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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青玄自己坐了一会儿也觉无趣，便朝贺玄身边挪去，来回挑逗他回应自己的话。
“贺玄，你说待会儿到斗灯环节的时候，地师殿能得多少盏灯啊？”
说完，师青玄自己歪了歪头，又说：“唔，你这么勤快，至少得有一千盏灯才足够吧！”
就连君吾去年的长明灯数量都没有千盏之多，师青玄这话实在抬高贺玄了。
这话连他哥师青玄都没对他说过，足以证明在师青玄心中，贺玄的形象是何等高大。
可惜，贺玄不搭理他，师青玄自说自话也不觉得闷，一直在贺玄身旁骚扰他。
“贺玄，等会儿宴席散了，我们要不要去逛逛夜市，顺便买点东西回去布置下你的黑水鬼蜮？”
“你黑水鬼蜮大是挺大的，就是有点空。唔，布置整理一下应该可以拿来做很多事情呢。”
贺玄随意道：“你开心就好，我无所谓。”
师青玄得了贺玄这句允，就兴高采烈地去想该怎么布置他们家的细节了。
嗯，是该走高贵冷艳风格，还是可爱软萌风格呢？
他本人是比较喜欢后者，可是感觉贺玄和前者比较搭。
好难做选择哦。
一顿吃喝下来，又挨到了今年中秋夜宴的**环节，也就是斗灯了。
神武殿史无前例地获得了九百六十一盏长明灯，数目将近千。师青玄看得羡慕，嘴上直叹：“厉害厉害！”
看帝君这香火旺盛架势，明年肯定能破千吧！
贺玄手上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一顿，一眼窥破师青玄的心思，问题直中红心：“你想要？”
师青玄耿直地说：“想啊！”
这千盏明灯，有谁不想要？
不过，如果不是真正供给他的明灯，就算有五千盏也无用。
师青玄笑答：“不过，只要你肯给我供一盏，我也很高兴了。”
千盏明灯，只要得一就和得千无甚差别。
反正呐，他这风师，着实来路不光彩，不说也罢。
贺玄听了，眼角一抽，吃东西的动作突然就慢了下来，脸色变得为难万分了。
莫说千盏，就是连一盏，他要得来，也是千般难、万般艰辛。
一盏祈福长明灯少说得值千金，他身上哪里来这么多钱？
怕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凑不来买一盏明灯的钱。
贺玄往嘴里塞东西的速度更疯狂了，他得好好想想，这次该找什么理由去顺血雨探花的一盏明灯来。
师青玄说完之后，也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转而去聆听那些小神官们得到的长明灯数量了。
报了斗灯魁首之后，报幕神官便不疾不徐地开始从小神官们一一报起，次序完全根据他们所获长明灯数量来排。
前边的那些小神官名不见传，得到的长明灯数量也是稀稀拉拉的，有的是单数，能破双数的也是在不多。
一开始报上来的是雨师殿，只有一盏。
师青玄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每次斗灯，雨师殿都是一盏明灯，从来就没有多过。
谢怜看上去有些诧异，特意来向他求证：“没报错吗？”
师青玄肯定地说：“没。真的就一盏。就这一盏，还是雨师大人家里的牛为了撑场面自己供的。”
听了这话，谢怜看上去更加惊讶了，又问：“莫非是因为雨师大人信徒多农人，所以才无裕供奉？”
师青玄皱起眉头，连忙纠正谢怜的思想：“殿下，你对农民是有什么误会，很多农民都很有钱的好吗？”
“其实是因为雨师大人说过，有钱供灯，不如种田，所以信徒从来供的都是新鲜的瓜果蔬菜。”
“后来雨师大人又说不要浪费，所以一般供品放两天信徒就自己拿回去吃了。”
看谢怜一脸被震慑到的样子，师青玄满意地点点头，他初次听闻雨师大人的解释的时候也是这副惊讶的模样。
给谢怜解完惑，师青玄又转回去和贺玄商量：“要不下次我也学学人家雨师大人？”
他这种靠后台上位的神官，不好让信徒们大量为他耗费金钱时间，还是节省些好。
等到时候信徒们发现他们拜的神仙突然失灵了之后，好歹反应不会这么大。
付出越多，如果有朝一日发现自己的努力全部打了水漂，那还不气得怒发冲冠？
付出得少了，那怒火也就没有这么大。
贺玄一噎，话里话外都满是不赞同：“不供灯，你打算让他们给你供什么？”
师青玄想了想，也对。
他的信徒少说也得有八成是他哥的信徒，是来拜他哥的时候顺道一起来拜他的。
来拜水师的人，多数是为了求财求顺遂，当然占多数的是富商而不是农民了。
