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爵无荣 第72章 二十八：十面埋伏·其三

一夜无梦，醒来的明斤觉得神清气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因为昨天晚上和老姜练习，但是没有动静。而联络的信物还在，说明老姜没出什么事，于是明斤的心只能七上八下。

她到镇上来，因为昨晚先走时，穆凝说要请他们一块到镇上吃早饭，这当然得去。可惜，明斤到的时候，店里只有周危，撑着胳膊，坐在店里的一张桌子上。

“我好饿，咱么能不能先吃。”

他听脚步声判断来者是谁。

“来早了，”店里只有他们两个，明斤拿筷子的声音都清晰可见，于是老板从后厨喊了一声，“还有一会包子才能出来！”

二人愣了一下。

“穆师父约的时间，卡的也过分了吧，”周危无奈，“我好困。你收到消息了没？”

“当然，”明斤也面带疲倦，“睡得正熟，传消息来让收拾东西，今日之后就到外面住。看来世和也一夜没好觉。”

“我还要悄悄收拾东西，感觉在我自己家里做贼。”

真说话时，济桢和穆凝一前一后都到。包子出蒸笼，老板赶快端了两碟包子，再来四碗粥到桌子上，让他们四个吃好。

天冷之后，腾腾热气格外明显。镇子上繁忙减弱不少，一直到早饭结束，店里也就多几个人。

“街上都没人啊。”

伸懒腰也是一个传一个。站在门口，周危跟着明斤转了转身子。

“咱们又不是出来玩的，”济桢道，“今天要先去举霞的镇子上会合，然后，换一处地点再次潜入奕山城。”

“要是今天又大收获就好了。”周危震震身子，跟着济桢和穆凝往镇子外面走。

“昨天的不叫大收获？”济桢好奇问。

“现在这情况，当然是和祟鬼有关才叫大收获，”周危道，“昨儿虽然发现金术奇妙，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我来讲，没什么意思。”

也是转了一圈才到镇子上，实在是有些难找。这些日子大家都在各种奇怪地形里转悠，寻找这个镇子的复杂程度也是堪称一绝。这里并非寻常镇子，无百姓，是遗弃村镇再次启用。明斤再此又见习祥风，二人也是自举霞之后再次重逢，也是十分欣喜。

“这个村庄从前被祟鬼袭击过，来此救援的修士想带着幸存百姓迁走，但有人实在不愿离开，于是擅长木术的前辈就把这里地形复杂。只有拿着信物，否则很难破解其中密道。”

习祥风带着明斤来到一间屋子，孟生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太好了，咱们可以住在一处了。”

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来调查祟鬼的，两个人开始庆祝可以住在一起。

这处屋舍不算宽敞。除了靠墙两侧各有一个宅床，中间一张桌子，还有一个小桌案供放东西外，其他业务什么空间。除了与门对面正对着一扇小窗，且因年久失修，无法正常打开，其他地方一片黑暗。

“我住在对面营帐后面，负责救治伤员，提供药草。”

三人围着桌子坐，还没说几句话，忽然明斤和孟生都收到消息，要到后方的大营帐去，习祥风算着时间，自己也该去做事了，于是三个人在门口分离。

镇子上都是小房间，所有能让六七个人同时居于其中的都是后来搭设的营长。明斤和孟生还得还算迅速，于是明斤好奇问衡不微，但他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

“在筹备这件事上，我也是闲杂人等，”衡不微很无奈，“而且师父身体不好，我一直都要替师父记录文档，做些琐事，所以也实在顾不上这些，都是郭师兄说到哪，我做到哪里。”

“班长老还没好？”明斤吃了一惊。

“病好了，痛还没好，”衡不微无奈地说，“师父自受伤后，整个人状态下将一大截。虽然说他没有之间能折腾人是好一点，但看师父时长需要煮药吃，我也实在烦忧。”

“万掌门怎么说？”

“药就是掌门开的，肯定是最尽心的，”衡不微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也看不明白是怎么回去。昨天知道金术还有负面效果，师父失神落魄好久，饭也没怎么吃。他本来想着自己能依靠这一个法术回报师爷，结果现在……”

“师爷怎么了？”

