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雨，又放晴 第22章 天上的星星多了一颗

林潋以前不明白，电视剧里的人守病人的时候为什么要握着病人的手，现在似终于解开了疑惑。

整个晚上，林潋都握着奶奶的手不敢松开，一直盯着，生怕错过奶奶的丝毫举动，在彻底撑不住时才睡了点时间，林志祥靠着走廊的长椅睡了好几觉，中途也有进来让林潋去休息一下。

林潋看着他憔悴的身形，一身半干的衣服，心里叹了口气应下来出了医院。

半夜的街道几乎没有店开门，林潋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家24小时的超市，她走进去买了一套男士衣服。

林潋吹着风往医院走，感觉清醒不少，她看着手中的衣服，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去做，自从与林志祥闹翻后，她一向冷言冷语，林志祥多次骂她像条无父无母的毒蛇，被骂久了，林潋认为自己也好像真的变成了这样……

林潋在走廊门口踟蹰着，林志祥伏在奶奶的床前，竟然哭了。

林潋没有进去，她轻轻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她在疲惫至极的时候更喜欢坐得低一点，林潋低垂着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走廊寂静到仿佛能听见回响，可是没有人会去问一句“怎么了”，因为在医院里无非生死，太正常了，大家各自有各自的人要悲。

夕阳缓缓西沉，挣扎着，将湛蓝的天染成一片哀戚的颜色。

这时，奶奶的手微微颤抖，缓缓睁开了眼睛，林潋激动不已，朝林志祥喊，“快快，快去喊医生过来。”

林志祥也很开心，赶紧跑着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奶奶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几乎看不见一丁点血色，林潋手忙脚乱地拿来水，奶奶只是慈祥地笑着摇摇头，艰难地拍了拍床边让她坐下，“潋潋，不要怪你爸了，他……唉，都怪我没有给你培养个好父亲，奶奶……的身体，奶奶知道，只是可能以后不能陪着你了，走夜路害怕你记得随身……带个手电……筒，这样就不害怕了。”奶奶的呼吸声越来越轻，说话越来越虚弱。

林潋哭着摇头，想将手遮住奶奶乱说话的嘴，又怕现在的一举一动让奶奶会更难受了，她只能哆嗦着死死咬住嘴唇不松口，听着奶奶说完了，才说话，“奶奶，不要，再多一点时间，我马上就要有能力带你走了，再给我点时间……还有两个多月，我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了。”

奶奶缓缓摇摇头，又点点头，笑着流泪说，“奶奶知道，潋潋一直很厉害……”

林潋哽咽着再说不出话。

这时，林志祥将医生带了过来，医生检查一遍叹气摇头，病房里，顿时又多了一道中年男子的哭声。

林潋冷脸看着林志祥像孩子一样的哭状，心里不痛不痒，她只是很疑惑，他既然如此那以前对奶奶的骂声又是什么？

林潋的妈妈也回来了，在这个节骨眼正好赶到病房外，林潋看着好几年不见的妈妈，妈妈老了很多，看起来疲惫至极，但是多年的不见面，让她此刻近乡情怯，她没有朝着妈妈走动。

杨琴看着病房里，不问也懂了的，她先是看了看好久不见的林潋，才走到奶奶身边，轻轻喊了声，“妈，我是杨琴，我回来了，你——”

奶奶渐渐浑浊的眼睛又逐渐清明过来，她年纪太大了，又很多年不见，奶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小琴啊，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奶奶顿了顿，朝父女俩看过来，让他俩先出去。

林潋和林志祥走出去，关好了病房的门。

奶奶挣扎着握住杨琴的手，叹了口气，“我一直想见你，想最后……亲口说一声……我对不起你，我养了一个坏儿子，耽误了你，也耽误了潋潋……”

杨琴不忍心地摇摇头，用拇指抹去奶奶的眼泪，“不怪您，您是位慈祥的婆婆，唉……是我命不好。”

奶奶声音放得更轻了，说出的话却坚定，“小琴，你不是林家的人，你不姓林，以后遇见好的，再找一个吧，潋潋长大了，潋潋会很辛苦，她没办法……但是你，能跑出去就跑出去吧……”

奶奶又给林潋和林志祥叫了进来，奶奶定定看着林志祥，眼神里夹杂着很多的情绪，良久，奶奶转头看着林潋，似愧疚又似心疼，“潋潋，以后……给你爸口饭吃吧……”

说完，奶奶再也支撑不住，眼睛闭上再没睁开。

林志祥和杨琴处理着奶奶的身后事，林潋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医院，找了一个僻静的拐角处坐着。

天彻底黑了，林潋低着头，满肩的头发罩了下来，将林潋彻底藏在了夜色中。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最……”

林潋迟钝地在口袋翻找手机，听见手机传来自己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脸上松动了一下，她接通电话，“乔顺安……”

手机上是一串号码，没有显示名字，但林潋莫名知道是他。

电话那头传来乔顺安着急的声音，在听到林潋的声音后，他着急的语气立刻压了下去，微微带着哄的声音说道，“林潋，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林潋左右看了看，说“医院大前门的拐角。”

乔顺安应了一声，立刻从病房往医院门口跑过去，他没有挂电话，一直到看见林潋的头顶才摁断了电话。

乔顺安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和宽大牛仔裤，喘着粗气站在林潋的面前。

林潋听见声响，抬起头，看见他，朝着他微微一笑，指着漫天繁星问乔顺安，“你瞧，你说天上哪颗星星是我奶奶？”

乔顺安看到林潋如核桃般的眼睛，他所有想安慰的话此刻却说不出半个字，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林潋，坐在林潋的身边，干涩地说，“是最亮的那颗，你奶奶会一直陪着你。”

林潋闭上眼睛，泪如雨下。

乔顺安再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抬起手搂过林潋的脑袋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说，“林潋，哭吧，这里没有人，哭够了我再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