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把我活活累死就直说!”
风临的新坐骑开始发牢骚了,他少说也带着她飞了几百里远了。即便再怎么先天灵力充沛,可他后天疏于修炼,也只能和寻常人相较了。
“到了到了!”风临指着脚下的一片空地。
云起扶着风临的手臂,稳稳地把她带到了地上。
环顾四周后,云起立刻冷着个脸,他开始怀疑风临是故意让他来此处的,这高山之处的一片平地,不正是那八境台嘛?
难怪觉得这路径有些熟悉,云起又想起某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不开心?”风临笑嘻嘻地戳了戳云起的腰。
云起垂眸看向风临,“你别告诉我你兄长就在附近。”
如果风临敢把风轻叫过来,他就当场和她翻脸,然后一走了之。
“怎么可能?”
还算她识相!
云起抿了抿嘴角,“此处有什么好看的?”
无非是山顶的一片平地罢了,四处光秃秃的,一眼便能望见云层和天幕,无趣的很。
“你且随我来。”
风临话音刚落,也不等云起反应过来,就拉着他往八境台的边缘处跑。
这是干嘛?难道她想跳崖还要拉着他陪葬?
眼见着离山崖越来越近,云起只觉得风临可能疯了。此山少说也有几百丈高,他若摔下去不一定会残,可风临那点微末道行,摔下去只怕连渣渣都不剩了。
云起见她依旧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甩开她的手质问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下八境台啊!”
风临嫣然一笑,伸手拨开边界的云层,云层散去后现出一条青石小路,沿着山体盘旋至山脚。满山坡上开满了鲜红的花,染进风临清澈的眸里,火红而炽热。
“这是什么花?怎么未曾见过?”云起凝望着风临的双眸问道。
风临又开始拉着他的袖口,带着他往山下走,顺道向他解释道:“此花名曰凤灵花,母上说这满山的花都是远古一位凰族先辈种的,为的是取悦他的心上人,因为凤灵花细长火红的花瓣总有种热烈的感觉。”
她拉着云起拐了个弯又接着说:“那位先辈的心上人是个凤族姑娘。”
“后来那二人如何了?”
风临脚步一顿,扭过头告诉云起:“母上也没有讲与我听,待我下次忆起这个故事时再去问问她。”
云起微微点头,其实他对这个故事本身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凤灵花,听起来有几分像风临的名字。
云起的第一反应就是风临又在和他瞎编,只是看她说得头头是道,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该不会是自己对她的名字太过敏感了吧……
风临一路走着似乎也感觉不到累,时而还不忘调侃云起:“你们这些人看到的往往都只是高处的风景,却不知走下山去看看山下的景色。”
“我们不会选择走,只会直接飞下去。”云起眼尾带着笑意,说起话来却依旧是一贯的轻飘飘的语气。
风临摆了摆头,“没有情趣。”
云起只是微微一笑,“这么高的山,待我们到山脚下要走到何时?”
“其实不必走到山脚下,我在半山腰处搭了个秋千,我们过去歇会儿就是了。”
风临感觉身后的人突然拉不动了,满脸疑惑的转过身时,刚看见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他悠远慵懒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秋千是吧,看见了。”
心上有些痒,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那是何种感觉,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就扣在了她的腰间。
随后,风临眼中的世界开始急速地飞转起来,快到她将满山随风起舞的凤灵花看成了奔涌的火海。
当眼中一片天地再次归为平静时,风临已站在了半山腰的秋千旁。
她刚站稳了脚跟,就迫不及待地抬头问云起:“半山腰的风景是不是也不赖?”
云起看出她眼神里的那份期待,答道:“不错。”
他默默收回搂住风临的手,见风临跑到秋千旁,又刻意把目光挪开,说了句自认为十分不合时宜的话:“眼前的风景也不错。”
他的余光瞥见她笑眼明媚,黛眉弯弯,耳侧的小辫子活泼地晃着,细碎的发丝在朝阳下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如此纯净明朗,她的家人一定对她百般呵护。
果然他们生来就是不同的人。
风临坐到秋千上,微微荡着腿,竹藤做的秋千也随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她望着眼前的凤灵花,忍不住发出赞叹,肯定了云起的话,她说:“眼前的风景确实不错!”
云起听后摇了摇头,朝她走过去,“你且挪一挪,本殿下也要坐。”
风临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个头那么高,想来应该不轻,她又捏了捏手中细细的腾枝,为了安全起见,她打算拒绝他。
没等她开口,云起就一屁股坐到她身旁。
秋千顿时又发出一声吱呀,比方才的声响还要大上些许。
风临感觉身子瞬间沉下去不少,而且,似乎太挤了,云起的肩都已蹭到了她的后背,墨发垂至她的肩头。
风临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云起反而逼近她,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冷冷说了一句:“嫌弃我?”
他的声音极其平缓,虽是个问句,可从他嘴里说出却不带有疑问的语气,反倒更像是一句肯定的自述。
“没、没有……”风临有些慌乱,他的表情依旧是寻常那般,只是朝阳之下,他们相距不过分毫,她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气息。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腔调和她说话,和之前嬉皮笑脸之时判若两人。
“乖乖坐好。”是半带命令半带哄骗的语气。
风临闻言僵硬的坐直了身子,抽回握着腾枝的右手时,指尖无意中从云起的手心划过。
他握住了风临松开的腾枝,而且刚好抓住了风临方才松开的地方。
刻意还是偶然?
