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天弃 > 第50章 旧痂如刃

天弃 第50章 旧痂如刃

作者:雪落人迟归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3 01:08:04 来源:文学城

三日过去了,那支寒玉长生簪依旧静静簪在少年太子的发间。

御书房内,沉香袅袅。封绝正于案前批阅奏疏,朱笔如剑,挥洒间自有一股凛然威势。尉迟卿难得安静地坐在一旁习字,银睫低垂,执笔的姿势端正得近乎执拗,侧颜在窗棂透入的光影中美好得宛如画境。

帝王偶尔抬眸,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微软,便也由着他待在身旁。

直至内侍躬身入内,欲将批阅好的奏疏下发。封绝目光不经意扫过最上方那本——

只见他那力透纸背、威仪棣棣的朱批“准”字旁,竟多了一个小小的、用朱砂歪歪扭扭画就的……小鸡啄米图!

那小鸡圆滚滚的身子,豆子般的眼睛,啄米的姿态带着一股憨拙的急切,与旁边帝王的墨宝形成了惨烈而滑稽的对比。

内侍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地。

封绝眸光骤凝,抬眼看向那罪魁祸首。

却见尉迟卿仿佛才被惊动,缓缓抬首,紫眸清澈见底,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小声解释:“它……饿了。”

封绝:“……”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片刻后,帝王面无表情地转向内侍,声线平稳无波:“传旨。今后所有准奏的章程,奏报旁需附粮仓核查简报。”

内侍一愣,随即伏地:“……遵、遵旨!”

后来,户部尚书对着这道凭空多出的流程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结为陛下心系黎民,竟连鸟雀饥饱都体察入微。

而御书房内,始作俑者正被父皇轻捏脸颊,听那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

“朕的凤凰儿这丹青……笔力遒劲,意境高远,甚为传神。”

尉迟卿眨了眨紫眸,神色纯真如初雪:“儿臣还可以在‘不准’的奏疏上作画。”

封绝指腹微微用力:“……不必了。”

静默片刻,帝王将朱笔搁下,指尖在紫檀案几上轻叩:

“往日不都画小胖龙?今日怎的换了……这般题材?”

语气平淡似闲谈,眸光却已落向窗外。

尉迟卿眼睫轻颤,抿了抿唇,视线悄悄飘向窗外——几只黄口雏雀正在枝头叽喳争食,绒羽蓬松。

“方才瞧见它们……”他声如蚊蚋,带着若有若无的羞赧,“觉得……很是可爱。”

封绝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几只小雀正挤作一团,毛茸茸的脑袋起起落落,确与奏疏上那只圆滚滚的小鸡神韵相通。

帝王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再看向身旁时,小凤凰已低下头去,耳尖染上薄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宛若被人窥见了最柔软的悸动。

原来不是顽皮,是心生怜惜。

封绝心下一片柔软,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淡淡道:

“若喜欢,明日让御膳房备些粟米,撒在窗外便是。”

“嗯……”

少年喉间轻轻应了一声,仍微垂着头,可那悄然扬起的唇角与放松的肩线,却将那份被纵容的欢喜流露无遗。

封绝收回目光,重新执起朱笔,不再多言。

御书房内重归静谧,唯余纸页翻动与笔墨轻响。暖阳透过雕窗,将相依的身影温柔笼罩,融作一片朦胧光晕。

窗外雀鸣清脆,窗内有人悄悄抬眼,望向父皇沉静的侧颜,紫眸中漾开一泓心照不宣的柔光。

或许是那日被仙君笑言“似抱雪狸”,又或是被父皇那句“娇宝宝”触动了心绪,尉迟卿近来修炼得尤为刻苦,甚至主动提出加练实战。

午时,浩渺台上与御前侍卫切磋,他有意不用灵力,纯以剑招相搏。不料被对方剑气掠过手背,划开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于修行者而言,这等皮外伤转瞬即愈,痛感尚不及蚊蚋叮咬。

侍卫却已面色惨白,伏地请罪。

尉迟卿正要摆手说无妨,却见眼前玄影骤闪——方才还在高阶之上静观的封绝,已瞬息掠至他身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重,让他不由轻蹙眉头。