“去年去世了，”衡不微双目放空说道，“不过是寿终正寝。我也没在场，只听师兄师姐们说是早上起身时有点头晕，吃了饭，在院子里躺了一会就离世了。”

“师爷支持班长老研究金术？”明斤有些好奇。

“那倒不是，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其他人说，”说到这里，衡不微忽然小心翼翼起来，“只是师父确实在其他法术上没有什么建树，所以松口的。知道师父的金术有成之后，师爷还称赞师父终于找到自己擅长之法。师父很看重这个法术的，他大概觉得，这个法术有一点不好，他在多对不起师爷一分。”

然而班瑞似乎并不在场：“班长老人呢？”

“师父和会城的韦长老去调查结界了，”看着人快要聚集，衡不微和明斤也从一边的凳子上站起来，往帐子中心走去，“今日要换个方位潜入。”

韦静送信来，全员到齐后，众人一同从营长门口出发，来到了林子中的另外一处。说实在，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因为四周环境更为狭窄幽暗。附近数目虽然长得高，但几乎没有枝桠，只是一鼓作气往上长，遮住许多亮光。要不是韦静提前把青铜树灯搬过来，附近就更昏暗了。

但这里离昨天众人聚集的地方并不远。明斤和周危得了济桢和穆凝的准许，开始在林子里调查，也可以说是乱窜，还没走几步就到了他们昨日呆着的地方。然而，据班瑞说，这里是昨日结界正对点位。

想着那么巨大的结界就藏在这几步路中，明斤和周危都不免摇摇头。

“这可怎么办了。”

还是依照昨日的顺序进入，但是今天要前往两次，城内城外一样探索，免得错过什么危险地点。进入的批次还是和昨日一样，因此明斤有时间和穆凝商量。

“陈长老的金术该怎么办？”

穆凝也是有些发呆。

“虽有起效，也有后果，”穆凝顿着说话，“我已留消息给陈长老，目前还没收到回信。其实，你我二人关于金术修行水平实在不高，不大能触碰到后果范畴。总之，还是谨慎行事，朴素的法术总是最好。”

再看过去，班瑞的状态似乎不大好，一直看着结界的方向发愣。衡不微坐在他旁边，延伸在纸笔和班瑞的脸色间来回打转，神色不安。

时间流逝，看着半个时辰逐渐走过，明斤摸了摸自己怀里老姜的信物，却还是毫无音信。但信物并未变化，也说明老姜没有遇到危险。只不过，又是什么事才让他们两个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明斤实在困惑。

结界内，奕山城以外的面积和奕山城相差不大。但因为分布较开，所以要花费好长时间才能走完一段。负责检测城内动态是田亨和孟生，他们二人本来打算闯到看起来没什么祟鬼的宫殿上方去看看，但仅仅是走到与宫殿在横洲线上的城墙处，就明显感觉到鬼气增强，为了防止暴露身份，只得作罢。其他四位都是负责在城外调查，结果是外面甚至没什么称得上房屋的东西。

“但我也遇上几个祟鬼，”周危道，“不过这次正好遇见他们几个把屋舍变出来，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补图结束后，正好是第二批修饰进入结界调查。虽然画图实在累手，但明斤对于结界内状况也是更加熟悉，进来之后立刻就判断出来自己现在位于奕山城西北侧，这附近还没有没有仔细调查过，而且据穆凝的调查，往北走就是大角色们居住的地方，那么断崖也大有可能在那附近。

带着双重目的，明斤开始在林间游走。

也许是因为离南门太远，跑远来不及赶回去，所以这一路上明斤更是一个祟鬼都没见到。北边的林子密度更大，温度更低，风术在其间也不像在外出能施展开，明斤只能降低速度前进，倒也便于观察附近情况。

时间过得很快。还剩一半时间时，明斤摸到西北侧一点的结界边境。因为班瑞嘱咐不要用手去触碰结界，明斤只能竭力靠近，看看外侧是哪一处。

她脚边正好有几个石块，外面能看到这些石块的影子。

不能依靠结界看到外面，那只是内部的一个影子。

然而，这个距离确实十分奇妙。虽然结界内奕山城十分重要，但它的位置又巧妙，所以调整了几个角度之后，明斤都无法在结界上看到奕山的影子。外面只是一片林子，但和里面的林子不同，实则又相同。但因为结界上带有一些光泽，所以看过去，外面的林子因为色泽不同，还真容易糊弄人，也真容易糊弄鬼。