信徒不是农民，全是富商，不让他们供灯，还供些什么？
师青玄苦苦冥思，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
师青玄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把目光顿在贺玄身上，又开始打起了老注意：“我说贺玄，你怎么就死活不肯把命格拿回去呢？”
师青玄继续他商业推销，企图摆脱这个命格的束缚：“贺玄，你看有了这命格多好？”
“你不仅可以做名正言顺的神仙，而且还可以坐拥千万信徒，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摆脱鬼魅之身，成为仙京第一个飞升成神的鬼！”
“多好的佳话啊！你就不考虑考虑？”
贺玄不为所动，冷冷嘲讽地反回去：“哦，你不想做遗孀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来这里怂恿我。”
师青玄惊呼出声：“遗孀？”
吼完了，师青玄仔细想了想，发现如果贺玄不飞升的话，那他一嫁给贺玄，不就立刻成了遗孀吗？
真有道理啊！
师青玄咽了咽唾液，艰难地赞同：“还真是啊！不然这样吧，我不想做遗孀，你给我捞个神官夫人做如何？”
师青玄想了想，又想到了新的理由，滔滔不绝地说：“你就答应了吧！做神官好！神官赚功德多，你还钱有望！”
“你以前不是老说你欠血雨探花很多钱吗？唔，如果积攒需要的时间太长，你等不起，我可以回头和我哥要多点嫁妆，让你把债还完？”
快答应快答应，答应了我就安心了！
在师青玄积热眼神的催促之下，贺玄轻轻笑了笑，嘴上倒是拒绝得毫不留情：“免了。我欠的钱，就算是你哥倾家荡产也换不完。”
师青玄没有被安慰到，更是被吓得更惨了：“所以贺玄，咱们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你快说！幸好我家有矿，可以给你补！”
贺玄回想了下，发现数额太庞大，更本无法用数字估算：“没多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大概加起来够建三四个仙京了。”
师青玄眼前一花，重心有点不稳，整个人差点就栽下了桌子。
哎哟喂！
他该怎么替贺玄还这债啊？
他哥就算是财神，可名下所有的财产加起来也不够建一个仙京！
师青玄有点头晕，不知带说什么好。
师青玄咬咬牙，强撑道：“没事！”
不就是钱吗？
迟早会有的！
“我有钱！我给你还债！”
贺玄说：“不必，就当是人死债消了。”
师青玄说：“哪儿能这样的？”
欠钱的时候都已经是死人了，还来哪门子的人死债消？
贺玄习以为常：“这种债务从做人欠到做鬼，我都习惯了，数字也麻木了。”
师青玄听了，就感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自己的心一下。
习惯，能习惯这种事情，那他以前的日子是过得有多么的难啊……
贺玄继续道：“就看我和血雨探花谁能在这世上留存久一点了。他先消失了的话，我就不必还债；我消失了的话，他也找不到人讨债去了。”
师青玄问：“你们还会消灭？”
贺玄想了想：“都混成绝境鬼王了，一般情况来说，如果不是毁去骨灰，再怎么样大的创伤，最多消失一两年就可以回来了。”
师青玄立刻泪汪汪地说：“还好还好，不然我可真成遗孀了。”
从名至实，真真正正的遗孀。
贺玄嘴角微微抽搐：“不会的。”
闹了一会儿，斗灯已经进入十甲的拼杀环节。
师青玄不怎么关心别人的成绩，只要是有人得到灯，哪怕一盏要好，师青玄都会拍手鼓掌。
地师殿今年排在第八，四百四十四盏长明灯。
师青玄眼前一亮，精神一振，马上拍着贺玄的胳膊说：“低了低了！”
四百四十四盏长明灯，其实也不算低了，但在师青玄眼里来，就贺玄这敬业效率，怎么说也得来个魁首！
人家血雨探花信徒这么多，同是绝境鬼王，长明灯怎么可以低过别人呢？
贺玄对自己获得了多少长明灯并不介意，反正担的又不是他黑水玄鬼的名头，就不必为之操虑。
相较于师青玄的兴奋，贺玄的态度就冷淡多了，没有任何表示，除了低头多喝了两口汤，什么也没说。
下一个，轮到了师青玄自己，风师殿，五百二十三盏。
换做平日，师青玄肯定会沾沾自喜，自吹自擂上好一段时间。
可今得知自己这神官来的不正当，也不感到特别兴奋。
倒是一大堆神官都拱手向他道贺，他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只能拱手回了一个深深的揖礼。
