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云影 第6章 第六章 一瓶啤酒

开昭的双腿终于停止了抖动，他一鼓作气把自己转移上了轮椅，转动轮圈来到云时影身边：“已经睡了半夜了，早上起来再洗算了。”

云时影动了一下手，却不敢迈步：“你家里有别的床吗？或者沙发也行，或者，地上也行。”

开昭拉住云时影的手：“没有，只有这一张床。我动不了，不能把学长怎么样的，我也相信学长。”

见云时影表情纠结，开昭继续说：“冬天睡地上会着凉的。”

不等云时影反对，开昭把云时影领到床边让他坐下，去拿了自己的睡衣给他：“学长，这是我的睡衣，是干净的。”

云时影睁着眼睛，眼球在眼眶里快速转着：“开昭，你能回避一下吗？”

开昭大度地说：“好，我也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学长别紧张。”

开昭换过纸尿裤出来，云时影已经穿好了睡衣坐在床边，眼睛也闭上了。开昭本来就比云时影矮，又格外瘦弱，他的睡衣穿在云时影身上处处逼仄，很不自然。不过开昭没笑，只是靠近云时影：“学长上床就好了。”

云时影到底还是上了床，听着开昭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问：“我喝了多少啊？”

开昭忍着笑：“一瓶啤酒。”

云时影的表情裂开了：“只有一瓶啤酒吗？”

开昭忍不住笑了出来：“是的，只有一瓶啤酒，所以学长以后在外面不要跟人喝酒了。”

云时影开始揉脸：“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开昭靠近云时影：“学长想喝酒可以找我。”

云时影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为什么啊？”

开昭终于躺到了云时影身边，看着云时影：“因为我永远、永远、永远不会伤害学长。”

云时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轻声说：“你怎么会这么喜欢我呢？”

开昭握住云时影的手：“因为学长值得。”

云时影自觉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他方面都很普通，甚至眼睛看不见还是个重大减分项，怎么会被开昭这种聪明、漂亮、坚强的男孩子这么喜欢，让他实在摸不着头脑。耳边响起开昭温柔如水的声音：“学长。”

“嗯？”

“抱抱我好吗？我神经痛。”

云时影愣了愣，终究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小心地把开昭揽进了怀里。隔着单薄的睡衣，手下的身躯单薄、瘦弱，没有丝毫力气，泛着凉意，让人心疼不已。云时影感觉到胸口有湿意，收拢了手臂，问：“很疼吗？”

开昭的声音里有水汽：“疼，很疼。”那些踽踽独行只为走向你的日子，埋着太多艰辛与伤痛，只有你的怀抱才能治愈。

云时影想起自己头疼时妈妈的动作，收紧了手臂，一下下抚摸着开昭的后背，感受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了下来，也放下心来，睡了过去。

云时影是被踢醒的，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开昭的床，他下意识地按住了开昭的腿，眼前已经亮起来了，是早上了。开昭也已经醒了，咬着牙熬过早上这一波痉挛。抽动的双腿渐渐重归安静，云时影多摸了两下开昭，确认他没事，问：“每天都这样吗？”

开昭有些乏力，正躺着攒力气准备起床，轻轻地说：“差不多吧，我痉挛有点严重。”

云时影问：“没有办法解决吗？”

开昭开始撑起自己：“可以吃药，或者晚上按时翻身也会好一点，但是我自己翻身也挺难的，翻完身也走了困了，好久睡不着。”

云时影感受到开昭的动作，扶了他一把：“轮椅在哪里？我抱你上去。”

开昭看着云时影笑：“我可以的，只是有点慢。”

云时影听着舒缓的衣物摩擦的声音，轮椅轻微的金属声，内心一片平静。开昭在轮椅上坐好，看着还在发呆的云时影，轻声说：“学长，来，去洗漱。”

云时影下了床，摸到开昭，让他带着自己去浴室。开昭找了牙刷给云时影，和他一起刷了牙，问：“学长要洗个澡吗？”

云时影还记得前一晚喝了酒，说：“好。”

开昭牵着云时影的手，一样样摸过浴室的东西，把自己的淋浴椅拖到墙角，自觉退出了浴室。云时影打开了水，没来由地想起了刚才那个旖旎的梦，手往下摸去。

云时影腰间系着浴巾走出浴室，听见了油烟机的声音，不敢乱走，叫了一声“开昭”。

一只手很快握上了云时影的手，云时影已经能认出掌心的茧，是开昭。开昭领着云时影摸上床上的衣服：“学长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大衣和毛衣喷了除味喷雾，已经没有酒味了。”

云时影一手按住腰间的浴巾，说：“你能回避一下吗？”

开昭非常善解人意，温声道：“好，学长有需要叫我。”

开昭进了厨房，云时影听见了厨具的声音，摸索着换了穿了衣服，确实是带着洗衣液味道的柔软蓬松，配上厨房里传来的锅盘交响，让人有种老夫老妻日常的错觉。

油烟机的声音停了，有瓷器放到桌面的声音，还有暖暖的香气，云时影笑起来，叫：“开昭。”

开昭没有脚步声，轻微的橡胶轮胎碾过地板的声音，只有在安静的环境中才听得见。开昭很快来到云时影面前，牵起云时影的手：“吃早饭了。”

云时影没动：“你有拖鞋吗？”

开昭才发现，云时影还光脚站在地上，他自己不穿拖鞋，也忘记了这一茬：“我这里没有拖鞋，我把你的鞋拿过来。”

云时影低着头：“把你的地板踩脏了。”

一个瞎子，知道什么脏不脏的，看得出来你家教严了。开昭拿来了云时影的鞋，放在了他的脚边：“我这里也没有很干净，不用在意。”

云时影穿上鞋子，搭着开昭的肩膀来到餐桌边，小心地摸了两下，扶住了餐桌，问：“椅子在哪里？”

开昭才想起来：“我没招待过客人，我这里没有椅子，房东留了两个凳子，在桌子下面最里面，学长你摸一下。”

云时影伸手到餐桌下面，摸到了叠放的圆凳，拿了一个出来，乖乖坐好，等着开昭牵着他的手摸到碗和勺子。开昭温柔地笑着：“是鸡汤馄饨，我自己做的。”

只有一个碗，并且不用筷子，云时影非常满意，小心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竟然第一下就成功捞到了馄饨，薄薄的馄饨皮裹着肉馅和一整个虾仁，配着香香的鸡汤，让云时影眯起了眼睛。开昭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些自信的：“喜欢就多吃点，锅里还有。”

云时影忙着低头猛吃，只来得及“嗯”一声。吃过两碗馄饨，云时影听见开昭收碗，赶紧站起来：“我来洗碗。”

开昭温柔地拒绝：“厨房做过无障碍改造的，对学长来说太矮了，会不方便，学长可以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