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周围蹲点了半个时辰的糜筠,还是没有等到那位公主大人。
她有点纳闷,按照苏远衫跟顾九钰之前去的那个地方来看,这个大门应该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可是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糜筠沉思了好一会,决定先收工,回家睡觉去。
不能怪她,她今天费了太多脑子了,实在是有些疲惫。
皇宫内,涂筱还不知道教中某位人物又在偷懒,勤奋得快要晕过去。
“姑姑,我们要从这堆东西里面找出什么啊?”
年轻的女医打开一个竹简,接着收好涂筱刚刚看完的竹简。
涂筱看了她一眼,倒也不避讳,神秘地笑了笑,“有关一个江湖传说。”
嗯?女医似乎是在皇宫待久了,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江湖这两字。
“姑姑,朝廷与江湖不能……”她很快听懂了涂筱的话,想要像平时那些人一样说一句平常的话,却被涂筱似乎含笑的眼神制止了。
作为太后身边的红人,莫姑姑又怎么会不懂这些,自己又逾越了。
不过这虽然不是什么禁忌的事,但也绝对不合乎常理,不过如果自己能看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吧?
小女医还是选择乖乖做事。
“对了,你上次说的怪病怎么样了。”
涂筱用食指划过竹简上的一列列文字,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女医回过神,立马惊叹道:“姑姑真是神了,那配方我试过,加入那几味药,减少熬药的时间,还真成了,尚宫都夸我有悟性,只有我知道,是姑姑您懂得多。”
涂筱笑了笑:“那也是我老家的土方子,有用就好。”
“对了姑姑,因为治好了张大人,尚宫破例提拔我,这次太子的疗养方子,我也能参与,但是……”
女医望了一眼周围,眉眼皱成了一团,似乎疑虑要不要开口。
涂筱心知肚明,因为她跟糜筠虽然没有通过气,但作为拜月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那阴毒的烧经蛊虫是谁下的,整个拜月有能力做出这种蛊的,只有那几人。
也正是因为这蛊,她们才能发现太子妃的秘密。
而现在,烧毁的神经已经越过了蛊虫最开始啃咬的地方,走向全身了,太子近来日夜不醒,疗养生息,对外说是因为东宫出的这几起命案,实则是因为蛊虫发作,根本就没有力气清醒。
而这个女医,也是她笼络来为了此刻的。
太子现在不能好,但也不能死。
要怪就怪那小祖宗,下个毒没轻没重,这蛊非常阴险,前面不显山露水,但一旦发作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涂筱现在就生怕太子真的突然暴毙了,那计划可就全乱了。
涂筱在嘴唇前竖起食指,示意女医噤声:“有的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小心隔墙有耳。”
“是。”
女医也意识到这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连忙压下了想说的话。
快了,一切都快了。
涂筱看着手中的竹简。
接近亥时,路上人少了许多,糜筠这才慢悠悠地准备一路晃回去,不过还没等她平安归去,又有两伙不明身份的人士在街上直接打了起来。
不,准确的说,是两个人跟一群人打了起来。
其中还有一个糜筠比较眼熟的,好像是叫……晋翊吧?
糜筠很快想起了那个人是谁,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晋翊不是顾九钰的暗卫吗,他跑这儿来了,谁去保护顾九钰?
她很快意识到这次的争斗肯定不简单,不然晋翊绝不可能抛下顾九钰,自己跑来拖延这群人的时间。
糜筠迅速地隐藏好自己的身形,跳上自己热爱的房顶,观察着下面的战局。
不妙啊,晋翊的那位同伴看起来快要抬不动剑了,而对方的人马似乎还在往这边集中。
难道是有人知道了顾九钰的身份,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要杀了她?
谁跟皇家这么过不去啊,这种看起来会惹出一身麻烦的事情也要做。
糜筠在上面暗暗感叹了两下那群人背后之人的鲁莽,然后又头疼起来了,顾九钰现在是不能死的,至少在她得到碎玉的消息以前。
所以现在得找到她人,幸好之前自己在她身上下了追踪蛊虫,现在找人还算轻松。
糜筠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模样古怪的虫子,那虫子先是施展了片刻自己的身体,然后调整着身体的方向,糜筠顺着它头部的方向前行,不一会便找到了被几个黑衣人困在巷子角落的顾九钰跟初兰。
不过她来得有点晚。
一个黑衣人一剑捅穿了初兰的胸口,初兰为顾九钰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初兰!”
