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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弃 第22章 白玉仙宫栖灵凤

作者:雪落人迟归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3 01:08:04 来源:文学城

武陵仙君的白玉仙府有个极风雅的名字,叫“锁芸轩”。银线绣的云纹门槛前,千百年来不知折过多少仙家的傲骨。

月神捧着瑶池琼浆,广袖垂落如银河倾泻:“求借‘浮光璧’一观。”

齐云斜倚玉案,指尖轻点琉璃盏,酒液映着那双含情目:“改日。”——这一改,便是一千年。

风神携新诗集来访,墨香未干便被拦在门外。仙君隔窗轻笑:“诗不错,可惜韵脚差了些。”

火神赤焰燎天而来,枪尖挑着九重天最烈的真火:“借白玉阶淬炼神器,条件任君开。”

“唰”地一声折扇合拢,露出扇面上新题的桃花词:“不妥。”

——直到今晚。

武陵的夜是带着香气的。

尉迟卿随着齐云穿过重重桃林时,忽然惊觉脚下触感从落英松软变成了冰凉玉润——整条小径竟是用昆仑玉籽料铺就,每块玉砖里都凝着流动的霞光,一步一涟漪,恍若踏碎星河。

“这是……”

“嘘。”齐云的扇骨突然轻压他唇瓣,惊起一片桃花瓣沾在少年唇角,“当心惊醒了守门的白玉奴。”

话音刚落,前方雾气里突然浮出两盏金灯。待雾霭散尽,才看清那是盘踞在玉阶上的双头蛟龙,通体如羊脂凝膏,唯有龙睛是熔金般的竖瞳。此刻正用尾巴卷着一柄嵌满东珠的玉如意,见到齐云便化作两名雪衣童子,脆生生道:“仙君三百年未归,怎的带了个……”

金瞳突然瞪得滚圆。两个玉童子盯着尉迟卿冠旁那支桃花,突然扑通跪下:“原来是小娘娘!”

尉迟卿的剑穗“唰”地绷直了。

“胡闹。”齐云笑骂着挥袖,童子立刻变回玉如意落进他掌心,“这是风月国的太子殿下。”转头对尉迟卿眨眼,“白玉认主,方才它们是嗅到你身上有我的桃花印才……”

“什么印?”

仙君但笑不语,只将玉如意往云雾里一划。霎时天地洞开,万丈琼楼拔地而起——整座府邸竟是用整块寒山玉雕成的!廊柱缠着活灵活现的蟠龙,飞檐上蹲着九十九只衔铃金凤,月光一照,整座宫殿流淌着蜜糖般的琥珀光。

“一千年前西王母输给我的。”齐云随手将玉如意插进尉迟卿腰带,“那群神仙想用瑶池换,我都没给。”忽然贴近少年耳畔,“子卿是第一个住进来的客人。”

尉迟卿仰头望着匾额上“不许人间见白头”七个狂草金字,忽然觉得指尖发烫。这哪里是仙府,分明是……

“是聘礼。”齐云仿佛读到他心思般突然开口,在他惊惶后退时又大笑,“玩笑的——只是觉得……”仙君指尖抚过少年袖口暗绣的龙纹,“黄金白玉配你,才算不辜负。”

突然从廊下飞出十二个提灯玉婢女,素手执琉璃宫灯,盈盈下拜:“恭迎太子殿下入主——”

尉迟卿转头就要捏诀遁走,却被齐云一把扣住手腕。仙君掌心滚烫,眼底却带着他看不懂的执念:“子卿怕什么?莫非……”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怕本君真把你锁在这玉笼里?”

尉迟卿觉得耳尖发烫。

他不明白为何被那双粉琉璃似的眸子注视着,胸腔里就像揣了只不安分的雀儿。明明在风月国时,就算面对百官的朝拜、使臣的试探,他也从未有过这般……陌生的悸动。

“子卿?”齐云忽然倾身,鎏金扇骨挑起他腰间一枚碧玉环,“这穗子旧了。”仙君指尖掠过丝绦,明明没有碰到他,尉迟卿却觉得腰侧像被桃枝轻扫过般酥麻,“明日我编个新的给你,用千年冰蚕丝,串十二颗鲛人泪——”

“不必。”

太子殿下倏然后退半步,九凤金冠垂下的流苏剧烈摇晃,在颈侧映出细碎光斑。那些象征储君威仪的凤簪相互碰撞,奏出的却是凌乱乐章。他抚袖的动作本该矜贵从容,却在触及腰间玉如意的刹那破了功——

那柄羊脂白玉雕的如意,不知何时已被齐云用灵力煨得温热。此刻正贴着他腰侧,将热度透过层层衣料递进来,烫得他脊背窜起一阵战栗。

“……本宫不喜繁琐。”

仙君忽然轻笑出声。

尉迟卿警觉抬眸,正撞进一片潋滟的桃花潭里。齐云不知何时已逼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折扇虚虚点在他心口:“撒谎。你分明是……”扇面突然下滑,掠过少年紧绷的腰线,“怕我下蛊。”

“胡言!”尉迟卿一把攥住作乱的扇骨,却反被对方就势扣住手腕。齐云的拇指正正按在他脉门上,顿时激起一阵战栗。

仙君眼底闪过讶异,随即化作更浓的笑意:“原来我们太子殿下……”忽然贴着他耳垂呵气,“心跳得比受惊的幼鹿还快?”