师青玄嘴角牵动得有些勉强，笑容也没有往日璀璨：“哥，我今年第八！”
师无渡很为他骄傲，但是嘴上还是说：“不过是第八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
师青玄点点头，自己也是万般认同。
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第八，有什么好高兴的？
话锋一转，师无渡又说：“不过，灯比去年多了，下一年必须更多。”
灯？
还不是靠别人保驾护航得来的？
不是他师青玄自己挣来的东西，他师青玄宁可不要！
师青玄纵臂长笑，笑容带着几分看不透的沧桑与坚决。
不管是信徒还是灯，他都不要了，何苦都安在他的身上呢？
世上有那么多有才华的人，也不差少了他一个。
就像群星闪烁，他从来就不是最耀眼的那一颗，陨落了，也没人会在意。
毕竟，还有一大片数不清的星海在夜幕上高高挂着，不是吗？
师青玄俯身和贺玄说：“回头我把灯全部送给你。”
贺玄不理他。师青玄知道，这是贺玄婉拒他提议的表现。
不过，这本来都是贺玄的。
师青玄拍了拍贺玄：“我把我的灯都给你，那你的灯加起来也有九百六十七盏灯了，比帝君还要多。”
贺玄冷漠地继续吃，两耳不闻师青玄说的话，仍旧不理他。
师青玄不满，再次推了推他：“要嘛！”
贺玄总算抬头了：“要来做什么？又不能吃，还占位置。”
一堆破灯，除了拿来显摆，费钱、没用、占位、又换不来真金白银，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
师青玄坐下，挨着贺玄：“不是我的，我不占着，还给你吧。”
那边报幕神官又继续上报十甲神官们所获得的明灯数量。
排在他前面的是南阳和玄真，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倒是不怎么高兴，神情寡淡。
再前一点的，就是灵文殿了。在文神里她也算夺魁了，但却不见有多少人真心祝福她的。
唉，这世道，神官也难做……
之后便是明光殿，五百八十盏。裴茗倒是不怎么高兴，毕竟在他手上折了一个裴宿，今年的灯比去年少了将近百盏。
师青玄不敢多言，缩回去自己的席位乖乖喝酒。
这时，报幕神官情绪激昂地大声报告：“水师殿，七百一十八盏！”
师青玄听了，马上站起来鼓掌，对着谢怜炫耀：“我哥！是我哥！”
今年他哥得到的灯比去年多了，数目越来越接近神武殿了，着实厉害，厉害！
师家啊！有出一个师无渡就够了，不必再多一个师青玄。
谢怜也跟着笑：“知道了，是你哥。”
师青玄重新坐下，用手撑着下巴，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一大群的耀眼明灯在天空中熠熠生辉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师无渡突然道：“慢着！”
师青玄好奇地抬头，眼角余光却看见又是一大片的明灯冉冉升起，如冬日旭阳。
明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久久不灭，在这夜幕中硬是照亮了整个仙京，余辉洒满地面，胜过那皎洁的皓皓明月。
这是，还有一人的长明灯，排在他哥前面。
师青玄一把推开桌席站了起来，跑到报幕神官坐的位置，抢过记录着排名的宣纸一看，整个人都被震慑住了。
师青玄把宣纸还了，走回去他自己的位置，一路都拿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谢怜。
谢怜自己也是莫名所以，不解问：“……怎么了？”
问完，谢怜眨眨眼，看了眼那明灯，又指了指自己：“……我？”
师青玄重重吐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谢怜的肩膀：“……对，你。”
师青玄话刚落音，就听见在整场寂静无声的宴席之上，只闻报幕神官用他那小得颤抖的声音，念出那个没人曾想到的答案：“千灯观，太子殿，三……三……”
“三千盏！”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简直是，前所未见，前所未有，史无前例。
这可是连神武大帝君吾都不曾得到过的成绩啊！
众神官马上就提出质疑。
“弄错了吧！”
“数错了吧……”