顾九钰惊慌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初兰,想要逃,但这里就是一条小巷子,除了黑衣人堵住的那个口,根本就没办法逃。
又是这样,可悲的运气。
顾九钰靠着墙,捏紧了拳头。
从开始调查玉漾仙的那天起,自己就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成功过一次,现在更好,命都要搭上了。
自己果然还是鲁莽了,以身入局,但意外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顾九钰难得自嘲了两声,不过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而刚刚赶到的糜筠,正想救下这个麻烦的公主殿下,却发现事情好像变得有点奇怪了。
顾九钰没有大喊大闹,也没有蹲在墙角哭泣,更没有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她似乎并不相信会有人来救她。
她在跟那群人谈判。
糜筠止住脚步,颇为迷茫地看着下面的顾九钰。
“众位既然都是江湖之人,想要的无非就是功名利禄,这些,你们的雇主给得起,我也给得起,甚至她给不了的,我也能给。”
顾九钰离开墙,往前站了一步,目光沉稳而无惧。
那群人面面相觑,似乎在犹豫什么。
顾九钰则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看他们行动并不怎么默契,猜出了这群人并非是同一个组织出来的,对于这种没什么信仰的杀手,钱财无疑是最能让他们心动的东西。
糜筠更加好奇地观望着,这似乎不是她认识的顾九钰啊。
“我身后的人,比你们的雇主更复杂,如果杀了我,我便也就一死,但对于你们而言,可能会有想象不到的麻烦——这并不是我在威胁你们,我只是希望我们能顺利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九钰从腰上取下一块玉牌,抬起手,玉牌上隐隐浮现出聚荣二字。
“这是我在聚荣钱庄的信物,拿着这个,你们可以想取走多少财物,就取走多少。”
顾九钰看着那个领头人的眼睛说道。
聚荣钱庄是天下第一钱庄,甚至不是钱财的问题,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都不能将东西存进去。
看来顾九钰并没有骗他们,她身后的势力可能真的会给他们带来麻烦,而这边的雇主……
“那我们还不如直接把你绑起来,何苦要费这么多事?”
那领头的看着她手上的玉,似乎在思考这个做法的可行性。
“你们不会的。”
顾九钰冷笑道,“在那之前,我会在砸烂这块玉的同时,吞下这颗毒药。”
她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放在了嘴边,然后说道;“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挟持我的动作快,还是我吞下这颗药的动作快。”
几人对视一眼,似乎是达成了意见上的一致。
“可以,我们放你走。”领头之人伸出手,“把玉交给我们。”
顾九钰挑眉道:“在没有确认我的安全之前,我觉得还是先留着为好。”
领头的咬牙道:“那你想怎样?”
“很简单。”顾九钰平静地说道:“你们全部都把武器扔在这,往后退十步,等我走到巷口,会把玉放在那,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转身了。”
“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玉放在那?万一你拿着玉跑了怎么办?”
顾九钰看着他,笑了笑:“因为你们拿到玉,就不会再追我了。我何苦要冒着被追杀的危险,把这块对我而言只有保命作用的玉留在身上呢?”
她说得有理,不过领头人还是不怎么放心,于是要求退十步后要转过身,亲眼看着她把玉放在那才行,顾九钰答应了。
之前的要求她本就故意说得高了些,现在对方要砍价也在她的意料中。
糜筠一路观望,看着顾九钰一路走到巷口,放下玉,然后用飞快地往右边拐了去。
而那几人果然信守约定,没有去追,只是捡起了玉。
不过他们也留了后手,领头的看向剩下的人,“到时候他们要是问起人哪去了,你们就把看见的说出来。”
虽然他们要留这块玉去交换,不用再去追她,不过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只是……糜筠看着顾九钰绕了一圈,最终往左边的路跑去。
这位公主……不简单。
不过她现在跟暗卫走散了,贴身宫女死了,自己身上保命的玉牌也没了,现在要去哪?去找她那位皇兄?
糜筠睡意全无,只想知道顾九钰接下来要去哪。
对了,那个女子让她接近顾九钰,前几日她因顾九钰身边那暗卫在不好下手,现在不正是最好时机吗?
不过要怎么接近呢,若是前几日的那种顾九钰倒还好,现在这个那么精,她根本没把握应付啊。
正想着想着,顾九钰突然放慢了脚步,拿出手帕擦了擦脸,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慢慢地走进一家客栈。
正好是糜筠下榻的那一家。
这倒也合乎情理,这间客栈离刚才那地不近不远,离临王府倒是近,如果有什么状况,她还有周旋的余地。
不过都已经这么危险了,为什么不回家呢?糜筠有点困惑。
管他呢,先想想怎么接近才是真的。
糜筠又陷入了头脑风暴。
顾九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也顾不得料理一番自己,直接倒在了床上。
太累了。
眼睁睁看着初兰在自己面前死去,她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又是强撑着跟那群人谈判,又是拼命地七拐八拐跑到这里,她作为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主,即便再聪慧,也是有些缓不过来的。
还好,现在这里暂时安全,明天只要换上刚刚从掌柜那换来的布衣便可。
顾九钰闭上眼睛,想要静静地休息片刻。
不过还没等她进入梦乡,她突然感觉房间里一暗,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出,有些凉。
她猛地睁开眼,什么也看不到。
“你想要什么。”
她尽量忘却自己的疲惫,想要再次谈判。
但是对面的人显然跟刚才那群人不一样,他不在意钱财,甚至连话都懒得多说。
“死。”
顾九钰顿时有些没底了:“如果你嫌那些东西入不了你的眼,我也可以给你别的,人脉?情报?以我的……”
她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的凉意一消,刀剑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桌椅被击打的声音。
过了一会,男子的闷哼声传来,刀剑交锋的声音也暂时告一段落。
房间亮了起来,有人点了灯。
顾九钰用手半遮住眼,看清了屋内站立之人的容貌。
一个清秀的姑娘,一身黑衣,手执长剑,面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