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穷际 第18章 第 18 章

就听江以川仰头望着低矮的密道顶道：“‘行云剑法’，我当时说出来就觉得熟悉，你救我时我想起来了，赵长安的‘行云剑法’对吧。”

“那我也可能是靖武司弟子啊。”苏子牙不动声色地抱着胳膊道。

“……我就是一种感觉，而且有很多迹象。”江以川懒得一一列举，随意道，“你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苏子牙为了破坏顾道成的计划，当然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份到处宣扬。不过说了也要有人信，毕竟凌云宗莘连大概不会给她背书。

张了张嘴，她正要讲讲来龙去脉，地面忽地微微震动。二人还以为又是甲虫大军，腾地站起，却见原本封死的石壁缓慢而坚定地，向上升起。

柳暗花明又一村，可他们互望一眼，俱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门内景象随着缝隙逐渐增大而缓缓展开在面前。

若说秘库建造细致，壁画精美，可谓极尽奢华。那么密道就显得极为朴素，石壁粗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甚至让人觉得是仓促而成。

然而眼前逐渐呈现的墙壁，仍是密道一以贯之的粗粝，那些纵横交错的似爪痕似劈砍的凹陷，又在昭示着此地的危险，看得两人直皱眉。

他们心跳动飞快，于门口犹豫了好久，甚至直到那厚的夸张的石墙升至顶端。

六角形房间……苏子牙仔细扫过，发现与地图上所画一致，但要宽广的多，而两人现在的位置，就是在一条边外。

她皱了下眉，总觉得此处有熟悉之感，甚至这熟悉感都取代了心底的恐惧。

于是使了个眼色，苏子牙示意江以川跟在她后面进入。

“有其他出口吗？”江以川问着，拖着疲惫的身躯勉强站立着。

苏子牙摊手表示不知，按捺下脑海里莫名的躁动，如法炮制地去摩挲墙壁和地面，企图找到机关。

“实在不行就只能走回头路，希望外面秘库里没有虫子……”

念头刚起，她后背剧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直接拍在了墙上，撞了个七荤八素，头和肺腑都有所损伤。

吐了口血出来，苏子牙滑落至地上，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遭遇偷袭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江以川得到了同样的待遇，重创之下，闷哼一声，疲惫又重伤的他再也坚持不住，顿时昏了过去。

顾不上去救他，苏子牙忍痛急急转身，手中长剑清吟出鞘。

“谁？”她喝道，却有强作镇定的嫌疑。毕竟方才被偷袭的前后，两人根本没有察觉任何异常，说明对手境界远超他们。

天花板上忽地传来阵阵沙沙响动，复闻此声，苏子牙一下就回想起那群会吃人的黑色甲虫，不禁寒毛倒竖，但还是忍着恶心和害怕，抬眼望去。

哪知眼前之物再次出乎了她的预料，甚至真的连确切的形容词都找不出。

黑光锃亮的甲虫裹成一个人形，仿佛是一件覆盖全身的甲胄，只是甲胄上每一个甲片都在胡乱移动。那人形也不用腿走路，而是像蛇似的四肢贴着墙面，用腹部或者后背从屋顶缓缓蜿蜒滑行下来，极为惊悚和诡异。

“这一趟真够长见识的。”在最初的震惊恐惧后，苏子牙缓过劲，努力让自己冷静。

两人进入的大门并未关闭，而这个古怪的东西明明实力强劲却没有立刻下杀手，只要周旋得当，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她正思考对策，那个怪物体内却渐渐响起嗡鸣，初时断断续续，之后流畅起来。

稍加分辨，苏子牙就瞪大了凤眼，还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那竟然是模糊不清的人声！

“……今日……有缘人……还……挺多……”怪物说道。

苏子牙因怪物的话语愣了一瞬，感觉对方的意思是不止他们两人到过此处。

难道是先前走在我们前面的两人？苏子牙如此琢磨：他们也进来了？既然现在他们不在，不就说明确实还有别的路？

“请前辈恕罪。”她忍着咯血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剑垂下，抱拳行了个礼，恭敬道，“在下和朋友迷路还以为此地有出口，并无恶意，能否请前辈行个方便，放我二人离开。”

