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向北 第3章 梦想

高二新学期开学，上学期分班分科，夏天青选了理科进了一班。今年升高二的学生，也是最后一届文理分科的学生。

第一节课是晚上班会，夏天青手里拿着几本书迈着略带生疏的步子去上课。对新班级和新的老师心里既期待又惶恐。

一班教室在一楼，门口有一株巨大繁盛的大树，高耸挺立隐隐望不到天，白天里叶隙稀疏投射阳光斑驳一地，炎热夏季里携来几分清凉。此时到了漆黑夜间，灯光下树影婆娑摇曳好似位安静的守望者，小道也多了生气。

快走到教室门口的拐角处，后头跑来的向婉婉一把搂过夏天青单薄的肩，气喘吁吁道，“天青，你等等我。”抬头又瞧见夏天青自己又剪短几寸的飒帅短发，以及白皙的额头盖上狗啃式的碎发，忍不住捧腹大笑，在收到夏天青凉凉的目光，向婉婉一秒正色沉下声音，“错落有致，不失美感，还是世界上无敌无敌漂亮，世界上那么那么漂亮的夏天青。”

夏天青也忍不住被她可爱撒娇的语气逗笑了，消散了几分紧张的心绪，不轻意的微风轻扬起几缕短发露出带着好看笑意的脸。

“同学，挡路了。”传来一声轻笑，夏天青反应过来挡道，急忙拉过一旁向婉婉。

“啊，不好意思”，再一抬头，就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那人是顾北尘。

夏天青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角落，教室座位分成三纵七横，一列两三人为同桌，她不自觉看了眼顾北尘，想起刚刚，总觉得注意到他之后，他就经常出现在视线里。伴随着教室里哗啦啦一片翻书声响，夏天青收回目光。

一个人踩着上课铃响踏进教室，为人清瘦，约摸四十多岁，一脸胡茬倦容，眼里没有什么光亮，粉色T恤衫掖进黑色紧身裤子里，露出半截脚踝，脚踩锃亮的棕色皮鞋，长得潦倒但穿得惹眼张扬，不显身材优越尽显短板。

身上有种矛盾气质，手上戴着块老旧的手表，浓密的头发全往后梳得一丝不苟，看着玩世不恭却又严肃的形象。

他放下手中的教材，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写下刚劲有力漂亮的“时席玉”三个字。

转过身嘴角微微勾起拔高了清亮的声调，“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我叫时席玉，第一次当老师，难免生疏，接下来跟各位的合作还请多多配合。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当然了，我不一定回答。”

说话倒给人一种薄情寡义的味道。

底下同学一阵哗然，窃窃私语起来，“这是新来的老师？第一次当老师？”

后排有一个男同学举手，老师示意他直说，男同学很不解，“老师，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现在为什么当老师？”

时席玉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低声笑道，“我认为人与人之间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对于我是谁，以前是做什么的，以后你们会知道，至于为什么，”

“出走半生，回来感受下少年。”

“当然，彼此了解下各自原则有利于合作，我先做几点原则声明。”

“第一，干一行爱一行，所以我会对你们负责任。”

“第二，我不喜欢迟到的人，基于老师都是有时薪，而你们都是付费的，所以你们要凡事要早到，这是尊重。”

“第三，留心细节，永远不要疏忽大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是理科生的尊严。”

“第四，不要傲慢，保持谦虚。在座的各位，你们知道凤绝高中，再大点范围知道这是在偏远落后不发达的小城——信安，其余统称——外面的世界。

你们会为自己是这所高中学习最好而骄傲，但在外面还有很多很多优秀的人，还远远不够，要时刻虚心。”

“第五，积极行动，要相信概率。一般努力不行，要特别特别努力。你们可能过于放大天才优势，世界名人无一不是勤奋之人，为何你们不会认为正是勤奋使其成为天赋之人？这是思维惰性。要相信概率事件，千万次正确的训练，错误率减少，就能达到极致。”

“第六，不许早恋。我班的同学不允许早恋。我的意思是说，早恋的人他不会在我的班级里。如果谈恋爱能丝毫不牵动情绪影响成绩，那确实不够爱。尤其女生，不要拿青春去赌人品，自己要有青云之志。”

“第七，不要找借口，每个不敢尝试的人都要找很多借口，尤其外部环境的。因为每个人都恐惧遭受痛苦，所以找借口逃离，不试不就没有痛苦了？实际上，恐惧尝试这事的结果要比预想遭受痛苦的结果还要差，所以不要抱怨不要退缩，做不好再试就行。”

同学们听完一众沉默，虽然觉得这老师古怪又爱讲道理，但这些话又是戳人心肺的事实，让人如鲠在喉，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时席玉拿起桌上的一沓白纸走到前面一排，沿着座位分发下去，“另外，也想了解下你们，请大家十分钟内在白纸上写下你们的梦想，没有就写愿望，什么都可以，附上座右铭或者人生难题，随便取个昵称备注即可。”