风临抬眸望向他时,眼底噙着的炽热胜过脚下万千火红的花朵,彼时她还不知情之克制。
百余年后再忆起这天,只记得耳畔轻轻刮过的微风,满目的凤灵花和他不时清朗的笑声。
云起恰好垂眸看向她,四目在空中撞上。
他的眼里是难得的深沉,辨不清明暗。
这次风临首先别开了眼,只觉得他有些奇怪,少了分平时的轻浮多了分不该有的沉稳和严肃。
这究竟是她认识他以来,距他最远的一次,还是最近的一次?
“要不荡高一点?”云起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好。”风临轻轻点了点头。
云起抓紧了手中的藤枝,身侧的风临随着他的动作和他贴得更近,从远处看,风临就像被他搂在怀中。
风临干脆顺着他的动作,轻轻把脑袋靠在他肩上。
送过来的一个靠枕,不要白不要。
秋千开始荡得更高,风临舒展着眉,阖上杏目,唇角不停地上翘。
有种飞起来的感觉。
云起也跟着她笑了,问她:“再荡高点?”
风临拍了下云起的大腿,“荡!”
秋千闻声而动,荡得越来越高,用以牵引固定的藤枝都快平于地面。
“好恣意啊,是不是飞起来就是这种感觉!”风临依旧闭着双目,享受着这份似飞起般的感觉。
“是。”云起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风临开怀地笑了,甚至一个被她放弃很久的念头又重新冒了出来。
她想自己飞起来,用她的翅膀。
“我曾经飞起来过一次。”
风临开怀地笑着,也和云起诉说着。
“哦?就一次吗?”云起有些诧异,脑中又浮现六百年前的画面。
“对啊,就一次。”“是我第一次去天界,那时我被众人嘲笑,来者皆笑我‘先天不足’,而我气极,顷刻之间竟如有神助,扇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了一阵。”
云起发出爽朗的笑,这种笑声也和他平时并不一样,他平时最多的是嘲笑、冷笑或者阴阳怪气的笑。
而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风临也被他的笑传染了,偏着头问他:“你笑什么?”
云起道:“笑你傻得可爱!”
如有神助?她所谓的神,如今不正在她身侧嘛。
他的话顺着风灌进风临耳里,她有几分没听清,于是问:“你说什么?”
云起白了她一眼,刚张了唇准备说些什么,便觉得突然重心不稳,他下意识搂住了风临。
藤枝——断了。
伴随着风临的尖叫,二人双双跌到了地上。
“哎!不痛!”
风临撑起身子,居然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感,掌下是温热的触觉。
等她睁开双眼,才发现她方才的靠枕变成了此刻的肉垫。
“废话,我痛!”云起没想到临走前还要遭这么一遭罪。
“云起!你没事吧!”
“还没死。”他微睁着眼,浓密的长睫在阳光下投下一道黑影。
风临双手抓着他的手腕试图拉他起来,可他并没有顺着她的力起身。
依旧躺在地上。
云起抽出手腕,笑着说:“让我躺躺。”
风临无奈,甩了下耳侧的小辫子,提了下裙摆,洒脱地躺在了云起身侧。
和他隔了几个拳头的距离。
“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她刻意往他身边挪了挪,发现他今日好像还挺温和,并不排斥她靠近他。
“我说你,像——”像个笨蛋。
话说到一半他又止住了,许是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便伸出手背遮住双眼。
“像什么?”风临偷偷摸摸的挪得离他的左肩还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云起开始转移话题,“不觉得地上脏?”
“不觉得,殿下都不觉得脏,我又何必做作?”
云起又笑出了声,“不过本殿下可以特许你某些时候做作一下。”
风临正在对云起的头发下手,抬了抬眼皮看了下云起,“那就谢谢殿下喽!”
“别闹。”云起坐起身来,及时挽救了快要被风临编成麻花的头发。
风临也跟着坐起来,撑着下巴问他:“不是说允许我做作一下嘛,说话不算数?”
“是让你做作,不是让你作死。”“我堂堂男子汉,你再敢编我的头发,我就让你……”
“让我怎样?”
“让你变成秃子。”话有些狠,可云起的眼底满怀笑意。
“居然还想对我下狠手?那我必定先让你成为瞎子,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都看不出,居然还想让我变成秃子?”
“你怎知我看不出?”云起对上她笑语盈盈的杏眼,比起她眉宇间的漫不经心,他却显得眼深如潭水。
微风恰到好处,漫天的凤灵花瓣轻轻飘舞。
风临沉默许久,看着他逐渐深沉的双眸,总觉得其中有很多自己尚不能理解的东西,眼前之人好似突然在今日变得陌生。
许是还不够了解他,她决定不再问些什么,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
眼前的景色渐腻,朝阳也开始跌落,云起收起一贯懒散的样子,伸手抓住风临的手腕,“走吧,接下来去兑现我曾经的承诺。”
“什么?”风临有些发懵。
“教你,飞行术。”
飞行术?他以前好像提过一嘴。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风临又想到自己曾随口说给他做仆人。
这么一比,她又心虚道:“你要是忙的话,我们也不急……在一时。”
“我很闲。”云起打断她的话,然后不由分说地带她离开凤灵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