尉迟卿猛地挣开,广袖带翻了一盏琉璃灯。飞溅的灯油在半空凝成金线,被齐云信手拈来绕成个同心结:“慌什么?我又不会……”他忽然把结扣塞进太子掌心,嗓音陡然温柔,“吃了你。”

寝殿方向突然传来玉磬清响,十二名提灯玉婢袅袅而来,为首的玉婢手捧月白寝衣,金线在灯下流转,乍看是祥云纹里藏着一对交颈鸳鸯——

玉磬声未歇,十二盏鲛纱宫灯已映亮回廊。那件月白寝衣在光下显出蹊跷——金线绣的哪是什么鸳鸯,分明是只凤凰蜷在桃枝间,尾羽与花枝缠绵得难分难解。

尉迟卿指尖刚聚起风灵,鎏金扇骨便缠上他腰间丝绦。齐云手腕轻转,竟用扇坠在他玉带上系了个死结:“子卿若走……”扇面翻转间,“金屋藏娇”四字突然化作活物,每一笔都伸出细小的桃枝,攀着少年衣袖往上缠,“明日六界都会知道……”

桃枝忽然绽出花苞,吐出句更混账的话:“风月太子夜宿仙府,留书曰:“‘海棠未眠’。”

“……胡言乱语。”尉迟卿并指欲斩,却见自己摩挲同心结的右手突然被金线缠住。那根早先潜入袖中的冰蚕丝,此刻正引着他的指尖,在虚空中描出个完整的凤纹——恰是齐云寝衣内襟的暗绣。

檐角铜铃突然狂响,震落的桃花在空中凝成箭矢之姿,却在触及少年衣袂时温柔化雨。仙君笑着摘去他发间花瓣:“这座白玉京啊……”

他忽然吹熄最近的那盏宫灯。

黑暗降临的刹那,整座仙府骤然亮起无数光脉——梁柱间流淌着金色灵纹,地砖下蜿蜒着绯色咒痕,连假山石都透出莹莹微光。最惊人的是那些光路最终都汇向尉迟卿脚下,在他鞋尖前聚成个巨大的相思结图案。

“从你第一次踏入……”

齐云的声音混着桃花香飘来。尉迟卿低头,发现腰间玉带不知何时已化作金枝,枝头还颤巍巍开了朵并蒂花:

“我就开始给每块砖石下咒。”

少年太子猛然抬头,却见仙君倚着的光滑廊柱上,密密麻麻刻满同一句咒言——

“愿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可仙君这劫注定难渡,少年分明能洞察最精妙的星象,却看不懂这满府倾慕——

三岁稚童的记忆,本就如朝露般易逝。

尉迟卿沉睡的十二载,是神凤血脉在为他重塑命格——那些朦胧的幼时片段,早随着每一次涅槃之火,焚作滋养神魂的灰烬。醒来后的太子殿下,像张被天道亲自提笔重绘的宣纸,唯余眉心那枚雪色桃印,还隐约透着点前世因果的痕迹。

“阵法?”少年太子歪头,银发滑落肩头。他指尖勾着金光咒言玩耍,任由那些缠绵千年的相思字句缠上手腕,又散作星尘,“仙君不如教我。”

齐云凝视着少年映满星光的眼眸——那里干净得没有一丝阴翳。十七年的光阴里,他们本该毫无交集。仙君守着桃源,太子困在宫墙,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星轨。

直到那顶喜轿撞碎命盘。

“好。”仙君轻笑,握住少年手腕引他触碰梁柱。

“这是‘朝朝’咒。”指尖划过的地方,浮现旭日东升图,“护府邸晨光不熄。”

“这是‘暮暮’诀。”鎏金纹路化作晚霞,“保庭院夜露凝香。”

尉迟卿学得认真,没发现每个咒术名都偷藏了半句情诗。直到齐云带着他摸到寝殿门楣,那里刻着最复杂的符文:

“至于这个……”

仙君突然将人抵在门上,掌心覆着少年手背,一笔一画共书咒言。尉迟卿只觉后背贴着的胸膛震动,听见带着笑意的气音:

“叫‘见卿欢’。”

最后一笔落下,整座仙府突然摇晃。所有伪装成护阵的相思咒齐齐显形,在夜空拼出完整诗篇——

“三岁不识相思字,

十二年间尽焚之,

今朝重把春风握,

犹问桃枝刻何诗。”

檐角铜铃叮咚,这次奏的是《凤求凰》。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的间隙,将桃枝的影细细描摹在白玉枕上。那些枝影婆娑摇曳,恍若水中藻荇,又似谁人未写完的草书。尉迟卿曲膝倚在窗边,忽然想起两年前在东宫藏书阁翻到的那卷《桃花庵歌》——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当时只觉得是文人狂言,如今望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与摇曳花影,竟从这艳语里嚼出几分孤清的禅意。

“《桃花庵歌》?”

