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25章 第 25 章

“什么情况！”百里廷玉叫着，赶忙护住钟神秀往后退，“前面爆炸了？”

由于夜明珠照明范围有限，几人都看不清尽头浓稠的黑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地面在震动。”好久没说话的江以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语气中尽是苦涩。

苏子牙一听也是汗毛倒竖，急急道：“快走！”

“怎么了？”百里廷玉摸不着头脑，但下意识就拉着钟神秀跟苏子牙和江以川跑了起来。

“黑色甲虫来了！”苏子牙将先前经历的细节飞快讲述，说完又感觉不对，停下脚步。

在百里廷玉着急催促前，她就抢先道：“不对，这里和秘库隔绝又没有夜明珠，虫子从哪里来的？”

“这里……吧。”江以川声音忽地压低，像是误入洞穴，生怕吵醒野兽冬眠般。

众人不明所以，忙去看他。却见江以川的耳朵紧贴石壁，手指着墙壁里，给三个姑娘狂使眼色，一双星目亮的吓人，说不清这家伙是在害怕还是被吓到兴奋起来了。

“那爆炸岂不是……”钟神秀吸了口气，但还没理出个应对章程，一股子穿堂狂风就把四人刚冒出的冷汗吹透，让他们齐齐打了个寒战。

苏子牙立刻意识到什么，一巴掌拍在了江以川紫衣服染血的位置。

后者莫名其妙挨了一下，还没有发作，就见出手打人的姑娘微眯凤眼，不客气的道：“你没包扎伤口啊！”边说边将满手的血展示给几人。

“我这是伤口裂了，而且哪有时间……”江以川下意识辩解，说了一半就眼睛瞪大，搞明白了苏子牙的意思。

他还没忘记甲虫对他血液的惧怕，那么从爆炸处过来的虫子应该不多。

可虫子不多，人就会往这边跑啊！

果不其然，带来狂风的主人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里，依稀可见蓝色的衣衫，还有于风中凌乱的长发。

几人也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跑。百里廷玉和钟神秀在前领路，苏子牙就只好拽着害他们于此种境地，又伤势未愈的罪魁祸首殿后。

她现在担心再落入顾道成之手的苏子牙，恨不得长出翅膀来。

周止戈既然用苏子牙已经死了来欺骗顾道成，那顾道成若察觉后者还活着，说不得要逼问她用了什么手段瞒过周止戈，再敏锐些的话，都会怀疑苏周两人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搪塞一个周止戈都耗尽心力，再来一个顾道成，苏子牙真的害怕自己保不住《何穷际》。

正思索被擒住的后果，苏子牙四肢某处突然一痛，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小心。” 江以川差点也被带的跌倒，赶忙扶了她一把，就要拉起对方继续跑路，结果却是没拉动。

苏子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下，长眉拧在一起，半跪于地，全神经脉剧痛之下，连带着好像连舌头都感应不到。

“快……走……”她勉力从牙关间挤出两个模糊的字眼，知道自己这是“长风入怀”发作，可全身感官都被攫住，连在心里骂顾道成都没心思了。

江以川怔了一下，眼见顾道成就在几丈开外，狂躁的掌风直朝他面门袭来，急忙用尽全神的力气，拖着因疼痛动弹不得的苏子牙靠到墙边，同时高生提醒不远处的钟神秀二人。

顾道成用内劲隔山打牛未中，立刻就要出第二掌。他已经参透一系列真相，现在最痛恨的人首先是钟神秀，再一个就是居然敢和周止戈合伙欺瞒他的苏子牙。

如此距离下“长风入怀”是可以直接取苏子牙性命，但碍于身周四只九劫楼的苍蝇，他难以分神去操控那股内力。

话说先前，由于第一颗登仙丸的副作用发作，顾道成服下了第二颗登仙丸。

原本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的内力骤然沸腾，像是有人挡住了风又泼了桶油上去，火焰以以摧枯拉朽的势头，将阻碍它的东西全部消磨吞噬。

顾道成依靠丹药，内功修为更上一层！好像凭空多出了十年的修为！几乎已经有洞明境中期的实力。

提升的实力暂时震退了三名杀手，但无法让他们就此作鸟兽散，顾道成对如此结果不甚满意。

这颗登仙丸是现今研制出来可以提升最多实力的品类，仅仅一枚就耗去不知多少珍惜资材，简直不能以金银来衡量。

然而，如此强劲的丹药，也只能让他境界提升半级……

“怎么会仅靠钟神秀的消息呢，我们九劫楼在江湖上可不是白混的。”柳青青嘻嘻笑着，青色的大伞好似一支挺立的荷叶，随风旋了半圈，飘出的不是阵阵荷香，而是春风化雨般的柔和内力。

