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雨，又放晴 第25章 高考日

6月7、8日。

这两天，整座城市都屏住了呼吸，高三生受尽了宠爱，考场上除去写字的声音再无其他任何可能影响考生的噪音，那是一种被城市小心翼翼托举的感觉。

致远高中为了防止任何意外事故的发生，是要求所有学生必须跟随着每个考点的老师统一来回的，食堂这两天也专门开了小灶，食堂老师想给学生们熬鱼汤补脑，被所有班主任一致拒绝，最后在确定菜谱式又还是觉得鱼汤最补脑，最终决定让所有不用跟去考点的老师，在食堂给每碗鱼汤细细过滤唯恐有一根鱼刺。

不过这些，同学们不会知道，因为老师们也不会提起，他们只会一再对着同学们叮嘱，“考试细心，考完不要对答案，专心对待下一门考试……”

“同学们，今天下午我们的考试就要结束了，同学们可以自己在外面逛一下，然后统一在七点前到各班级教室开毕业晚会，下午的考试继续加油啊。”一向严肃的高三级教导主任此刻也慈爱。

同学们乐呵呵地应了一声，班主任们微笑着看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时不时制止一下对答案的学生，然后赶着他们吃完赶紧去午休。

林潋、乔顺安、伍城、姜粒坐在一起，四个人竟然分在完全不同的考场，他们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聚在一起，乔顺安听到晚上的毕业晚会，偷偷笑了下，伍城也知道内情撞了下他的胳膊，让他收敛点。

林潋姜粒倒没看出来什么，林潋在教她一些尽量多拿分的答题方式。

四人吃了饭各自回去男女寝室午休，下午统一被老师叫醒，再分别去了各自的考场。

……

随着铃声一响，高三的所有学子都写上了句号，林潋迎着美丽的夕阳走出考场大门，站在校门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艳羡地看着一些考生被父母摸着头爱护至极地接走，低头笑笑，朝致远高中的方向走去。

林潋是一个波澜不惊的人，即使心理活动已经翻腾，面上的表情也是极其细微，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出来变化。

可是，今天有个穿着优雅的女士，仿佛看懂了她所有的细微表情，女士在看到林潋盯着每对父母接孩子时的那种心酸，观察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了一丝不忍。

女士穿着高跟鞋几步追上了林潋，“林潋同学？”

林潋疑惑地停下脚步，“我是，您是？”

女士得体地笑了笑，“我是乔顺安的妈妈，蒋怡，想跟你说几句话，请问方便吗？”

林潋不擅长应付长辈，只能也跟着笑了笑，说了声好，跟在蒋怡的身后进了一家餐厅。

林潋看到类似经理的人朝蒋怡喊了一声老板，然后由他带着蒋怡、林潋进了一家包厢。

蒋怡让林潋点些吃的，林潋看了看，不自在地点了一杯果汁，蒋怡又加了几样精致的甜点，然后笑着看林潋。

林潋很少被这样审视的目光注视，心里稍有不愉快，但是想到这是乔顺安的妈妈，又缓和了，她将考试袋子放在桌旁，率先开口，“蒋阿姨，您想跟我说什么？”

蒋怡听闻弯了下眼睛，开口道，“林潋同学真的很漂亮，忍不住多看了下，不要见怪。”

蒋怡一直在打量眼前的女孩，这便是儿子那么喜欢的女孩，不得不说臭小子很有眼光，白净光滑的圆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巴和精致的鼻子，实在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多看的女孩，不过这样的样貌，好看，却也不是唯一，独特的是林潋身上的气质，如皑皑白雪中仍然挺拔的青竹，清瘦又坚韧。

蒋怡看着想着，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要是——

林潋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说，“谢谢，您也很好看。”

服务员将他们点的东西送上来后，对着蒋怡恭敬离开，蒋怡拿着一碟柿子味的点心放在林潋眼前，介绍说，“听我们顺安说，你很喜欢吃柿子，尝尝这个，应该你会喜欢。”

林潋感激地点点头，拿着叉子吃了口，甜而不腻还有点冰冰凉，很适合现在这个季节吃，她感谢道，“谢谢阿姨，很好吃。”

蒋怡喝了口果汁说，“其实我一直想来跟你说说话，可是又害怕会影响你，今天终于考完了，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正常发挥，您有什么事可以直说的。”

林潋从看到乔顺安妈妈来找她那一刻，就知道今天的话题肯定是让她放弃，她很明白，可是她依然端坐在这里等着，不是因为其他，只是想亲口告诉乔顺安的妈妈，她也愿意像乔顺安一样说的不怕，现在的自己可能还不是很好，可是她会努力，她以后也可以像乔顺安对她那样好。

蒋怡沉默了一下，说，“听说你语文很好，你能猜出我和他爸为什么给乔顺安取名为‘顺安’吗？”

林潋想了一下，回道，“可能是安康顺利的意思？”

蒋怡笑着点点头，肯定道，“不错，一字不差简直是，我们只有他一个儿子，我们家里也是和谐平稳，我和他爸最想的就是让他一世安康且顺利。”

林潋垂着眼眸笑，苦涩地说，“他很幸运，有你们这样的好父母。”

蒋怡爱怜地看了一眼假装吃蛋糕的林潋，继续说，“所以，说实话我今天的目的，是作为一个这样希望的母亲而来的，我希望你们能够分开。”

林潋意料之中地回望她，“阿姨，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我们也并没有做任何学习以外的事情，可是你这个要求，我可能不能答应，因为我们以后在一起，你的这个希望也不会改变。”