齐云的声音混着茶香飘来。仙君不知何时已立在桃树下,白玉茶壶凌空飞旋,恰好接住一朵下坠的五瓣桃。月光为他银发镀上蓝晕,袖口滑落时露出的腕骨像浸在牛乳中的玉簪。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他指尖蘸着茶汤,在树干上画起圈来。每画一圈,树皮就泛起涟漪般的金纹,转眼催开一簇新苞,“我倒觉得这句更衬今夜。”

尉迟卿望着眼前诡艳的景象——茶汁渗入的树痕正生长出细密符文,绽放的桃花芯里都含着粒萤火似的光点。夜风拂过时,整株桃树成了盏巨大的琉璃灯,照亮仙君含笑的眉眼。

“我入城时……”少年忽然开口,曲起的膝盖上积了层薄薄的花雪,“像具提线木偶。”

记忆里的夜王妃嫁衣金丝密织,比册封大典时的太子衮服还要沉上三分。九凤衔珠冠压得他脖颈生疼,垂旒晃动间,武陵城的灯火被切割成模糊的色块——像隔着一场将醒未醒的梦。喜轿外喧天的唢呐声,此刻回想起来,竟不如眼前这片桃枝轻叩窗棂的动静真切。

齐云的银发忽然扫过肩头。

仙君不知何时已倾身而来,手中多了枝刚折的桃花。他将花枝斜插在窗棂间隙,恰好为少年框出一幅活的月夜图:“那现在呢?”

太近的距离让少年看清仙君睫毛上沾着的银霜——那是月神偏爱的烙印,是夜夜独饮广寒清辉的证明。每一根睫羽都凝着细碎的晶芒,随着呼吸轻颤时,恍若星河倾泻。

尉迟卿忽然想起大皇兄养的那只白孔雀。

那鸟儿开屏时也是这样,每一根翎羽都缀满月华淬炼的银辉,骄傲得连御花园的牡丹都要低头。可眼前这人……

比孔雀矜贵万倍。

仙君忽地眨眼,睫上银霜簌簌落在尉迟卿手背,触肤即化,却留下冰火交织的灼痛。

“好看么?”齐云轻笑,故意又凑近三分,“这是千年月魄凝的霜,寻常人沾上一星半点……”

他指尖掠过少年突然泛红的耳垂:“可是会冻伤的。”

尉迟卿猛地后仰,却撞上不知何时蔓延而来的桃枝。枝头新绽的并蒂花擦过他后颈,花瓣上的夜露顺着衣领滑入脊背,凉得他一个激灵。

——上当了。

那根本不是月霜,是桃露混着仙君的气息,故意染在他睫上作弄人的。就像大皇兄总爱用孔雀翎毛逗他,等他伸手去抓时又突然抽走。

“你……”

太子殿下眸中紫焰骤起,却在看清齐云表情时怔住。

仙君正望着他笑,不是惯常的风流佻达,而是某种更柔软、更鲜活的笑意。阳光穿过他发间,将银霜映成七彩光晕,有那么一瞬间,尉迟卿竟觉得——

这一位修炼千年的桃花仙,比那只总爱开屏的白孔雀……

更像个活生生的,会疼会闹的……

心上人。

尉迟卿掌心那朵落花突然颤动起来,花瓣层层舒展,露出蕊心一颗琉璃般的露珠。露珠里倒映着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凤栖桃枝、琴焚红线、月下对酌……

“现在……”少年太子屈指合拢花瓣,声音轻得像叹息,“倒像做了场梦。”

齐云低笑,执起鎏金茶壶倾泻一线琥珀。茶汤入盏时,惊动了沉在盏底的小月亮,那轮月影晃了晃,忽然化作凤羽形状的金毫。

“那子卿可要记住了——”

仙君将茶盏塞进他指间,指尖相触的刹那,整座桃林突然褪去颜色。万千桃花尽数透明,露出内里流动的金色脉络,宛如一场正在融化的琉璃梦。

“武陵的梦……”

茶汤忽地沸腾,氤氲水汽中浮现出两人初见时的场景:红衣太子掀开红纱一角,肩头落满绯桃。而此刻真实的桃花正穿过水雾,为尉迟卿银发缀上春色。

齐云的声音混着茶香飘来:

“比风月国的真实……”

少年下意识啜饮,舌尖尝到的却不是茶味,而是那夜合卺酒里的玉酿。他猛然抬头,发现手中茶盏不知何时变成了鎏金交杯,红绸另一端正缠在仙君腕上。

“更醉人。”

最后一字落下时,所有幻象轰然破碎。尉迟卿惊觉自己仍站在原处,手中茶盏温热正好,仿佛方才种种皆是错觉。唯有唇齿间残留的酒香,证明某个仙君确实偷换了天地。

桃林深处传来齐云带着笑意的提醒:

“小心烫。”

——盏中那轮月亮,此刻正灼灼发着热光。

晨雾仍缠绵在林间,尉迟卿已静立于桃林之巅的枝梢。银发似昆仑雪崩时倾泻的寒瀑,仅以一枚紫晶环松松拢住半缕。余下的发丝随晨风轻扬,拂过腰间龙纹玉佩,击出碎冰似的清音。那双紫眸比往日更凛,恍若将九重天的寒星碾作尘屑,再一一嵌进眼底。偏偏眼尾微扬的弧度,如栖半只振翅的凤——既令人欲俯首神性之下,又忍不住想触碰那抹惊心的秾红。