“怎么回事?”帝王的声音沉冷如凝冰,鎏金眸中暗流翻涌,扫向那跪地战栗的侍卫。

不远处,凤翎三卫本已按上剑柄——太子受伤的刹那,他们确实心绪一紧。可目光触及观战席上那道玄色身影,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齐齐松开了手。毕竟有陛下在,哪里轮得到他们出手。

“父皇,只是皮外伤……”尉迟卿试图抽手。

封绝却不理会,指腹抚过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痕,眉头紧锁,仿佛他受了极重的创伤。随即,竟自怀中取出一只玲珑玉盒,挖出莹润药膏,执意要为他涂抹。

众目睽睽之下,尉迟卿耳根泛红,挣扎起来:“儿臣无事!不必涂药!”

封绝稳稳扣住他的手腕,不容置疑:“别动。”

“父皇!儿臣不是娇气包!”小凤凰又羞又恼,紫眸圆睁,竭力维护自己刚立起的“硬汉”形象。

封绝手上动作未停,细致地将那价值千金的灵药抹在早已愈合的“伤处”,闻言抬眸瞥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嗯,朕的凤凰儿自然不娇气。”

他顿了顿,在尉迟卿稍缓的神色中,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

“只是朕……心性娇贵,见不得你身上有半分不妥。所以,忍着。”

尉迟卿:“……”

四周围观的侍卫与宫人纷纷垂首,肩头微颤,竭力屏息。凤翎三卫也默契地别开视线——这般场景,他们早已见惯。

小凤凰彻底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将额头抵在父皇坚实的胸膛上,从脸颊到脖颈红成一片。得,这“娇气包”的名号,怕是这辈子都摘不掉了。

封绝揽着他转身离去,凤翎卫默契地随行在后。润绥微微侧首,与身旁的顾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方才殿下哪是躲不开,分明是分心望了眼高台上帝王的身影,才慢了那半拍。

夜色渐浓,宫灯在殿外次第亮起。封绝处理完最后一卷奏疏,踏着月色回到寝宫,便见那只口是心非的小凤凰,早已在他龙榻上蜷成安然的一团。

银发如月华流泻,铺了满枕,少年怀中还无意识紧搂着帝王平日所用的软枕,仿佛在睡梦中依然寻觅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封绝在榻边驻足凝望,冷峻的轮廓在暖黄光影中渐渐柔和。他挥手屏退侍从,卸下外袍,动作极轻地躺卧下去,将那一团温热稳稳揽入怀中。

睡梦中的尉迟卿似有所觉,无意识地向他贴近,额角轻蹭过帝王胸前的衣襟,寻到那熟悉的热源后,便安心蜷伏不动,唇边甚至逸出一声极轻极满足的喟叹。

封绝收拢臂弯,下颌轻抵着他柔软的发顶,低沉的嗓音在静谧殿宇中缓缓荡开,裹着无尽的纵宠与独占:

“傻凤凰……”

“朕不宠你,又能宠谁。”

翌日,天光清朗,灿阳满庭。

尉迟卿正于栖凤宫的花圃间,在齐云仙君含笑的注视下,进行着他的“情之课”。

“所以……”仙君指尖捻着一瓣粉樱,慵懒倚在白玉栏杆上,“子卿现在可能分辨,方才那对雀儿相互啄羽,与昨日那对锦鲤尾随嬉戏,其中情愫有何不同?”

尉迟卿微微侧首,紫眸中流转着思索:“雀儿啄羽,轻柔细致,是朝夕相伴的温存。锦鲤嬉游,欢快灵动,是一见倾心的悸动。”

“妙极!”仙君抚掌轻笑,眼波流转间瞥见远处缓步而来的帝王,话音里便添了几分戏谑,“那子卿再说说,你父皇此刻过来,眼中是何情愫?”

少年转头望去。

封绝正信步穿过繁花小径,玄衣上的龙纹在日光下流转暗芒。他鎏金眸底凝着旁人难辨的温和,手中却端着一碟晶莹剔透的紫玉葡萄。

“儿臣认为,”小太子端详片刻,神色认真,“父皇眼中,三分是对仙君授课的谢意,三分是送来儿臣爱吃之物的纵容,还有四分……”

他稍作迟疑,声音轻了下来:“是觉得仙君问题太多,想请他早些离开的……不耐烦?”