蒋怡说，“会不会改变，林潋同学其实比我更清楚，不然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你的父亲，其实比你看到的更难认清。”

蒋怡从包里拿出了好几个单子，推到林潋的面前，“很抱歉，我去简单了解了一下你的家庭，因为前几个月在学校确实闹得很大。”

林潋没有说话，她仔细看着上面一排排的数字，有林志祥的赌债也有投资失败的钱和借的钱，有些钱，林潋知道，更多的是林潋不知道的钱，林潋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着，指甲陷进肉里。

林潋拿着这些单子，狠狠皱紧了眉头，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就算，就算……我不知道，可是我并不会去管他这些事。”

蒋怡叹了口气，“你比同年纪的孩子想法确实成熟很多，可是还是太天真了，赌博投资这些很难戒掉，同样借钱给这种人的也不会是太好的人，他们现在不来找你，是因为你确实拿不出钱，以后工作，你会被缠到毫无办法，我不是在吓唬你，是事实如此。”

林潋想到前阵子妈妈疲惫的脸，慢慢意识到，她为什么永远在工作在忙碌，不敢接陌生电话，东躲西藏……

林潋又想到乔顺安清脆坚定地说不怕，她红着眼眶，“阿姨，我……”

蒋怡摇摇头打断她，“林潋，我很抱歉用了这种强迫你的方式，可是，我了解我的儿子，他太善良了，他现在喜欢你，愿意为你付出，可以后万一这些事情消耗了你们的感情，他肯定也不会丢下你，可是既然你们最后会因为这个事情分开，我认为不要开始会对我儿子更好。”

林潋由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现在的节节败退，她强撑着，“阿姨，如果我说我绝不会让我父亲的事麻烦到他，这样会不会……”

蒋怡又拿出一银行流水的单子递给林潋，林潋看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蒋怡：“我相信你不会，可是你爸爸——林潋啊，要是你们真的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了，对吗？”

林潋紧紧掐着上面的十万数字，苍白地笑了一下，不再挣扎，说：“阿姨，我知道了，我答应您，我今天考试有点累了，可不可以在这里面休息一下。”

蒋怡不忍地点点头，温柔安慰，“林潋，你是个好孩子，这十万块钱是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里取的，他给谁花都是他的自由，如果不是你的家庭，我真的非常高兴我的儿子能喜欢你，可是……你好好休息，阿姨先走了。”

林潋站起身说了一声谢谢，看蒋怡出去以后又坐了下来，她拿过几碟子的点心，毫无形象地吞咽，心里的苦涩却没有消减一点儿，吃着吃着，眼泪流了下来，咸咸的眼泪混进甜蜜的点心，最后全被心脏的酸楚吞噬得一干二净。

晚上七点，林潋去了教室参加毕业的晚会。

班里被老师们装饰得灯红酒绿，夸张极了，姜粒一看林潋过来了，高兴得拉过她坐在自己身边，开心地说，“林林，等会毕业晚会结束，我爸妈来接我，你也收拾一下到时候一起送你？”

林潋正愁不知道晚上怎么走，感激地点点头，“好，那我不跟你客气了，辛苦叔叔阿姨了。”

姜粒轻敲林潋的头，嗔道，“你竟然跟我说这种话。”

林潋笑起来，“好，我错了，敬你一杯，”林潋拿过一瓶啤酒，倒满两人的杯子。

晚会开始，老师们并没有说太多前言，只是叮嘱大家喝适量，注意安全，毕业快乐，然后就是各自的合照环节，也有些同学在唱歌哭叫，姜粒喝了一点也去玩闹了，林潋坐在位置上一边喝酒一边笑着看。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林潋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林潋有点醉了，手撑着脸，抬起头，是一张意气风发的笑脸，林潋看是他，氤氲的眼里全是笑。

乔顺安心脏微颤，伸出手，“林潋，我们去操场。”

林潋微微低头，迷蒙蒙看着眼前的大手，顿了顿，将手覆了上去，跟着他走。

不知道是谁在后面说了一句“下去看告白”，整个年级一窝蜂的也不顾老师在不在场，嬉闹着全跟在林潋乔顺安的后面去了操场。

乔顺安带着林潋来到操场旁经常乘凉的那棵大树下，大树上缠绕着漂亮的彩灯，桌上摆满了错落有致的蜡烛，乔顺安无奈转头看着身后的一大群人，嘘了一声，镇定了一下接过伍城递来的玫瑰花。

乔顺安放开林潋的手，站在灯光下，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林潋，我……我喜欢你，虽然我们现在十八岁，但我无比确定你就是我这辈子的爱人，求你跟我在一起，行、行吗。”

底下听着的人都笑了出来，乔顺安这在学校一向是张扬不羁的模样，没想到告白是这样卑微失措。

乔顺安没有管大家的笑，紧绷着弦等林潋的回答。

林潋微仰头，看面前这个大男孩，看得出乔顺安今天特意拾掇过，白色短衬衫搭配着宽松牛仔裤和白色球鞋，一米八几的个子和一张轮廓分明又神采飞扬的脸，成绩也好家里也很好，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林潋从来不自卑，可一直在无奈。

林潋看了太久，乔顺安越来越惊慌，姜粒小声喊了一下，“林林”。

林潋回过神，笑了一下，走向他，接过他手里的花，将手里的花递给姜粒，然后抱着乔顺安的腰，哽咽，“乔顺安，我很愿意。”

原本冷下来的场子，迅速爆发出一声欢呼，乔顺安也笑着，小心翼翼地抱紧了林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