“簌簌——”

相邻桃枝无风自动。

齐云踏着漫天飞红翩然而至,未束的银发如流墨泼洒在朱红广袖间,发梢还沾着昨夜酿酒的桃露。眉似春山蒙雾,眸若粉晶融蜜,天生一段风流薄红缀在眼尾。偏那唇珠微翘,生生将谪仙之姿,昳丽成祸国的妖。

“哎呀呀……”仙君执扇轻摇,扇底香风惊落一捧莹莹朝露,“本君这桃源寂寥千年,今日竟……坠了轮清辉。”

当——

紫晶眸与粉琉璃瞳相撞的刹那,整片桃林的仙灵都屏住了呼吸。

太子的银发冷冽如雪原,映着仙君流转的银丝,恰似银河倾泻;霜白箭袖与朱红广袖交错的刹那,宛若冰刃破开烈焰。最惊心动魄的,是两人眼尾那一脉相承的秾红——一个如寒梅溅血,一个似胭脂醉月。

齐云忽然广袖翻卷,招来万里云霞。

朱红袖缘拂过霜白衣袂的瞬间,天地骤然失却颜色——

云霞为太子凝作紫晶冠冕,月光为仙君织就银丝踏履。风驻时分,他们足下竟绽开并蒂莲纹,一脉冰蓝若雪域莲花,一脉绯红似心头血痕,缠绵着向天际蔓延。

“殿下可知……”齐云的扇骨轻抬,勾起那枚羊脂玉,“银发紫晶虽美……”

尉迟卿眉梢微动:“嗯?”

“但……”指尖掠过他腰间蹀躞,一抹冰蓝丝绦悄然取代紫晶环,“沧海月明,才配得上你的眼睛。”

武陵城正午的街市,从未如此喧嚷。

长街两侧的银制风铃忽地齐齐暗了三分,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两位银发仙人自天光尽头走来,满城海棠的芳菲竟羞惭地失了颜色。

左侧那位负手而行,霜白箭袖上的龙纹在日光下流淌着暗涌。银发似月华凝成的瀑布,发尾那缕冰蓝丝绦随步伐轻晃,腰间羊脂玉在明晃晃的日头下泛着温润幽光。紫晶般的眸子扫过之处,喧嚣街市霎时静了一静——那是一种教人屏息的冷艳,宛若雪原之上骤起的极光。

右侧执扇的仙君却是另一番气象。未束的银发如流墨泼洒在朱红广袖上,回眸时几缕发丝扫过含笑的唇,折扇轻摇间暗香浮动。最是那双眼尾飞红的桃花目,眼波流转间,便教姑娘们手中的绢帕绞成了春藤。

“糖——糖人儿——”小贩的吆喝戛然而止。

只见那位冷若冰霜的仙人忽然停下脚步,正静静望着插满糖人的草靶子。紫眸映着琥珀色的糖稀,竟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专注。

齐云“唰”地合拢折扇,在他眼前轻轻一晃:“太子殿下也喜欢这个?”

尉迟卿唇瓣微动,一缕银发随风拂过唇角。齐云忽然伸手,指尖轻掠过他唇边,将那缕发丝自然别至耳后。动作如行云流水,却让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要那个。”尉迟卿忽然指向草靶最高处——是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糖人。

齐云低笑,袖中飞出一枚金铢。小贩慌忙去取。

糖人摊前的灯火摇曳,明明暗暗地映着尉迟卿专注的侧脸。他指尖轻触糖凤凰的羽翼,琉璃般的紫眸中漾动着细碎光芒——如同初春冰面悄然裂开第一道细纹,底下涌出清澈的涓流。

三岁中毒,十二载长眠。这双本应阅尽繁华的眼睛,如今却干净如初生雏凤。宫阙中堆砌的珍宝太冷,反倒是这市井间的糖稀与竹签,裹着人间最朴拙的暖意。

“凤凰……”他轻声呢喃,指尖在糖翅上流连。那糖稀凝成的羽翼薄如蝉翼,在灯下流转着琥珀光晕,竟与他曾在镜中见过的凤羽隐约相似。

齐云凝视着少年被糖人映亮的睫毛。三载光阴于仙君不过弹指,对这个沉睡方醒的小凤凰而言,却连人间烟火都值得细细端详。他忽然想起那夜桃源再逢时,尉迟卿拂落满肩桃花,也是这样微微怔忡,带着初识人间的新奇。