倾盆大雨似的浇下，原本嚣张的焰火顿时萎靡了一些，也为七魄鬼和六月雪闯入火场提供了机会。

转瞬间不知过了多少招，三位成名已久出岫巅峰杀手对阵一经验丰富的洞明境本就难舍难分，不分高下，双方各有损伤，结果现在一方忽地实力大涨，对三位境界较低者形成了更大的压力。

“你在青山君手上重伤濒死，本是绝无机会于武道上更近一步的。”柳青青打定主意要纠缠到底，虽然应对起来并不轻松，嘴上却说个不停，“你这些年究竟用了多少登仙丸才能到今日的境界？如此大补之物，总是吃效果也会减弱的，你说对吧顾左使。”

顾道成像是完全没听见敌人的挑衅般，右手一晃，晃出了残影，令七魄鬼的骨棍，六月雪冒着寒气的双掌落空，一拧胳膊，以刁钻的角度打向两者前胸。

这一招太过阴险，逼得六月雪为使本源不致受伤不得不后退防御。

面如寒冰，顾道成看也不看暂退的杀手们，另一掌间仿佛产生了巨大的吸力，而随着他手掌转动，带着面前烦人的青伞一道飞旋起来。

而在沉重的风声里，构成青伞的独特面料好似飞散的纸屑，寸寸碎裂，只留下一架空空如也的青色伞骨。

柳青青说的不错，就是因为服用过多，即便效果最好的登仙丸对顾道成效果也在减弱，但顾道成自身怎么会不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是吗？你真的了解我们的实力？”声音沙哑难听，好像嗓子里有几块朽木摩擦一般。

这自然不是话最多的柳青青，而是从开打至今一直沉默的六月雪。他黑巾蒙脸，一头灰发，双肩佝偻，再加上那独特的嗓音，如果不是轻功灵活，出手迅捷，活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六月雪避过顾道成方才的攻击，此刻距离稍远。那七魄鬼呢？

七魄鬼竟然避也没避，好像完全没看见似的，任由那夺命一掌拍在她胸前。

随着巨大的力道和翻涌入体内进行破坏的内力，白衣女子“噗”地喷出口血来。

她蒙面的白布不知道何时已经摘下，血液飞溅，却违反天地规律地冲破顾道成体外内力刮起的狂风，甚至逆着风势，落在了后者衣摆、侧脸和侧颈上。

空气中霎时弥漫起浓的叫人作呕的腥味，而红白两色的对比本就极为强烈，却像是画家对此结果还不甘心似的，又往红色的颜料里点了滴墨水。

黑色像是毒蛇般，爬上顾道成的半边脸颊和脖颈。

九劫楼来历神秘，历史悠久，早在靖武司成立前就凶名赫赫。

而作为朝廷控制江湖暴力机关，九劫楼这种暗面组织自然也得到重点的关注甚至调查。然而“九劫”神出鬼没，见过他们身手的都是死人，导致时至今日，靖武司还没有掌握他们所有人的根脚和传承。

不巧的是，七魄鬼与六月雪正是其中两位。

见白衣女受了一掌，六月雪就判断出她会偷袭得手，非常默契地提前飞身上前，就要趁机对顾道成补刀。

冷哼一声挥开七魄鬼破布似的身体，顾道成一面运转内力抵挡毒素，一面双掌应对仍旧纠缠不休的两个对手。

“晚啦。”柳青青武器脱去外表的装饰的青伞，从秀美的烟柳画变成狰狞的节肢虫豸，但他反常地选择了避开敌人的锋芒，没有接顾道成的招。

而另一边，顾道成却正好和六月雪对上了掌。内力压缩又爆开，掌间好像藏了火药，发出夸张的爆鸣。

六月雪终究在修为上差了一筹，直接被打飞出去，撞得石墙都抖了一抖。顾道成却是袍袖炸开，蓝色的衣料掉了一地，像是坠落飞鸟的零落羽毛。

“晚在……”哪里？

顾左使面对只有柳青青站立的场间，边使出轻功就要去开墙上的机关离开，边说着反嘲讽的话，然而这话没说完，眼睛一眨只觉得方才一瞬间光线似乎暗了一瞬。

几乎是本能似的，顾道成微偏头去看，就见视线余光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脸戴面具的身影。

浑身都是漆黑，就连手中出鞘的苗刀也是漆黑。

唯有刀尖一弯银白，像是午夜月挂枝头。但当它静悄悄地抹向顾道成的脖颈时，又像是泥地里割草的镰刀。

虽然此人的出现超乎意料，但顾道成心中将柳青青嘲讽他的话如数奉还。

晚了，出手晚了。

他脚下不停，身子前倾，同时内力朝身后扑去，想要阻挡那刀的移动。

不晚，正好。九劫楼四人却是知晓内情，不由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