“……误入……”会说话的怪物咀嚼着这两个字，伴随着身周甲虫沙沙爬行的声响，好似毒蛇吐信一般。

它爬至苏子牙身边的墙上，那和人头类似的东西却是朝下，颇为古怪。苏子牙面向它，握着剑的手隐隐发湿。

“……可有信物？”怪物和她对峙半晌才又开口道。

这回苏子牙看清了在甲虫掩盖下似乎有苍白的唇在翕动，应该是个人，不禁略微松了口气，然而听到这个问题喉咙难免一紧。

“……我们偶然到此，没有信物。”嗓子干涩，这话说出来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紧张中，苏子牙好像听到了对方闷闷地笑了几声，但其中怀疑嘲讽的意味极为明显，原本还算得上平和的语气也变的激动起来，似乎是被“没有信物”这件事给刺激到了。

“……呵呵……能走到此地还叫误入？没有信物……不得好死！”那人颠三倒四地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浑身上下的甲虫爬行速度陡然加快。

苏子牙在他刚开口时就察觉到不对，知道大概难以善了，暗骂一声紧盯对方，就要往后退去，同时注意远离昏过去的江以川。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好像绷紧弹弓上的飞弹般直直朝苏子牙打了过来。

实力悬殊之下，苏子牙可不敢直面其锋芒，连忙闪身避过，同时横剑朝着那人后背劈下。

对方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转向，理应是必定吃下这一招的。但他势头过快，苏子牙的一剑竟然差点没能追上，只是将将在后背的虫子上划了一道。

“去死吧！”怪人说话越来越顺畅，但情绪显然已经不太稳定。

他撞到另一边的墙面，伴随着沉闷的轰响，整个房间几乎都颤抖了一下。没有任何停顿地，他仿佛一只被大力扔出的皮球，瞬间又反弹回来。

“好快！”苏子牙暗道不好，因为她这次无暇闪避了，只得勉强抬剑护在身前。

痛感比预想来的还快。

对方人未至，身外翻涌不息的内力已经袭来，就像寒冬彻骨的冷风，迎面而至，又穿体而过，视所有衣物于无物。

五脏六腑立时再次受创，但那没有实质的内力蕴含的惊人力道竟然让苏子牙连血都吐不出。

“……完了……这人得有洞明境巅峰吧……”苏子牙好像要在生命尽头最后感受一番世界般，头脑在那一刻极其清醒。

清醒到，连混杂在甲虫窸窸窣窣里的一声微不可察的“咦？”都清晰入耳。

明明是非常不起眼的声音，苏子牙却无比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原因就是，下一秒，不，可以说是话语出口的霎那，原本扑面而来的内力劲风骤然分成了两股，绕过了她。

压力突减，堵在胸口的血终于是喷了出来。而在间隙之中，苏子牙抬眼就见随着内力的分流，甲虫怪人也一分为二，朝着两个方向砸去，把原本的杀招强制中断。

虫子擦着她的身体飞过，黑亮的外壳上映出了苏子牙满脸的震惊。

“一分为二？”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如果不是刚经历性命危机，她定然要震惊半晌才能反应过来。

苏子牙只觉头晕目眩，踉跄往前挪了两步，转身与回到墙上的敌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眼前对半劈开的人并没有血肉横飞，甚至分开的两半正在往一起聚合。

这回她看清楚了，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恐怖。而是这个人的体型较之常人更为瘦长，被不知多少虫子包裹后才像正常人的宽窄。方才只不过是他用了什么方法，让一部分甲虫脱离自身，将将避过了苏子牙而已。

“你是谁？！你怎么会……？！”怪人凄厉的尖叫回荡在这封闭的房间内，话头却在关键处戛然而止。

他像一条即将扑杀猎物的长蛇，猛然贴至苏子牙身前。

苏子牙不及反应，没有躲避，拄剑僵立，目光于一重一重甲壳阴影里，撞见一只颤抖的布满红血丝的瞳子。

那显然是一只属于老人的眼，眼周皮肤粗糙，皱纹深刻。

“你的内功是谁教的！”他的声音陡然压低，之前的疯狂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急切、震惊和……欣喜？

苏子牙感觉自己才快疯了，事情转变地太快，她万万没有料到会从这么个危险的怪人口中听到有关自己内功的消息。

“……没人教，是在下捡的一本秘籍中所载。”她既不愿错过探究身世的机会，又怕《何穷际》牵扯到什么自己承担不了的麻烦，最后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不可能！”那人立刻表达了不信，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苏子牙，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同时那种比顾道成还要精纯的内力又蔓延过来，无孔不入地往她体内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