“小心沾手。”齐云忽然握住他手腕,就着这个姿势低头轻咬半片糖翼。温热的甜香在唇间漫开,与对方袖间清冽的气息交织。太甜了,甜得他心尖发软。

尉迟卿看着缺角的糖凤,却将剩下半片轻轻递回他唇边:“都给你。”声音很轻,像初生凤羽拂过掌心。

满街花灯倏然摇曳。齐云望着他眼尾那抹飞红——比糖稀更通透,比朱砂更鲜活,是十七岁少年独有的、尚未经尘世却已灼灼欲燃的秾丽。

仙君信手接过那半片糖凤,指尖在琥珀色的糖翼上轻轻一抚,却没有送入口中。只见他广袖微动,残破的糖凤凰便被笼入袖中,贴着心口处的衣料安放妥当。

“舍不得吃了。”他轻笑,眼底映着满街灯火,也映着眼前人比灯火更秾丽的眼尾飞红。

二人转过长街拐角,一阵清越的琳琅声随风飘来。

尉迟卿倏然驻足。只见鎏金匾额下悬着一串水晶风铃,风过时漾开满室星辉,将他紫晶般的眸子映得发亮——像是银河碎落,尽数倾入那片澄澈之中。

不待齐云回应,那抹霜白身影已悄然没入珠帘之后。朱红广袖拂过门楣的刹那,阁内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便如涟漪般荡开。

满室金玉在夜明珠柔光下流转生辉。尉迟卿正俯身于一座琉璃展柜前,银发如月华倾泻,与柜中累丝金簪交相辉映。他指尖悬在一支点翠凤簪上方,欲触未触的模样,恰似稚凤初见熠熠珍宝。

“这支……”

掌柜刚欲上前,却被齐云含笑止住。仙君斜倚着紫檀博古架,望着小凤凰对凡间器物露出这般鲜活的欢喜。原来凤鸾宫那些稀世贡品,竟不及此刻他眼中跳动的星火。

“既合眼缘,何不试试?”齐云忽然抽去他发间丝绦。银发披泻的瞬间,点翠凤簪已灵巧地绾起半缕青丝。蓝宝石垂珠摇曳生姿,衬得那抹眼尾飞红愈发秾丽灼人。

铜镜里顿时映出个流光溢彩的身影。尉迟卿微微睁大眼眸——原来凡间工匠的巧思,竟能让凤凰振翅的姿态凝固在方寸之间。

“还要那个。”他忽然指向柜台深处。齐云顺着他指尖望去,见是一支银丝缠就的蝴蝶步摇,蝶翼薄如初雪,细银丝缀成的纹路在光下若隐若现,稍一动便颤出粼粼微光。

掌柜的膝弯有些发软。这两位客人随手点的,恰是铺子里最珍贵的两件镇店之宝。

“小公子好慧眼!”他捧出步摇时忽然福至心灵,“这蝶恋花的意头,正合二位……”

话未竟,步摇已被齐云接过。仙君指尖轻抚过颤动的银蝶,忽然将它斜斜簪在点翠凤簪之侧。银蝶与蓝凤相依相偎,在流泻的银发间轻摇慢晃,恍若月华中翩跹的生灵。

“果然相映成趣。”齐云轻笑,指尖似是不经意掠过尉迟卿耳垂。那粒朱砂痣此刻艳得灼眼,竟比满室珍宝更令人心折。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金缕阁内的琉璃灯倏地暗了三盏。

尉迟卿停在博古架前,指尖虚悬在一支累丝金凤簪上方。簪尾垂落的细碎蓝宝随他呼吸轻轻摇曳,恍若凤羽拂过的星河流光。

“这位公子好眼力。”掌柜捧着锦盒的手微微发颤,“这是西盛新贡的……”

“包起来。”齐云的金铢已落在檀木柜上,发出清脆声响。他凝视着尉迟卿发间轻颤的银蝶——自踏入这金缕阁,小凤凰眸中的光彩,竟比阁内最亮的夜明珠还要夺目。

转角处的翡翠屏风后忽然传来环佩轻响。尉迟卿正捏着支点翠蝴蝶钗细看,忽见齐云执扇挑开珠帘。那人银发如瀑垂落朱红纱衣,拈着支金镶玉步摇对他浅笑:“这个更衬你。”

步摇垂落的东珠帘在尉迟卿眼前轻轻摇曳,碰撞出十七年深宫从未听过的清脆琳琅。他想起三哥总笑他寝殿像龙王的藏宝洞,却不知那些夜明珠与珊瑚树,都比不上眼前人指尖这一点碎光动人。

“太花哨了。”尉迟卿偏过头去,耳垂却悄悄泛起珊瑚般的淡粉。

齐云忽然用簪尾轻轻划过他掌心:“那方才买的银丝嵌玉抹额呢?前头收的蝶恋花步摇呢?”每问一句便逼近一步,直至将人困在博古架与自己之间,“我们小凤凰啊……”

尾音忽地碎在珠玉倾泻的清脆声中。尉迟卿慌乱间碰倒了青玉案上的首饰匣,各色宝石如星雨洒落。他俯身去拾,银发垂落时露出后颈一小片肌肤——那里竟天生带着枚凤羽金纹,在烛光下流转着霞光。

齐云眸色骤然转深。他忽然忆起古籍所载:凤族爱美物,实则是借天地灵宝温养魂魄。当年那场剧毒,恐怕伤及了三魂中的雀阴魄……

“仙君?”尉迟卿举起一支突然流华转彩的血玉簪,满眼惊喜浑然不觉。那簪头雕着的凤凰竟在微微振翅,玉色羽翼泛起暖意。

掌柜扑通跪地:“灵、灵簪认主啊!”

