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这些我来做就好了,你快去歇息罢。”林映玉刚从厨房端着个盛放碗筷的木盆走进偏厅,就见尚怀真已经吃好在归着残羹了,忙快步走过去制止她。
“我来没事,你做饭都这么辛苦了,怎能还让你洗碗呢,正常就是该吃最后的人收拾。”尚怀真眼疾手快地抢过她手中因分神而没抱好的木盆,赶紧把碗碟收进去,不让她有动手的机会,笑嘻嘻道:
“瑶瑶今日发了一天的传单,你又做出这么美味的一大桌子菜,定然累惨了,快和她一起去沐个浴暖暖身子,舒舒服服地躺床上休息吧。”
林映玉看着自己一瞬间就变得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禁有些恍惚,犹豫再三才道:“怀真,其实我和瑶瑶并不是亲姐妹,我是……”
还没说完,尚怀真一手比“嘘”,一手伸到她嘴前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把木盆放到一旁后,拉她坐下,温和笑道:“我知道的,你们俩长得并不像,处事礼仪也天差地别,伤心事就莫要再回忆了,只要是用真心换真心,半路亲人一样胜似血缘至亲。我知道你愿意和我说实话就是已经将我当成你信任的人了,于我来说,这就足够了,即使以后会有再多麻烦和困难,我都会和你们携手共进的。”
林映玉坐在她身旁,感受着她谈吐中的友善体贴以及一呼一吸间的温热气息,心底莫名地躁动了起来,因衣衫单薄还带着些寒意的身体也不由地发烫,激动之下不知为何竟忍不住颤抖。
尚怀真见她突然发抖,以为她是着凉了,赶紧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围在她身上。虽然她比现在的自己虚长两岁,却还要比自己矮上一点,古代人的身体也着实差了些。
林映玉看着自己眼前的光被一道身影覆盖住,暖意也随之袭来,眼圈不禁发红,这一刻很想撕开自己坚强的伪装扑进对方的怀里大哭一场,但是理智和矜持控制住了她,毕竟这只是认识了数日的男子啊!
男子之言,之于女子,不过是见色起意,或是一时兴起。若果交出真心,当其腻味之时,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拢了拢体温尚存的外衣,正准备解下来还回去时,手却被按住了。
“外间风大,你披着回去吧,明日再还给我不急。你看,瑶瑶过来找你了。”尚怀真见她不抖了,觉得确实就是天黑导致越来越冷的原因,故按住她想把外套摘下来还自己的手,还帮她把脖子前的带子系紧了一点。
林映玉被她的这个举动惊到,下意识地拉开了一点距离,往窗外看了看,见林映瑶在院子内一边踩着雪坑玩,一边往偏厅这边走来,忙起身,脸红道:“那我明日将这件外衣洗净后再还予你。”
尚怀真微笑着点点头,也起身要去拿木盆。
见她转身,已经端起木盆准备往外走了,林映玉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拉住她的衣袖,认真道:“漪福楼里的好几样招牌菜品我都有经手,怀真你需要他们的配方吗?我可以写下来。”
刚还哭笑不得地想着这美人怎么那么爱扯衣袖,这会听到这话后,尚怀真双眼立马放光,笑容比先前灿烂了好几倍,兴奋之下又反射性地拍起了彩虹屁:“那太需要了!你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我的财神爷啊,有你真好!以后若能把漪福楼干下去,我必须捧你做离州第一女明星!”
林映玉听着她这无厘头的话,和看着那股兴奋劲,要不是手里拿着东西,感觉她马上就要手舞足蹈了。心里有些羞涩,又有些开心,也“噗呲”笑道:“怀真你不嫌弃就好,还有我自己的一些改善心得,也一并写予你。”
这笑容宛若破苞绽放的春海棠,不张扬却美得不可方物,近距离仔细看她,更是长得螓首蛾眉,我见犹怜。
“多有女人味啊!曾经我也幻想要长成这样。”尚怀真心里感叹着,脸上不禁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夸赞道:“回眸一笑百媚生。过几日年节歇业,我和你一起去选购新衣吧,你这么美,穿这些粗布麻衫浪费了。”
林映玉听罢,脸烫得都能烧菜了,羞得整个人都想往地下里钻去,点了点头,讷讷不敢多言。
“阿姐,怀真哥哥,你们在干嘛呢?怎的阿姐脸红红的,怀真哥哥你欺负阿姐了吗?”不多时,林映瑶手捧着一个雪球,走进偏厅,好奇地看着两人。
尚怀真看着她手上的雪球,笑道:“没呢,我感谢你阿姐还来不及呢,你想打雪仗吗?我陪你呀。”
“好呀好呀!”林映瑶才说完,就把手上的雪球往她那边砸过去了。
尚怀真没想到她说到做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砸了一鬓角的雪,无奈笑道:“你这娃娃,手也太快了些,你阿姐怕冷,咱们出去玩。”
林映玉倚在门边,微笑地看着院内玩心未散,你追我赶的两人,漆黑的眸中好似亮起了一点光,只觉一辈子若都能过这般平静无忧的日子,该会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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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伴星明,明天该是好天气了。
城南街街尾的薛宅里,薛振中坐在书房中看着肖善和留下来的那幅写得龙飞凤舞的诗,心里思忖着是否要帮尚怀真讨要一匾店招。
一盏茶后,将思绪放在一边,方拿起一本书,房门就被敲响了。
“爹爹,我可以进来吗?”
