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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姻缘 第37章 古玉

作者:扶雪雪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6-27 17:53:07 来源:文学城

望见荀方旭被几个仆婢匆匆抬走,谈多喜叹了口气,坐回唯一一处阴凉的树影下,拿手背抹抹眼睛,贴着滚烫的额头,直想也这么晕过去算了,地谁爱扫谁扫去。

他想一出是一出,眼皮子颤啊颤的,已起了势,忽来了个人撑伞站定在他背后,这一晕便没骨头似的靠在那人腿上。

嗯?

谈多喜悄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映着蔺开阳宝蓝色的衣襟。

臭小鬼离得不远,想来见他不对劲,脚下跟着动了几步,这时察觉出他是装的,便叉着手,目光犀利,一脸的故作深沉。

那身后的又是谁?

谈多喜将头一歪,睫毛不住地眨,还未想出个一二三来,却被对方揽着肩膀从地上提起,整个人落入他怀里。

“允弟……”

谈明允一只手将他的腰环住,另一只手撑着那把纸伞,不知是叫日头晕的,还是因身量较他要高一些,垂下的眸子里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些忐忑与幽深。

他接过谈多喜手里的扫帚,一拍他的肩,语气忸怩地道:“去歇着罢,我替你扫。”

这自是求之不得。

谈多喜满面挂着笑,说:“允弟,你最好了。”

他尾音上扬,声音跟裹了蜜似的,甜得腻得慌,说罢不禁回头一看,摆明又得意又想炫耀。

却见,曾经冲天炮一般的少年哑了火,既不和他吹眉瞪眼,也不打什么告状的主意了,权且做着自个儿的事,不理不睬的,像只被遗落在外的孤犬,可怜,可怜。

谈多喜虽不了解他的身世,下意识的感觉倒没有错。

这厢谈家“姐弟”一个撑伞扫地,另一个不时拿手绢上去擦脸,好一个互相帮扶、姐弟情深。

蔺开阳未瞧出明允眼里早已超出界限的满足和占有,因母亲被妖魔戕害,打小孤零零的一个少年,便是得他爹蔺素一番关怀,也不曾温情到这种地步。

他转回身不愿再看,因发了力,掌心被粗糙的木柄硌得生疼,只是在想——

若他的娘还在,若他也有个姐姐,是不是也有人替他擦汗,替他扇风,带着一袭好闻的香气靠过来,用那柔软的手掌抚摸自己的脸,说他很好、他最好呢?

蔺开阳的心仿佛松了一块儿,又仿佛被谁狠狠揪住,拿衣袖拭了拭眼角,竟不争气地流下一行透明的泪,而戴着的那只叆叇,也因泪水的浸润不住往眼眶外滑落,不得已被他攥在手里。

热风吹得脸上泪痕交错。

……

胧光浅月,从浆糊的纸窗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琴音后,葛小怜又听到那清晰的,一掌拍在琴身上的震响。

隔壁的谈姑娘疯魔般练了好几日的琴,总是及至夜深方才停歇。其实葛小怜想对“她”说,“她”的琴技已是一流,何必这般刻苦,可每每想到商教习对谈多喜格外的关照,调律课上若有似无的刁难,便再说不出口。

谈姑娘面儿上柔柔弱弱,其实最是个要强的性子。不说学宫中开设的炼丹、调律、阵法等科,便是不教的傀儡术和饲物也粗识几分,绝不像自己所听说的,在闺阁中娇养长大,没甚么见识的女子。

再加上那连她回回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美貌,男修为其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着实见怪不怪了。

既寻思到这里,葛小怜脑海被串了根线似的,对于商尤良的作风,探出几分不对味来——

商尤良乃宫长之子,性子古怪、目中无人。他少时起外出游历,专挑妖兽扒皮做阮、抽筋当弦,攒着一身的死气和煞气,凡是听说过他的,没一个对上不发怵。

平日和同门处在一个屋檐下也好,和到学宫求学的弟子们相处也罢,俱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发起脾气全然不计后果,可对着谈姑娘,不仅耐性渐长,那双眼里也是戏弄居多。

难不成,难不成……

葛小怜心中感叹,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间,或许过于出众的美色,也是一种异端。若无力自保,恐怕难免沦为他人玩物。

但愿它永远不会发生罢。

她头沾着枕头,胡乱想过一通,睡意起了八分,耳边忽有动静传来,听上去是个男子的声音,只道:

“这一节弹得不对,指法错了。”

葛小怜立时清醒,张大了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急忙把耳朵贴在墙边,不由去想:商教习怎么摸到谈姑娘房里去了?他明面儿上勉强算个正人君子,哪想背地里这么荒/淫无耻!

她继续贴紧,恨不得整个人钻过去听,却再没了声响,约莫是设了隔音阵。

定是商尤良胁迫人家,深更半夜要做些歹事,不行,她一定要救谈姑娘于水火!

便赶忙穿上鞋开门往隔壁跑,“咚咚咚”几下将门敲响。

“谁啊?”