齐云望着少年映满瑰光的眸子,忽然将整盒金丝嵌宝簪推到他面前:“都试试。”他想看这凤凰儿缀满琳琅的模样,想见那些沉寂的灵物在他身上苏醒的模样。

毕竟这世间至宝,合该为最昳丽的小凤凰绽放华彩。

鎏金香球无风自动,叮咚声里,尉迟卿执起一支金丝缠凤步摇对镜比照。金链细如情丝,每环缀着米粒红宝,摇动时流光潋滟,恰似凤尾曳过星河。

齐云斜倚螺钿屏风,折扇轻点下颌,眼底笑意如春水漾开。

这小凤凰,果真爱极了这些精致物件。

自踏入金缕阁,尉迟卿的目光便未曾离开过那些熠熠生辉的饰物。点翠蝶钗、累丝缠枝簪、嵌玉银抹额……他虽神色清冷,可指尖在每件珍品上流连的弧度,都落入了仙君含笑的眼中。

“这支可好?”尉迟卿忽然侧首,将金镶玉翎羽簪斜斜簪入鬓间。银发如雪映衬着白玉凤翎,恍若凤凰振翅时掠过的天光。

齐云眸光轻漾,折扇“唰”地收拢,轻敲掌心:“极好。”

他忽又倾身向前,声音浸着蜜意:“不过……仍不及你本身万分。”

尉迟卿指尖微颤,耳尖瞬间染上海棠薄红,却强作镇定地转身去取那支珐琅缠枝钗。镜中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如凤翎点破春水,漾开一圈细碎涟漪。

齐云凝视着他故作淡然的模样,眼底笑意如涟漪般漾开。

这小凤凰,分明欢喜得紧,偏要端着清冷姿态,倒像是初化人形的灵兽,既想亲近人间烟火,又怕泄露心底的雀跃。

他忽又上前,执起一支累丝金凤衔珠华盛。指尖轻拂过银发时,流云广袖带起一阵桃香:“这个,更衬你。”

金凤展翼的姿态栩栩如生,口中衔着的东海明珠泛着柔光,正与尉迟卿紫眸中的星辉遥相呼应。

尉迟卿抬眸,恰撞进齐云含笑的眼底。

四目交错的刹那,他恍惚听见冰裂春溪的轻响。

这仙君……怎么比满室华光更教人目眩?

齐云已抬手为他簪上华盛,替换了先前那支。指尖掠过耳际时,尉迟卿呼吸微乱,连带着发间金凤都轻轻颤动,垂珠摇曳,洒落满肩碎星。

“可好?”齐云退后半步细细端详。银发映着金凤,恰似雪地红梅映朝霞,竟让满阁珍宝都失了颜色。

镜中人银发如雪,金凤展翅,垂珠流光间,恍若九天凤凰谪临凡尘。

他眼波微动,轻声道:“……尚可。”

齐云眉梢轻挑:“只是尚可?”

尉迟卿眼尾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狡黠,忽从锦匣中取出一支银丝嵌宝额链,指尖轻抬递至齐云面前。

“仙君试试?”

齐云一怔,随即失笑:“我?”

尉迟卿眸光清冷,语气却不容拒绝:“既说我昳丽,仙君不若亲自示范何为风华绝代?”

齐云怔忡片刻,倏然笑开——好一只睚眦必报的小凤凰。

他接过额链,银发垂落时眼尾薄红愈艳。宝石触及眉心的刹那,整间金缕阁的灯火都似黯了三分,独他一人如揽月华,风流尽显。

尉迟卿凝眸两息,忽然侧首轻嗤:“……花枝招展。”

齐云折扇轻摇,珠玉似的笑声荡开:“怎及凤凰儿容光之万一?”

但见那银发少年耳尖染霞,径自转身去拨弄博古架上的玉簪,留给他一个故作清冷的背影。

齐云望着那截泛红的颈子,眼底漾开温软春水。

——这小凤凰啊……

当真教人想将世间琳琅都捧到他面前。

暮色四合,天边云霞如织。二人行至一株垂丝海棠下,见几个总角稚童围坐着一位白发老者。老人枯瘦的手指遥指北方,嗓音沙哑如风过古松:

“传说在那极北雪巅之上,有座月光砌成的神殿……”

孩子们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眸中盛着星河。

“殿中沉眠着一位神明——金发若初阳破晓,容颜似玉山映雪。”

扎着红绳辫的小丫头奶声问:“神明会护佑我们吗?”

“自然。”老者含笑抖袖,几点莹蓝冰晶簌簌落下,在夕照中幻出蜃楼琼宇,“每见烽烟将起,祂便降下弥天雪幕,覆尽人间刀兵。”

孩童们纷纷伸出小手接那融化的冰晶,憧憬如春芽萌发:“若能亲见神明该多好……”

尉迟卿驻足凝听,风拂起他鬓边银发,流转着清泠的霜色。

老者忽然抬头,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他发间轻颤的金凤华盛。那簪上明珠正漾开圈圈光晕,仿佛感应到什么般,朝着北方微微昂首振翅。

“子卿也对这位神明感兴趣?”齐云执伞靠近,伞面桃枝在暮色中投下缭乱花影。

少年太子眸光流转:“未尝不可。”

“可惜啊,”仙君故作怅然,伞沿璎珞随摇头轻轻摇曳,“那雪山苦寒彻骨,连我这桃花仙都受不住。”

尉迟卿淡淡瞥他一眼。确实,让司掌风月的仙君前往极寒之地,无异于焚琴煮鹤。

“不去也罢。”他话音未落,却见齐云倏然展颜。

“不过——”仙君袖中翻出一片晶莹翎羽,“苍山的雪翼天马尚可寻踪。”

尉迟卿紫眸微漾:“天空城?”