“噗——”齐云仙君终于忍俊不禁,连枝头樱花都随之簌簌轻颤,“小凤凰啊小凤凰,你这最后四分,看得可比前六分透彻多了!”

封绝已行至近前,先将那碟晶莹的紫玉葡萄轻轻放在尉迟卿手中,这才抬眸淡扫仙君一眼:“卿儿近日课业繁重。仙君若得闲,不妨去点拨御花园里那些真需牵红线的精怪。”

逐客之意,昭然若揭。

齐云却不恼,笑吟吟地拂袖起身,临行前忽又俯身,在尉迟卿耳畔低语:“记住,最难辨的情愫,往往藏在最寻常的举动里——譬如有人嘴上赶客,可若我真走了,有人怕是要嫌这花圃太过冷清。”

音落人散,化作万千飞花杳然无踪。

尉迟卿捏着颗葡萄,若有所思地望向封绝:“父皇,仙君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该用点心了。”封绝面不改色地移开话题,指腹轻抚过少年唇角并不存在的痕迹,“今日的功课,由朕来考校。”

尉迟卿刚咽下清甜的果肉,闻言眨了眨眼:“父皇要考校什么?”

封绝负手而立,玄色衣袂在微风中轻扬。他目光掠过花丛,最终落向莲池畔一对依偎的仙鹤。

“便以它们为题。”帝王声线沉稳,“仙君教你观情之形貌,朕却要你悟得——情之至深,不在其表,而在其心。”

尉迟卿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双仙鹤正颈项交缠,羽翼轻贴,在潋滟水光间静默相伴。

“它们相守已逾三百载。”封绝语气平淡,“若依仙君所授,你当如何形容?”

少年凝神片刻,谨慎作答:“朝夕不离,是为长情。”

“尚浅。”封绝抬袖轻拂,一道无形结界瞬息笼罩仙鹤,“若朕此刻将它们分隔两处,永不相见,你以为它们会如何?”

尉迟卿紫眸微颤:“父皇为何……”

“答朕。”

少年唇瓣轻抿,望着结界中焦躁徘徊、哀鸣相望的仙鹤,低声道:“它们会日夜思念,会肝肠寸断,会不惜一切冲破阻隔。”

“不错。”封绝袖风再动,结界消散的刹那,两只仙鹤急切相奔,羽翼交叠如初,“情之深浅,不在于平日的缠绵,而在于离别时的蚀骨之痛。”

他转向尉迟卿,目光如深潭:“这便是朕要你明白的——世间情爱,纵有万般表象,其内核,终究逃不过‘不舍’二字。”

齐云教他识百态,封绝却要他参透这百态之下的同一颗真心。

尉迟卿怔怔望着那对重逢的仙鹤,羽翼相覆如初,仿佛方才的分离从未发生。他忽然抬眸,紫眸里漾着清澈的光:“那父皇对儿臣……也是不舍吗?”

这问题来得太过纯粹,竟让封绝一时默然。

帝王鎏金眸中暗流轻涌,良久,才沉声开口:

“朕对你,早已超越不舍。”

他指尖拂过少年银白的发丝,声音里带着山河般的重量:

“是绝不能失。”

远处飞檐下,本该离去的齐云仙君凭栏远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轻摇羽扇,眼含浅笑:

“好一个‘绝不能失’……这般霸道的情意课,倒比本君的风月课更撼动人心。”

说罢化作流萤散去,这次是真的离开了花圃。

日光和暖,尉迟卿望着父皇深不见底的眼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捏起一颗饱满的葡萄,小心递到封绝唇边:

“那这颗葡萄,父皇也不能失去。御厨说,是今夏最甜的一批。”

封绝垂眸看着眼前晶莹欲滴的果子,又对上小凤凰满含期待的目光,终是低头含住了那颗紫玉般的葡萄。

清甜在唇齿间漫开,他不禁微微颔首:

“嗯,确实很甜。”

“父皇在教阿卿吗。”

一道清越温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离宫半月、督办要务的烬霜君不知何时已悄然归来,未及更换朝服,便径直寻到了这栖凤宫的花圃。

他一身素白常服,依旧纤尘不染,眉目清雅如画,恰似“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谪仙。

尉迟卿闻声转头,紫眸倏然明亮:“皇兄!”