“会不会那灯并不是真正的祈福长明灯？也许只是普通的灯？”
师青玄本身就对谢怜满心敬佩，眼下他得了赏却还要招人质疑，第一个就开口反驳：“怎么会是普通的灯？”
“普通的灯和祈福长明灯规格完全不同，根本飘不上天来，怎么会不是真的？”
他这么说，那话又被他给堵死了。
其他神官又只能领寻出路，继续去找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谢怜之所以会获得这么多盏灯，完全就是巧合！
“诸位，这个千灯观在哪里？什么时候建的？是谁建的？有哪位仙僚知道吗？”
见还有人不服气，师青玄撸起袖子，正准备和那些神官好好谈论一下道理，却被贺玄一把拉住，制止了他的动作。
贺玄拉他坐下，递给了他一杯酒压惊：“血雨探花放的。”
师青玄咋舌：“这也……太壮观了……”
三千盏明灯说放就放，好像在他眼里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出手真比他哥还阔气。
贺玄道：“不足为奇。他借给我的钱，也够连续放十年的三千盏明灯了。”
听了贺玄的话，师青玄连坐着的席位都觉得有些不稳了：“啥？这么多！”
不仅够建三四座仙京，还能连续放十年三千明灯，这到底是欠下了多少的巨额款项啊？
居然还没被打死？
师青玄吓得语无伦次：“不是，玄郎，你到底欠血雨探花多少钱，能说个整没？你每次这样来吓我，我很怕的好不好？”
贺玄有些好笑：“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我给你顶着，他不敢来找我讨债。”
师青玄拍了贺玄一把：“暧，哪有这么说的！”
这样欠着别人的债真的好吗？
依师青玄看，血雨探花完全就是碍于贺玄他是绝境鬼王，杀不死、打不了，才容着他欠了自己这么多钱吧！
看来天上地下最有钱的人已经不是他哥了，而是血雨探花。
而且还是贺玄的债主，他还是回头去捋捋该怎么帮贺玄在血雨探花手下讨个全尸吧……
贺玄失笑，随后道：“等会儿宴席散了，直接回黑水鬼蜮？”
师青玄反问：“不是本来就要回去的吗？那可是我们的新家！”
贺玄道：“嗯。”
十甲已出，中秋宴会也彻底进展到了尾声。
师青玄拍拍裙摆上沾的灰，正准备和贺玄一起手拉手回黑水鬼蜮，眼角余光不经意撇见谢怜，这才想起那小孩子的事情。
师青玄有些不好意思地和贺玄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啊？我得先带太子殿下回风师殿去拎那个小孩。”
贺玄点点头：“嗯。”
郎萤的事情贺玄也是知道，不过没怎么关心。
得了贺玄的准许，师青玄才放心扔下贺玄一个人继续吃喝，朝谢怜走去了。
刚站起来，师青玄就听见对面他哥和裴茗还有灵文打着商量，说要去谁家的小山庄泡温泉。
师青玄好奇地问：“哥，你们又出去玩儿了？”
师无渡点点头：”嗯。”
师青玄“哦”了一声，觉得他哥每次都这么不务正业的，实在不太好。
不是说要渡天劫了吗？
怎么还有心思去泡温泉？
灵文笑眯眯地邀请：“风师大人要不要也来玩儿？”
师青玄连连摇头摆手：“我不去。我约了人的。”
都和贺玄说好了要一起回家，总不可能临时返回吧？
况且他和他哥呆在一起也是尴尬无言，唉，眼不见心不烦，倒不如先冷静一段时间，等他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哥再说吧。
师无渡抬起了眼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贺玄：“可别约些乱七八糟的人。”
比如地师仪那小子。
当着贺玄的面，师无渡不好把下文说出来，只好隐去了。
师青玄还没明白师无渡话里的深意，就听灵文在一旁笑着打趣：“再乱七八糟，有裴将军乱七八糟吗？”
裴茗马上就嚷开了：“杰卿！”
几次三番意有所指，警告师青玄远离贺玄的话都被自己的好朋友给打断了，气得师无渡脸色有点黑。
又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发泄，师无渡只好忍下了这口气，摇着扇子憋屈地走了。
得回头找个时间好好去敲打敲打地师仪那小子了。
师青玄等“三毒瘤”走了，才带谢怜到他府上去把那小孩子给领回去。
领完了小孩，刚送谢怜出了风师殿大门，师青玄回头就看见贺玄一身黑衣，眉眼冷清，双手抱臂倚靠在门前，安静地等着他。
师青玄小跑过去，笑眯眯地挽着他的胳膊：“贺玄！”
贺玄手里还握着一盏酒，见他来了，便随手倾落那盛满酒水的琉璃盏，香醇的酒水登时洒了满地。