祟鬼能自由离开奕山吗？明斤忽然好奇。

时间紧急，明斤没时间在这边感怀，于是赶快调整方向，往北边走。

“天光，天光。”

忽然有声音。

是老姜的信物。

“怎么了？”

明斤赶快藏到附近一处树枝上，小声回应。

“我们找到断崖了，也找到那几个土丘，”老姜的声音已经很低，但能听出来，他还在试图降低自己声音的存在感，“我们等了一晚上，终于看到图上那个祟鬼了。你快过来！”

“在哪？”

“小心点！”

听到这里，明斤忽然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要被吸走，这种吸走的感觉有很熟悉，就是她进入群林会时哪样。

她忽然落在一处树干上。

山柳依靠双腿挂在树枝上，用双手拽着明斤的胳膊，防止她摔下去。老姜因为身体轻盈，在树梢上观察什么，一听见动静赶快转身回来，看明斤斜着身子坐在树干上，指了指前面一个方向。

明斤眯着眼睛，看清了一个在林间移动的小黑点。

但这也太远了，精怪的眼神和他们不一样吗？

无奈，拉过一片叶子，明斤再次使用法术，透过那片小贝壳，看到站在断崖变的一个背影。那身衣服在明斤看来很不合适，奇怪的肩膀让扶霞的脖子看起来特别短，被于弘看见肯定要说这裁缝手艺不行。

不敢说话，明斤用手比了一个圆。

会意，老姜把自己的身躯变小，而弹跳距离惊人，一部跳出去几棵树的距离。明斤和山柳跟在后面，抓着树干，行走一段时间后来到靠近小路的一片林间空地。

其实也说不上是空地，因为这地方只够一个人身位，四周再多一圈，正好够宽松一些，于是扶霞在附近搭了一些坟。吴让没回来，这里的圆丘变成三个。因为知道吴让刻碑不成的事，明斤看到这些小丘，意识到扶霞能知道怎样大小的变化不会引起反应。

扶霞显然是更亲近的那一个近卫。

或者说，吴让到底是跟着公沙，还是跟着高朗的，这其中是否有一个答案。

山柳把自己的胳膊变成一根细长柳条，在明斤眼前咣当。

扶霞正在靠近。

临走前，明斤忽然有个想法。

金术的施法条件并不严苛，只要施法者双眼能看到对象，而且注意力锁定在祟鬼上就行。山柳和老姜显然在附近调查好一圈，找到了一个隐秘在大叶片和紧密树干间的一处空隙，让明斤正好可以挤在里面。距离有足够远，明斤可以看到扶霞，后者又很难在迅速锁定明斤的位置。

林间安静，似乎和寻常无异，扶霞也没有多想，再回到城里继续事务之前，又转身来到这一小爿空地。她从前在这里和其他几个嬉笑打闹的时间，如今只能用来对着土丘深思，心里也是十分凄凉。

然而今日也不一样。

最右侧的土丘边上，有一道既清晰又模糊的弧线。

看起来像是风吹过来的。

有一圈细土被堆了起来，若即若离，仅有三段，看起来像是由大朝里面缩小的圆。扶霞又说不准这到底是什么，因为也可以解释为其他东西。只是在前三个圆丘之后，扶霞想不动，只觉得心上又悲凉起来。

她蹲下来，看着这四样东西发愣。

好机会。

“帮我看着附近情况。”

山柳和老姜点头之后，防止扶霞快走，明斤赶快施法。

“悬河注火。”

及有了昨日经验，明斤也不仔细打量这些漂浮在自己脑海中记忆。她现在的目标是奉悟带着公沙和高朗离开之后，祟鬼之间到底发生什么。

尤其是高朗的变化。

半个时辰已到。

踩点回来的卓雍看着自己面前的四个人，发现那个还不大熟悉的身影还没回来，但好在蜡烛还在亮着，于是不免在心里嘀咕：“又见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