封绝神色未动,只略微颔首:“都妥当了?”

“是,已处置完毕。”尉迟衍含笑应道,目光掠过弟弟手中那碟紫玉葡萄,又扫过父皇眉宇间未及敛尽的温和,心下便了然。他这幼弟,终究是父皇心尖最柔软的那一处。

他缓步上前,先向封绝行了礼,继而自然地伸手,为尉迟卿理顺被风拂乱的几缕银发,动作熟稔而轻柔。

“方才在说什么?远远便见阿卿神情专注。”

尉迟卿立刻被引开了注意,带着几分求学之心将仙鹤与“不舍”之论娓娓道来,末了仰头追问:“皇兄以为如何?”

尉迟衍耐心听完,唇角浅漾笑意,如春风拂过莲池:“父皇所言极是。不过……”

他话音微顿,眼波掠过封绝,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调侃,温声对幼弟道:

“这世间还有一种情,叫作‘嘴上要你历经风雨,真见你被一颗石子硌了脚,却比谁都急着拂去尘埃’。”

话中机锋流转,分明在笑父皇平日对阿卿要求虽严,实则连半分委屈都舍不得他受。

封绝淡淡瞥了长子一眼,并未作声,算是默许。

尉迟卿望望父皇的神情,又看看皇兄眼中的暖意,虽未全然领会,却也跟着抿唇笑了起来。

天光清透,洒落父子三人肩头,静谧而温存。

随后,尉迟衍从袖中取出一只紫檀木匣,匣面润泽,隐有幽香。他轻轻启盖,明黄锦缎之上,静静卧着一枚玉佩。

那玉质莹润通透,是罕见的灵玉精华。雕工更是出尘,以镂刻与浮雕相融,琢出一朵盛放的鸢尾。花瓣舒展,姿态清雅,每一处弧线皆流转自如,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轻颤。

“途中偶得,觉其风致与你相契,便带了回来。”尉迟衍语声温和,将木匣递至尉迟卿面前,“阿卿看看,可还喜欢?”

尉迟卿紫眸微亮,小心地取出玉佩。指尖触及的刹那,一股温润宁和的气息缓缓沁入,其中更流转着一缕清心静神的灵韵。他轻抚过鸢尾细腻的纹路,眼底漾开真实的欢喜。

“很喜欢,多谢皇兄。”他抬头,对尉迟衍展颜一笑,如初阳映雪。

封绝目光掠过玉佩,便知这不仅是珍品,更被悉心注入了安神护心的阵法,绝非寻常“偶得”之物。他瞥了长子一眼,未有点破,眸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认可。

尉迟衍见弟弟爱不释手,笑意愈温:“常佩于身,可静心凝神。”

花圃静谧,日光盈袖。兄长为弟赠玉,幼弟捧玉展颜,父皇静默相伴,俨然一幅天伦和暖的画卷。

封绝此时方将目光落于长子未褪风尘的衣袍,鎏金眸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关切。

“先去歇息罢。”帝王声线较平日更沉缓几分,“这一趟,辛苦。”

未有赘言,未有多问,寥寥几字,却是对儿子奔波劳顿的体恤,与对他处事能力的全然信任。

尉迟衍从容躬身:“儿臣告退。”

他未再多言,临去前含笑望了一眼正轻抚玉佩的弟弟,这才转身离去,白衣翩然,渐隐于□□深处。

封绝收回目光,落向身旁的小儿子。

尉迟卿仍沉浸在获赠新礼的欣悦中,指尖一遍遍抚过玉佩上鸢尾的纹路。日光透过他低垂的银睫,在如玉的脸颊洒下细碎光影。

“可要现在佩上?”封绝出声。

少年倏然抬头,紫眸清亮如星:“要!”

见他这般雀跃,封绝眼底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柔色。他未唤侍从,只亲自从尉迟卿手中接过那枚鸢尾玉佩。

玄金龙纹的广袖轻拂过少年雪色的衣襟,修长的手指拈起丝绦,穿过玉孔。这双批阅奏章、执掌山河的手,此刻为他系佩的动作却细致而专注,不见半分朝堂上的凛冽。

尉迟卿乖巧静立,微微仰首,任由父皇动作。他能感受到那沉稳的呼吸拂过额发,也能嗅到那缕熟悉的、清冽的龙涎香。

“好了。”

随着封绝话音落下,那枚灵玉已妥帖悬于尉迟卿腰间。鸢尾雕纹在光下流转着温润光华,与他清逸出尘的气质相映生辉。

尉迟卿垂首,欢喜地托起玉佩细细端详,随即想起什么,抬眸望向封绝,眼中漾着纯粹的期待:

“父皇,好看吗?”