薛振中把桌上的那幅诗卷好,应了一声后,就见薛秋华捧着一沓账本进来了。
“爹爹,这些账目我都复核好了,您且随意抽一本考核我吧。”薛秋华把账本放在桌案上,自信地看着他,眸中星芒璀璨。
自从上次和娘亲吵架后,她就听从了爹爹的安排,从自己可以接触到又相对感兴趣的领域出发,开始跟着陈伯他们学管账了。
刚开始心里还有些抵触,总想偷偷溜出去找怀真哥,又害怕爹爹发现后一生气直接把那晚聊好的条件给否决掉了。没曾想,学着学着,竟学出了滋味,忽得发现这些数字组合在一起居然如此神奇,不仅可以判别一家店铺的盈亏,还能通过分析及时调整成本扭亏为盈。
薛振中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抽出了一本兴德十二年的账目,问道:“兴德十二年,三月,瑞盈肉斋邑阳店,是亏是盈?因何亏?因何盈?”
薛秋华想了想,侃侃而谈道:“兴德十二年三月,除南市的总铺,邑阳街和东兴街分店的账面上皆呈亏损,邑阳街当月亏损三两银。其时过了年节,恰逢春耕,又遇各地举子上京会试,除去有家中子弟要赶考的人家,普通百姓买了种子肥料后,手头余钱亦不多。开春回暖,人们对肉食的需求也不及秋冬大,所以该月有收无盈。”
薛振中欣慰地点点头,招呼她搬一个矮凳在自己身旁坐下,不吝啬地表扬道:“很好,翠翠,短短几日,先不论你分析得如何,光是能记住这么久远之前的账目,就看得出你这段时间十分用心了,让爹爹很是欣喜。”
见薛秋华开心地坐下,他又起身到书架上拿下一叠很是陈旧的小报,递过去道:“你适才分析得不错,但还是过于表面了,这些小报你可以仔细翻阅一番,找出当年是否还有发生别的什么大事,这件事是否对咱家的生意起了影响,并推断出当时大致的物价。另外,基于三月的亏损,四月我们是否有调整了进项?这些你都需要统筹全面地去考究,以大度小,以小展大。”
薛秋华认真听完,受教地点点头,也不嫌弃陈旧纸张上散发出的霉味,细细地阅读着。
添茶的小厮进来了两回,每回都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专心致志,没变过姿势的俏丽身影。
过了许久,外间又起寒风,从撑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棂处溜入,将油灯吹得“噼啪”响了两声,火光在灯座上跳了一支短暂的舞。
薛振中把手上读完的书卷合上,起身想亲自去给薛秋华更换一杯热茶,却见她的眼睛也恰好离开了陈纸,睁着大眼睛,恍然大悟道:“原来当时皇上还在各地临时征调士兵去收复平华十一州,壮丁一走,只余老弱妇孺的城村肉就更难卖了。爹爹,谢谢您教会我这些,明儿个我就将整年的账目列在一起探究。”
才放下喝完一杯茶,就见那些小报被拿走了,她疑惑地抬头问:“爹爹?”
“夜深了,凝神太久对眼睛不好。劳逸结合,方能事半功倍,明日爹爹给你放个假,你可以去街上逛逛,顺便看看你的怀真哥。”薛振中打趣着将陈旧小报重新放回书架。
薛秋华脸红了红,羞赧地笑道:“爹爹,自从学习理账以来,我好像并没有那么念着他了。”
薛振中惊讶地挑了挑眉,把重新添了炭的手炉递给她,道:“好事。不过要想精学一门本领,闭门造车是万万不可取的,扎根民间可以启发你的思维。”
说着,他又将肖善和的那卷诗展开,淡淡笑道:“而且,爹爹明日也要拜托你去帮我把尚小公子约出来一聚。”
薛秋华好奇地看向那幅字卷,惊喜道:“这是,五谷居士的亲笔?”
薛秋华:“谈恋爱哪有搞事业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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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寻常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