月光恰在此时穿透云层,将翎羽照得通透如琉璃。

“如何?”齐云倾身耳语,温热气息拂过少年耳尖,“我带子卿去摘星揽月。”

纸伞轻旋,隔断凡尘视线。在无人得见的阴影里,仙君指尖绽出桃枝,悄悄缠上太子腰间玉佩。

风过海棠,乱红如雨中,太子殿下微不可察地颔首:

“好。”

雪山神殿的传说尚在风中低语,齐云已揽住尉迟卿的腰际跃入云端。少年太子只觉清风拂面,再定神时已立于浮空玉台之巅——

万千雪翼天马正踏星河驰骋,马蹄扬起碎月流光。为首银驹蓦然人立长嘶,四蹄燃起幽蓝灵焰。

“恰逢百年赛驹盛典。”齐云掌心幻出两枚冰晶令牌,“可愿共驰?”

尉迟卿眸中星辉乍现。

他足尖轻点玉台边缘,银发在气流中绽开如凤翎。不待召唤坐骑,便纵身落入星河赛道,衣袂翻飞间竟比天马更为飘逸。领头银驹忽然转头,琉璃眼眸中映出那抹紫色流光——

“咴——!”

天马骤然加速,双翼掠过之处凝结出冰晶轨迹。尉迟卿轻笑,指尖金线流转,却不缚马,只凝作缰绳虚挽:“借力一程。”

银驹通灵侧身,任他足尖轻点鞍背。但见少年在万丈高空翻身跃起,银发与雪鬃交缠,恰被破晓晨光镀成金虹。

下界传来阵阵惊呼:

“神迹!定是雪山神明降临!”

齐云倚着玉柱轻笑。

也难怪凡人错认——此刻凌空驭马的尉迟卿,确实与传说中描绘的神明如出一辙。只是他们不知,这位“神明”正因这误会耳尖微红,险些踏碎一缕流云。

“子卿。”仙君传音如春风拂过,“左手边那匹乌云踏雪瞧见了?赌它三息内超你。”

尉迟卿眸光一斜,果然见墨色神驹踏着电光逼近。少年太子忽然俯身,在银驹耳畔低语数句。天马竟猛地收拢双翼,带着他如流星坠向大地!

“胡闹!”齐云指间茶盏骤裂。

就在触及云海的刹那,银驹倏然展翼,掀起的飓风将后方马群冲得阵型大乱。尉迟卿乘着乱流扶摇直上,发间不知何时多了根冰晶额链,随动作敲击出碎玉清音——

竟是方才坠落时,信手采撷天马鬃毛间凝结的万年寒髓所制!

“仙君。”少年太子勒缰悬停,将额链轻抛过去,“赔你的茶。”

齐云接过这沁着寒意的馈赠,发现链坠竟是朵桃花冰雕,每片花瓣都刻着展翅凤纹。更妙的是,当他握住链身的刹那,整座天空城忽然飘起细雪——

是真正的雪,每片都裹着桃香,恰似春神与冬神共舞时落下的鳞羽。

“看来……”仙君将额链系在腕间,仰首望向马背上神采飞扬的尉迟卿,“我们寻到了比神明更璀璨的珍宝。”

银驹忽然屈膝垂首,雪翼如折扇收拢,在尉迟卿面前伏成谦卑的姿态。它昂首时,额间冰晶饰物应声碎裂,露出内里流转千年的金色纹路——

竟是枚微缩的凤羽印记。

“倒是识得真主。”齐云轻抚腕间冰链,难掩诧异,“这匹傲驹横行天域三百载,今日竟愿俯首。”

尉迟卿指尖轻触银驹额间凤纹,金芒骤亮,惊得周遭天马齐齐退避。少年太子这才察觉,霜翎的瞳色并非寻常天马的琉璃蓝,而是较他眸色更深的紫晶。

“牠名唤霜翎。”悄然现身的城主含笑解释,“相传是上古凤族点化的雪精所化。”

银驹忽然衔住尉迟卿袖角,轻拽向自己背脊。齐云尚未动作,已见少年翩然跃上马背。霜翎振蹄长嘶,踏出的流火在云海燃出璀璨金轨。

“仙君——”

尉迟卿的呼唤随风飘落。齐云抬眸,见少年银发猎猎,指尖正捻着从霜翎鬃毛间析出的金线。那些金线在曦光中凝作缰绳,末梢却缱绻地朝他的方向蔓生——

似邀约,更似无声的盟誓。

齐云忽而轻笑。

他足尖轻点,身形化作绯色流霞疾追而上。霜翎似有所感,长啸一声直破九重云霄。仙君广袖翻飞,无数桃瓣如星雨洒落,纷纷缀向银驹飞扬的雪鬃。

“子卿可知?”温润嗓音忽在耳畔响起,不知何时齐云已端坐马背,虚拢着少年的腰际,“天空城古训有云……”