师青玄一惊，有点诧异：“贺玄，你这是做什么？”
贺玄不解释，拉着师青玄，抬步一跨，踏入了被茶水沾湿的地面，半边身子霎时就陷入了茶水之中。
师青玄自己被拉得一个踉跄，眼前一蒙，感觉一片白雾袭来，就好似那日，贺玄抱着他跳入黑水鬼蜮内湖之时的感觉再次浮现。
一阵晕眩之后，待师青玄定睛一看，他们已经坐在了一叶扁舟之上。
正是那日贺玄带他来黑水鬼蜮，所乘的那叶扁舟。
师青玄反应过来，不禁赞叹万分：“贺玄，你这缩地千里也太厉害了！”
不必画符画阵，只需要抬手一泼水，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开启缩地千里。
这玄乎程度，几乎和血雨探花那随手一甩骰子，就可以开缩地千里的本事一样高超！
贺玄没搭话，随手丢了一个坛子给他，师青玄想也没想便接了过来，拿到眼前一看，这不是他当初命人带给贺玄的竹叶青么？
可是，他明明就记得这竹叶青落在了倾酒台里啊！
贺玄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一坛子竹叶青，自顾自地拆了酒的封口，往嘴里倒了些，在扁舟上躺了下来：“上次你带给我的。”
师青玄问：“你还留着啊？”
贺玄说：“不是告诉你了，我在上天庭五十多个分身？差了几个去收拾收拾。”
“嗯。”
师青玄最近没什么喝酒的兴致，就没有拆封，只是把酒坛子握在手中把玩。
两两默默无言相对了一会儿，贺玄率先打破了寂静：“你知道吗？我为人时，曾经见过你。”
“嗯，有吗？”
师青玄歪了歪脑袋，仔细思考，发现却没有这回事。
像贺玄这样的一个人，从未出现过在他的记忆里。
贺玄肯定道：“嗯。我当时见到你，就是在倾酒台。那时你喝醉了，应该也没有注意到我。”
“四明景，少君倾酒，就是你倾的那杯酒，给我解了围。”
师青玄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惊诧不已：“是你？”
少君倾酒。
师青玄未飞升时，为人修道，并未戒酒，便时常到倾酒台上醉饮三千佳酿，一面享受着悠闲惬意的日子。
有一日，师青玄跑到倾酒台去喝酒。喝酒喝到兴上的时候，突然就在高台上看到底下居然有个恶霸正在鱼肉百姓。
师青玄于心不忍，便随手洒下杯中琼浆，略施了个小法术，把那恶霸给打晕了。
后来师青玄飞升成了风师，这也成就了一段佳话。
可惜时隔多年，加之当日师青玄喝酒喝了个烂醉，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莫说连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的人长什么样子，就连他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坛子的酒也记不清。
因此，此事也彻底被师青玄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堆里落尘埃了。
贺玄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对啊，我也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命运弄人，他从不曾想过，那个在他颠沛流离的时候，唯一一个对他伸出善意之手的人，也是将他拍入地狱历经磨砺的人。
是你救了我，也是你害了我。
贺玄眯起眼睛：“我在想，如果我们的情谊如果都能停留在昔日，有该多好？”
他们的情谊之所以进了一步，不过是建立在，贺玄他退了一步的根基上。
他贺玄再怎么挣扎，终是一败涂地。
如若能不识这么一人，那他或许也该轻松很多吧。
他可以毫无牵挂地报仇，之后解脱，让自己离开束缚了自己数百年的死结。
可是，偏偏又是师青玄，让他心中的这个死结更死得彻底些了。
师青玄没有说话，也想不到一句话来为自己开脱。
贺玄他纵然再怎么强迫自己乐观潇洒，也很难放下数百年来的仇恨。
本该知。
贺玄幽幽叹了一口气，抬了抬手，天上就突然绽开一大片微弱幽冷的光芒。
虽是光芒，但也黯淡，似乎再袭来一阵微风，便会被吹灭一般。
师青玄抬头，只见一星半点的细微蓝色火焰汇聚在一起，在冷风中左右摇摆不定。
贺玄拉了一点微弱的火焰，递到师青玄面前。
师青玄细看，却发现那火焰不是单纯的冰蓝火焰，而是长明灯中燃着的烛火。