封绝静望着眼前的小凤凰,银发如月,紫眸似星,一身清冷如玉的气质因腰间那枚鸢尾玉佩更添灵韵,仿佛谪仙临世,不染凡尘。

“嗯,”帝王微微颔首,声线中带着一丝未察的温和,“很衬你。”

得了父皇的认可,尉迟卿心满意足,这才觉出几分渴意,又拈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他倚在封绝身侧,望向兄长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

“皇兄待儿臣真好。”

封绝抬手,指腹轻拭过他唇角不慎沾染的晶莹汁水,淡然应道:

“他是你兄长,自当如此。”

正如他是他的父皇,理应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他面前。

清风徐来,花影摇曳,父子二人并肩立于繁花深处,时光在这一刻仿佛也变得温柔而绵长。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年夏至,蝉鸣聒耳。

几位皇子聚于栖凤宫撷芳亭内,鎏金兽炉静静吐着龙涎香的薄雾。茶香袅袅间,桌面上玉衡亲手镌刻的醒神星纹泛着微光。本该闲适的氛围,却被少年太子一句轻语打破:

“为何父皇……不姓尉迟?”

空气骤然凝固,连熏香的流烟都似为之一滞。这问题太轻,却像淬冰的薄刃,猝不及防地挑开了皇室最深最痛的旧痕。

“咚——”

大皇子尉迟衍手中的青玉箫滚落在地。二皇子尉迟渊眼尾朱砂痣艳得滴血,指间鎏金酒盏竟被生生攥出裂痕。最年幼的七皇子尉迟毅茫然抬头,雾蓝色的猫眼映着兄长们剧变的面色,满是惶惑。

“四哥……”他怯生生拽住太子的袖角,声音发颤,“这个……问不得的……”

尉迟卿紫眸中浮起真切的困惑:

“什么……?”

“因为父皇……”尉迟衍向来温润的嗓音第一次出现裂痕,带着难以承受的重量,“他从来……就不是尉迟氏。”

角落里的鎏金自鸣钟沉沉敲响,规律的“滴答”声在此刻变得震耳欲聋,每一声都像叩击在某个尘封多年、血迹斑斑的禁忌上。

连向来最为沉稳的摄政王尉迟枫也骤然失控,五指猛收,竟将太师椅的紫檀木扶手生生捏碎!木屑刺入掌心,鲜血顺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卿儿。”尉迟枫的嗓音沙哑得厉害,他伸手想如常抚摸少年银白的发丝,指尖却在半空凝滞,最终无力垂落,“这宫里……有些旧事,如同结痂的刀痕,强行揭开,只会让所有人……再次流血。”

风月国上下皆知,当朝雷帝封绝——本是雄踞东陆的华之国承光帝第六子,中宫嫡出,身份尊贵无极。然而他却承母姓“封”。那枚他从不离身的龙纹玉佩,正是当年封皇后为保全幼子,谎称夭折、暗中送出宫闱时,唯一遗落深宫的信物。

彼时华之国正值极盛,六宫争艳,九龙夺嫡的暗潮在宫墙下汹涌。封皇后甘愿独承丧子之痛,也要将襁褓婴孩送出那噬人的漩涡。谁曾料,十五年后,北境战场上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会在凯旋宴上,令端坐高位的封皇后失手打翻九凤金樽——只因那张与承光帝年少时别无二致的面容,以及……腰间那枚本应随“夭折”的嫡子永埋皇陵的龙纹玉佩。

更堪讽者,当封绝在边关浴血搏杀,于尸山血海中挣取功名时,他的同胞弟尉迟枫,却正在华之国太液池畔的风雅亭台间,临摹《兰亭序》。二人年岁相差不过二载,一个掌心厚茧为刀枪所磨,浸透血沙;另一个指上薄茧为笔墨所染,萦绕书香。

——“陛下,该宾天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