烛火倥偬,映着一个单薄纤长的影子。

葛小怜摸着木门上的纹理,眼睛盯着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地回道:“是我,谈姑娘,我那儿的安神香烧完了,夜里睡不着觉,能不能从你这儿借点……”

谈多喜未作回答,那道影子却往里去了,绰绰约约地晃动。

不多时,听得门扉作响,谈多喜一身薄薄的寝衣,披头散发地出来,眉目温柔,背后是亮澄澄的烛火,身前是银白色的月光,便就这样晕在光照下,俨然天上宫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递出一块帕子,里头好好包着两个梅花香饼,葛小怜愣了愣,讪讪接过去,眼神却闪烁着,探头探脑往屋里去瞧。

谈多喜轻轻一挑她的下巴,目光暗藏警惕,唇边笑着问:“你在找什么?”

葛小怜脸红红的,心底藏不住事儿,老实道:“我……我方才好似听见生人说话,担心有歹人混进来,对你图谋不轨,所、所以想着来看一看。”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姐姐便是在楚江边上被掳,至今不知所踪。”

葛三娘的事到底没瞒住,燕倾非白自认有失,和葛家人四处辗转,苦苦找寻,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学宫了。

此事谈多喜亦有耳闻,虽微蹙着眉,到底装出个和善的模样:“我无事,是自言自语呢,你听错了。不过多谢关心。”

他的轮廓叫夜色模糊,沉湎着难得的安宁,葛小怜最后几度回望,挥手同他道别,心想:若谈姑娘是个男子,这样温柔,成了我的夫婿,恐怕也比那些男修更善解人意罢?纵然身板弱些那也无妨,我挥得动枪,由我来保护他就是。

又一甩脑袋,拉长了嘴道:哎呀哎呀,葛小怜,你净乱想些什么呢?别人求也求不到的新嫁娘,在你这儿倒成了新嫁郞……

望见她回房,谈多喜两指揉按眉心,拖着满身的疲惫进屋。

葛小怜担心的没错,他确实被什么东西给缠上。

昨夜练琴时,因指尖被琴弦割出一道口子,谈多喜气上心头,忍不住将它掀翻在地上,见琴轸坏了,要上课还得另想办法修好,又有些后悔,一时止不住地叹气,哪想叹着叹着,竟和另一个声音重叠。

还有谁在叹气?近来这样的怪事频发,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两日他坐立难安,连觉也睡不好,方才发了一通脾气,又听见那道声音。

藏头露尾,不知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儿,竟还指点起自己弹琴来了。

谈多喜本欲设下隔音阵追问,恰逢葛小怜过来敲门,一时只得作罢。把人打发去后,才生出继续打探的意思。

“前辈,多谢你指点我弹琴。”

他垂下眼睫,本本分分地坐到床上,眼尾红红的,含着几滴要掉不掉的泪,“可是,求你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多喜……很害怕。”

说罢两手环抱着自己,仿佛万般委屈似的缩到床尾,真真儿像只惹人怜惜的猫儿,和不管不顾发起脾气来简直判若两人。

不得不说,诸如此类的伎俩还是管用的。

与前几次无论怎么呼喊那人都不肯现身不同,这一次,那道声音清晰地从简陋的妆台上传来。不,准确来说,是从那上边儿的玉佩的发出。

“你犯不着害怕,我也不会害你。”

“我叫崇古,本是百年前凉州一名散修,后来遭人暗算,肉身被毁,不得不将魂魄寄生在这枚古玉上。”

古时之玉,可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与耿家制的镜、柳家尸傀齐名,实乃上佳的魂魄容器,是不少修士遍寻九州大荒也得不来的好东西。

“我涵养百年,苏醒后恰好被你捡到,一时兴起,便想着逗一逗你罢了。”说到这里,他幽幽一叹,“人生乏味啊,你这个小辈倒是有趣。”

谈多喜脸上神情淡淡,想着前几日自己在房中沐浴,暗中偷窥的应该也是他,恨得将要咬碎银牙:什么前辈!这老色胚。

却走到妆台边,把那自通天井附近拾得的古玉摊在掌心,问:“崇古前辈,你可否现一现身,让我一见呢……”

“这有何难。”

男人答应得干脆,话刚说完,黑烟乍泻,一位身高八尺、一身红衣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

嚯。

他样貌昳丽,一双眼睛写满看透世事的沧桑,可这沧桑中,又深藏着不显的阴狠与狡诈。

丰盈的魔气,百年……百年的修为。

谈多喜心下明了。

这哪儿是来自凉州的修士,是从凉州以北的大荒逃匿的魔头还差不多。

观他魂魄凝练的程度,已将养得差不多,只是若要重返人世,甘愿忍受魂飞魄散的风险,老老实实修魂的少,直接夺舍的居多。

可恶。自己上了那扒皮鬼的当,贪下一块儿玉,却惹上个不好惹的人物。

谈多喜脑袋沉了一沉,将倒不倒地靠在床架上,一边将玉佩捂在胸口,一边流着泪道:

“崇古前辈,我被教琴的教习百般为难,以后你可不可以——”

“多教教我呀?”

“你脾气有一阵没一阵,怎么还这么爱哭?教你?只要你把我哄开心了,也未尝不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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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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