这是一个以水为载，法力为辅，完完全全用水凝成的长明灯。
凝长明灯的水用的是黑水鬼蜮里特有的黑水，因此本来耀眼的火焰经过了黑水个阻隔之后变得暗淡无比。
而火焰也不是普通的烈红火焰，而是那来自幽冥的冰冷鬼火。
那点点妖艳的冰蓝色鬼火在长明灯中闪烁，慢慢地舒展身姿。
贺玄说：“你不是说，你也想要三千盏长明灯？”
“我做不到像血雨探花那样，能挥挥手就给太子殿下放三千明灯，但我可以为你造三千明灯。”
不过是随口一说，何必放在心上？
师青玄小心翼翼地接过贺玄手上的长明灯，把他抱在怀中好好端详。
“谢谢。”
谢谢你，为我如此上心。
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但，你能遇见我，却是你一生终期的不幸。
这时，远处蓦然传来一声似龙非龙的长吟，直直冲向云霄深处。
师青玄转头，只见如龙一般庞大，五丈长、两尺宽的白色庞然大物直直飞向天际，留下一连串的水花溅在扁舟上。
一条游鱼一跃而起，重新落下水面，水面波澜还未停歇，又见其余的游鱼接连跃起，在空中划出漂亮的造型，之后复而落入水中。
师青玄的瞳孔一点点放大，眼中拼发出惊艳的目光，点点蓝色鬼火在师青玄眼中映出倒映，连带着游鱼白色身影的起起落落。
贺玄低哑的笑声在耳边慢慢地回荡：“喜欢吗？”
师青玄看向贺玄，贺玄又换回了本相，样貌上给予师青玄的视觉冲击，比扮作地师仪的时候来得更大，更激烈。
贺玄把手抬高，张开手掌，之后收起手掌，往下狠狠一拽。
三千明灯应声而裂，化作满天飞雨落下，砸在师青玄的脚边，参杂着点点长明灯鬼火破碎的星光。
师青玄仰头，看着漫天星辰破碎，飞舞飘散在自己眼前。
师青玄伸出手，去接那点点星光，然而，那星光闪烁了两下，竟是灭了。
一点、两点、三点星熄灭，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黑水鬼蜮。
师青玄为这壮观的景色而赞叹，正欲答一句“喜欢”，可话未出口，却看见黑水鬼蜮里的水突然向上凝聚起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人形。
那人眉目俊朗、仙风道骨，竟是好一个风度翩翩、正值二八好年华的佳公子。
公子一袭雪白衣裳，点缀上丝丝青色的竹叶纹路，堪比九天下凡的仙人，笑语宴宴，爽朗正直。
公子一手持纸扇，一手握酒杯，嘴边弯起一个翩然迷人的弧度。
刹那间，那公子好似看到了什么令他不满的事情，眉宇一蹙，手腕一转，酒盏中的酒水便随之倾斜而下。
少君倾酒。
那名公子正是师青玄。
酒水洒落，重新汇入黑水鬼蜮，成为黑水鬼蜮的一部分。
那公子再次抬眸，眸中带着星光，风流潇洒一笑，不免令人为之倾倒。
“彭！”
那笑容定格，公子的身影徒然绽开，重新变成点点水花，那晶莹剔透，由水珠凝成的朵朵水花重新跌入了黑水鬼蜮。
师青玄看得失神，呆愣地看着那一片夜幕，那公子方才矗立的地方。
贺玄道：“少君倾酒，我有幸见过。”
师青玄，如果，我们的一切都能停留在初识，该有多好？
贺玄负手而立，眉眼间一向的冷清染上了几分倨傲张狂，和师无渡常年自带的神情如出一辙，但却不尽相似。
师无渡的倨傲，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是自小养成的性子；而贺玄的倨傲，是历经一切磨难，看破世间一切常态之后的心如止水和不屑。
良久，师青玄轻声问：“贺玄，我们……你说我们能得善果吗？”
这个答案，师青玄想问很久了，可却一直没有找到时间问出来。
他和贺玄，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
“不知道。”
贺玄的语气染上了几分迷茫，就好像迷途中的羔羊，面对着分岔路，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贺玄想了想：“或许等哪一天，我可能就压抑不住我的恨了，去找你哥报仇。”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一定要在我动手之前，比我更快一步对我下手。”
“你到时候可不要心软啊，毕竟我疯起来，还真是六亲不认的。因为，我的六亲都死绝了。”
师青玄喃喃道：“不会的……”
师青玄走过去，抱住贺玄，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凉得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身躯：“你有我。大不了，我陪你。”
