角色，如果人的脑力是熵增，算力是负熵，这里就应该有一个平衡的答案可以观察出来。”

夏天青看他不像开玩笑，就问道“那你大概想取什么名字？”

顾北尘面色从容，眼神好似藏着整片星辰，一字一句道，“光之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