底下同学们面露迷茫，梦想么，没有仔细想过，在一顿挠头抓耳冥思苦想东拼西揍后终于如释重负写完了。

时席玉收完所有的答纸之后，搁置在一旁，拿起了另一份清单，悠悠道，“在参观大家的梦想前，我们先调整下座位。”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大家把各自课本先放到前后空地上，十分钟倒计时。”

整个教室又是一阵乒铃乓啷兵荒马乱式浩浩荡荡的清理一空。

待同学们收拾好刚一坐下，时席玉轻飘飘又加了一句，“请大家出到教室外面，现在开始换位置，叫到名字的同学进来。以后我们每次调换座位，按成绩排名选位。”

同学们一脸震惊，按成绩排名选座位？！也只好起身走到了教室外。当下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家都在踮着脚看看先进去的同学都选了哪些位置，祈祷轮到自己时运气不要太差。

时席玉拿着成绩单，面无表情淡淡喊着名字，“顾北尘，进来。”顾北尘还是选了三列一个靠窗的位置。

“宋星杓”，一个长相温婉漂亮的女生走了进去，她选了顾北尘旁边唯一的位置。

门外的同学一阵哄动，俊男美女学霸的强强联合，多少让人忍不住闹哄。夏天青只淡淡看了一眼，便走到大树下的石头处坐下，反正要叫到她估计还很远。

果不其然，等叫到夏天青的时候只剩后排零星几个位置了，她选了个视野比较好的，坐下后发现同桌是之前成绩公示栏在顾北尘旁边那个高大健硕的男生，夏天青轻轻打了声招呼。

时席玉又回到讲台上，拿起刚刚收回的写着大家梦想的纸张，“我知道大家心里会觉得这样换座不公平，但世界也是不公平的。”

“我想告知你们世界是彩色，同时还要告知你们世界也是灰色的。”

“这个世界不会让着你，甚至你落到尘埃深处也会有人偷走你的梦想。不会有拱手相让，不会发生不劳而获。”

“如果这些心仪位置就是你们的梦想，此刻你们中的某些人就已经失去了它。”

“高考是一个重要阶段，它就像跳板，决定你的梦想起点，等高考结束又会有新的开始，直至你们离梦想更接近。”

“我希望你们永远有去争夺的野心。那个位置凭什么不能是你的？”

同学们看着时席玉已有些皱纹的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此刻的他站在讲台上，给人一种就算走到沙漠荒野他也是个王者的错觉，这个人身上有老师少见的精明，冷静和胆识。同学心里徒然生出很多可能，像一颗颗种子在破土发芽。

时席玉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扫了一眼最上面那张纸上的字，呛了一口忍不住轻咳出声，憋红的脸拿起来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随即念出声，

“这位昵称叫小鱼儿的同学，他的梦想是小说家，他提了个问题'如果小说写完就是命绝之时，还写吗？'”

底下的同学东瞧西望纷纷哄笑，时席玉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笑意，“这位同学，你是适合写小说的，以后你每本小说结尾记得都加一句（未完待续）。”

又接着拿起一张，面色有些凝重，随即念起来，“这位，不愿面对现实的傻子，同学，他的梦想是做个正常人，因为自己和别人想法总不一样，觉得自己生病了。”

同学们有些沉默，暗暗猜是谁写的，又有些害怕惊扰到这位同学。

时席玉语气稍微柔和了几分，“不要自我怀疑，医生没有确诊你生病，你就很正常，有些人生来就很特别，奇怪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有一座美丽的宫殿，那是很了不起的，你要好好把这些想法记下来，有一天它会出现在现实里，影响这个世界的未来。”

叶席玉又捏起一张，不禁挑了挑眉，笑着道，“这位叫冰山一角，的同学，字写的很漂亮，他的梦想是改变世界，他说还没想好怎么改变，等自己足够优秀强大或许就知道了。”

“对于这位同学，老师想说，这个世界可以成为你想象中的世界，希望你的力量会让世界更美好。”

叶席玉又翻开一张，脸上的表情又微妙了，忍不住调侃，“哟嚯，这位一天存两块的同学，他的梦想是成为有钱人，理由是坚持认为喜欢钱没有错。”

叶席玉沉吟了下，“基于这位同学每天要省两块，说明同学吃苦受穷惯了，喜欢金钱确实没错，但要记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一份命运偶然的馈赠都附着代价。一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二是懂的适可而止。”

稍稍左右转了转有点僵硬的脖子，叶席玉接着往下念，“这位叫乌云挺大胆的同学，他的梦想是拿下第一。理由是再不想当倒数了。”

老师被逗乐了，“老师相信这位同学，记得要学会活用一切有利条件去发挥潜能，比如，有困难记得找老师！”

叶席玉又念完了接下来所有同学的纸张，嗓子也跟着哑了半截，“我会替大家保管这些梦想，希望你们多去吃苦，不要现在就选择容易的路，因为未来你们回头会发现，那才是最艰难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