贺玄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中情绪已经被尽数敛去：“我可不能保证。”
师青玄还欲说什么，贺玄却是一挥手，在那平静无波的黑水鬼蜮上延伸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那一条路长到没有尽头，充满诡谲的意味，是水幻化而成，没有一点装饰，黑得纯粹。
贺玄踏出扁舟，踩在了水面上，意料之内的没有下沉：“走吧。”
师青玄完全信任贺玄，毫不犹豫地跟着抬起步子踏上水面，也不怕他这一踩，就会顺势跌进这黑水鬼蜮。
师青玄站了上水面才发现站在水面上其实和站在地面没有过多差别。
只是感觉脚上踩着的表层很软很飘，好似随时要陷下去一般。
师青玄好奇地蹲下身子，戳了戳水面，却还是发现和普通的水没有差别，一戳则穿。
“贺玄，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从奇特的缩地千里到能在水面上行走，这都令师青玄惊讶无比。
贺玄没有走远，在前面等他：“法力凝的，可以载人在黑水鬼蜮水面飘浮行走。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师青玄确实对这个很感兴趣，但也不急于一时：“等有时间再说吧。”
师青玄站起来，跟上贺玄的脚步，任由贺玄带自己回黑水鬼蜮。
毕竟这四周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出，只有跟着贺玄走才能避免走丢。
贺玄带着师青玄穿过一大片水域，来到黑水岛，走进幽冥水府。
却没有带师青玄回到昨日的房间，而是七拐八弯，带了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大殿。
贺玄走前，那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空旷的空间。
大殿内挂满了黑色纱幔，殿内无风，纱幔却诡谲地自动左右摇曳。
凉飕飕的冷气从师青玄背后呼啸而过，不断灌入大殿，携带出了大殿内久未经人问询的霉味。
等那霉味稍微散去了点，贺玄才带师青玄走进殿内。
殿内没什么装饰，只有一张朴素的乌木桌子摆在大殿的正中央。
师青玄走上前去看了看，发现桌子上还摆着四个毫不起眼，只有巴掌大小的灰色坛子。
在师青玄看不见的地方，贺玄的神情变得阴郁，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坛子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师青玄转头，本欲问贺玄这是什么，可看到贺玄的反应，再回头确定了一次那坛子的数量，师青玄突然间就明白了。
四个。
贺玄的家人刚好就有四个，有个父亲、母亲、妹妹和未婚妻。
而这四个，包括他自己，都死了。
而他们却没有贺玄这么大的怨气，没能在这世间留存下来，怕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师青玄看着贺玄的沉默无言，心中酸涩无比。
师青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出来：“贺玄，这是……你的……家人？”
“对。”
猜对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师青玄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回去，神情愧疚地看着眼前的四个骨灰坛子。
我想来做个调查，亲们觉得我是开车好还是不开车好？也一直在想到底要给双玄们搞出孩子好还是不搞好？期待你们在评论区留下自己的意见哟～
没意见我就跟着自己感觉来，反正我是不太想开车，没人支持开我就清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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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