霜翎陡然俯冲,尉迟卿重心后仰,恰好落入仙君怀抱。齐云趁机将腕间冰链重新系回他颈间,桃花链坠贴着肌肤泛起暖意:

“能得霜翎认主者……”

银驹猛然展翼悬停,漫天云霭凝如明镜,映出二人相倚的身形。齐云就势衔住少年耳畔飘飞的银发,声线浸着蜜:

“当为牠永世之主。”

尉迟卿忽觉胸前微烫——那朵冰雕桃花竟在悄然盛放,花心托着枚珍珠大小的金珠,其中封印着霜翎流转的精魄。

“你早设此局?”少年太子侧首凝眸。

齐云但笑不语,只将掌心覆上他手背。霎时整座天空城的云霞尽染胭色,万千天马齐鸣,羽翼间洒落的金粉在空中铸就古篆:

“天马归宗,日月同契。”

霜翎昂首嘶鸣,驮着二人踏云远去,唯余漫天桃香与怔立原地的城主。

霜翎展翼掠过万里山河,浮光霭霭皆作身后尘烟。

云海之下是千重花事更迭——江南杏花雨正沾衣,塞外孤烟直上青冥,昆仑雪莲在绝壁绽出月白的弧度。

尉迟卿的银发与齐云的桃香交织成流霞,所经之处,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竟在同一霎争相绽放。有渔翁抬头看见天马掠过的残影,手中舟楫不慎搅碎满江星月;牧羊人望着天际渐逝的金痕,怀中羔羊忽然发出呦呦清鸣。

而马背上的少年太子正微微倾身,紫眸里倒映着疾速后退的江河。有那么一瞬,齐云觉得他像是要把这万里锦绣都烙进眼底——毕竟那双眼睛,已经错过了整整十二载人间春秋。

霜翎踏云归来时,整片桃林都在为之轻颤。

这匹天马无愧仙驹之名——身姿如初雪凝就,鬃毛间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双翼舒展若垂天之云,每片翎羽都缀着细碎冰晶,展翼时洒落的星辉将流云染作绯色星河。

而马背上的两人,更是这绝景中最动人的诗篇。

尉迟卿斜倚在前,银发被凤簪松松挽起,在风中与霜翎的雪鬃交织成流泻的瀑布。少年太子指尖缠绕着金线缰绳,袖口滑落处露出一道绯色痕印——是方才穿越云层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被齐云以指尖蘸取桃露,轻轻抚过。

“可疼?”

仙君的嗓音裹着桃香,熨帖在耳畔。他的银发如流泉披散,几缕发丝不经意间缠上尉迟卿的颈侧,宛若主人缱绻难言的心绪,在风中细细描摹。

少年摇首,眸光却落向对方垂落的袖口——齐云腕间那条冰晶额链正流转着清辉,链坠桃花不知何时已化作并蒂双生的模样,两朵五瓣花相依相偎,宛若天工雕琢的同心结。

霜翎倏然收拢雪翼,轻巧落定于林中最大的桃树下。马蹄触及芳土的刹那,万千沉睡的桃苞应声绽放,原本绯色的烟霞瞬间漫作金粉交织的幻海,连拂过的风都带着蜜糖般的馥郁。

“看来牠比我会讨子卿欢心。”齐云含笑跃下马背,却见银驹忽然屈膝垂首,以雪翼为阶,恭顺地迎候尉迟卿踏足。飘落的桃瓣轻覆在羽翼铺就的阶梯上,每一步都漾开细碎的金芒。

少年太子足尖方触芳壤,发间冰晶便簌簌坠入泥土,转眼生出几株剔透的嫩芽。仙君屈指轻点,那些幼苗倏然舒展,绽出晶莹桃花——每片花瓣都映着霜翎翩跹的雪影,似将九天云霭封存于冰绡之中。

“此乃寒髓桃。”齐云折下最莹润的一朵,为少年簪在襟前,“唯天马之主所经之处,方得见如此灵物。”

尉迟卿指尖掠过霜翎额间灼灼的凤纹,忽有所悟:“莫非你当年……”

“嘘。”仙君执扇轻按朱唇,眸中漾起涟漪般的笑意,“有些往事,该由牠亲自说与子卿听。”

银驹昂首轻嘶,忽然以额际温存地推着少年向桃林深处去。但见氤氲温泉如瑶池倾泻,水面上寒髓桃瓣载沉载浮,而青玉岸边——

整整齐齐叠着两袭雪色浴袍,衣袂交叠处,一枝新桃正含苞待放。

少年眸光清凌如泉,竟是十分坦荡地褪去外袍,任衣袂如云絮滑落。水雾氤氲间,他缓步踏入温泉,荡漾的涟漪将浮在水面的寒髓桃瓣轻轻推远。

仙君见他这般从容,眼底星辉流转,也随之步入水中。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身影,霜翎适时展开雪翼,如垂天之云般温柔遮蔽了月华,只余潺潺水声与桃香在夜色间流淌。

小凤凰不止喜欢清音,还喜欢亮晶晶的外什~奈何只有仙君发现了。写完脑海只有三个字——买、买、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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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白玉仙宫栖灵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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