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卦破梦 第8章 换药

道纪坐在太子御用的马车回程之时，萧云何也来了国师府。

但似乎在门口遇到了什么问题，萧云何冷着脸在和门口的侍卫说话，马车就这么堵在门口。

道纪撩起马车帘见到熟悉的脸，却觉得萧云何变了。

这让道纪有点疑惑，萧云何为何比往日更沉默？甚至有些阴沉。

“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吗？”道纪下了车，问道。

萧云何冷冷地望了一眼诡谲天色，他最不想看到的场面，正如他预料的一般，缓缓而来。

他一见到道纪，心口就堵得慌，像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算了，下次吧。”萧云何看都没道纪一眼，偏头叫马夫回程。

道纪忽然发觉萧云何挂着的剑，似乎不是以前那把了，于是盯着他的剑鞘瞧了片刻，有些意外。

见他关注自己的剑，萧云何侧过身去看道士的表情，眼神躲闪：“怎么了？”

“这个剑鞘从未见你佩戴过，哪儿得来的？”道纪问。这剑鞘像是锈铁，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剑的样式，很是奇怪。

他抿了抿嘴唇：“随便拿的，喜欢就佩着了。”

“找我有事？”道纪见他脸色不佳，许是方才在门口闹不高兴，忙问道。

“能有什么事？给道纪大人接风洗尘啊。”萧云何语带嘲讽，毫不掩饰。

道纪对他微微侧目，一时被他的话刺伤。

还有旁人在侧，萧云何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杵在门口骂骂咧咧的。

道纪姑且提醒：“在御前听闻，你们不许私自来国师府的。”

“在下无官无爵，姓萧名云何，谁管我？谁管得着我？”

“好了，”道纪打断他，生怕他说出什么对徐帝大不敬的话来，这里的侍卫怕都要被他害死，“你少说几句。”

忽然，两人听到一阵凌厉的马嘶声。

道纪循着马嘶声看去，是陈遇的马，他一贯不栓马，就叫人在一旁看着，这马很乖，从不会乱跑，只是不知为何突然鸣叫。

萧云何心下了然：“哼……原来是飞燕。”这不明摆着陈遇在国师府里头吗？原来马也仗人势，那自己岂不是来讨了个没趣？

“走了。”萧云何气极反笑。

道纪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师弟来了又走，有点莫名其妙。

“方才怎么了，你们在和十七殿下说什么？”道纪问郑江。

郑江汗如雨下，只得如实禀告：“陈遇将军来得早，吩咐我们不许任何人进国师府，这没成想十七殿下来了，我手下的人不认识殿下，这才冲撞了他，我马上赶来，正在和殿下道歉，您就来了。”

“……”道纪无言，现在把萧云何气走了，指不定他把过节记在陈遇头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只要陈遇在，别人都不许进国师府了。

国师府内室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上头还煮着提了一壶茶，炭火不远处还放着两条手巾和一把火钳。

想来是刚派人烧的水，矮桌已被擦净，就在屋子中央，两旁放着四个熊皮坐垫，水光油亮的。

陈遇歪着头，正靠着廊等人，没想自己的马忽然鸣叫，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起身去府外看个究竟。

“刚才谁来了？”陈遇问门口的侍卫。

“启禀大人，是十七皇子殿下。”

陈遇嗤笑一声，陈遇对萧云何的印象极差：“堂堂十七皇子，一个人跑来国师府干什么？”

这话就不是一个侍卫能回答的了。

道纪刚进国师府，就被侍卫唤去了处理一些琐事。徐帝的赏赐到了，负责送礼的太监们等在偏房，要等他一一过目确认所送之物齐全，才可交差。

转了一圈，这才回到内室。

道纪见陈遇今日刀也没提，甲也未穿，倒显得很随意似的穿了一件暗纹玄衣的短装，露出一双锃亮的牛皮靴。

在朝中，宽衣飘袖是风气，无论文官武官，上朝时大多穿着长长的拖尾，乌泱泱地拖了一地。

“怎么来了？”道纪沏了两盏茶，这茶叶，香味迷人，光闻着，就知道是顶好的茶叶。

“看看你别死了。”陈遇说。

道纪勾了勾嘴角，笑得不明显：“……喝茶。”

“刚才萧云何来了？”陈遇故作淡定地问。

“你怎么知道？”道纪抬眸看他，对上陈遇犹豫的眸子。

“我的马叫了，我担心有事，就去门口看了看，他人呢？”陈遇轻飘飘地避开了他的眼神，答道。

道纪轻轻摇头：“走了。”

陈遇走近两步看了看，道纪脸上的剑伤已经痊愈，“来了又走，不像他的性格。”

“嗯……”道纪抿唇，似乎在想什么，“他什么性格？”

这问题噎了陈遇半晌，怎么回旋镖正中自己眉心了？

“嚣张跋扈的公子哥吧。”陈遇想了想，但公子哥不插手政事，他居然很少对上萧云何，要说了解他，也都是从别人嘴里了解的。

“其实他不是那样的人。”道纪垂眸。

陈遇反笑：“你很了解他？”

内室里静的只剩炭火上茶壶的咕咚声，道纪没说话。

陈遇是个只进不退的人，他压低声音：“刺杀的事，可以不告诉萧云何，但为什么不和陛下提？陛下可以交给大理寺秘密查办。”

道纪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必告知陛下，他知道了会责罚你。”

陈遇扬了扬下巴，自己本就比他高半个头，加上他总是低着头，现在更是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那又如何？难道我被责罚的少了？还是说，你对此事有头绪？”

道纪的手搭在门框旁，低着头，看见一只绿叶小虫正缓缓爬过。

“没有。”

陈遇追问：“他刺杀未果，下次还来怎么办？”

“不会的。”

“好一个不会，”陈遇眼神凌厉，“看来是本将军想多了。”

道纪下意识退了一步，其实陈遇对他不错，这件事也并非与他无关，只是……他有些想逃跑，他觉得陈遇有些咄咄逼人，让他不自主地害怕。

可陈遇不是容忍逃跑的人，上了战场，就绝不能退后一步。

还未退开，道纪的手臂一阵疼痛，他低头看着陈遇宽大的手掌掐着自己的手臂，垂目凝视。

陈遇立刻松开了手：“抱歉。”

自从上次之后，陈遇不自觉地想靠近道纪，这种感觉像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但陈遇毫不自知，只觉得自己太粗鲁。

感受到他的怒气，道纪只得退让，他小声地说道，只让陈遇听见：“我会私下里找人调查挽郎之事，只是莫要惊动朝中的人。”

陈遇满是不解，审视的眼神在道纪身上反复逡巡，像一把刀：“你能调动哪方势力？”

道纪默默叹气，没有应答。

相比萧云何的傲慢，陈遇的咄咄逼人让他感到一丝窒息。

“我累了，将军请回吧。”道纪无奈地往后退了两步，陈遇和萧云何，一个两个的都在气头上，让他们都独自冷静一会儿，对谁都好。

陈遇憋着一肚子火走了。

国师府外门可罗雀，国师府内空空荡荡，侍卫都被道纪打发在稍远处巡逻。

羽林卫调来了好手，按着巡防的规制，在国师府内外都设了哨点，这下真是连只鸟都飞不进来了。

没有陈遇和萧云何吵架的响动，廊下便只剩下道士异常宽大华丽的白色衣袍拖地而过的沙沙声，令他更像一只孤独的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