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浦江城,华界和租界限之间隔着一条晨昏线,一边已经沉睡,另一边则灯火如昼。
沈玉薇乔装成回乡省亲的女学生,连夜赶上去淮西的轮渡,三天后抵达淮西。
慧姨听见汽车的声音,放下抹布,赶忙跑出来,看见五年未归家的二小姐回来了,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二小姐回来了!这些年可还好?我这就去准备火盆,跨了火盆,往后都平平安安!”
沈府的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院子里的枇杷树更繁茂了些,枝叶毗连在一起,笼成一大片深绿的浓荫。
沈玉薇跨过火盆,算是正式回了家。
沈正钧去了京淮铁路一线,沈令臻又久居少帅府,家里冷冷清清。
沈玉薇换了身衣服,连饭也没吃,就去了少帅府。
“少帅,有人求见,说是二小姐。”
“哪个二小姐?”沈令臻看着军务,头也不抬地说。
“她说是您的二妹,沈二小姐。”
“什么?”沈令臻合上钢笔,“这个兔崽子,五年没回过信,还知道回来。让她进来。”
沈玉薇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杯喝个不停,等着沈令臻的“审问”。
沈令臻倚着桌子看了她半晌,才说:“瘦了,这五年受苦了,回来就好。”
沈玉薇磨磨蹭蹭地开口,“大姐,其实我来找你是摊上事了。”
“说吧,什么事。”沈令臻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在浦江开了家银行……就是浦商银行,眼看着走上正轨了,谢卓霖那老王八蛋竟然张口就让我掏十万两饷银,他连吃了咱们淮西军几场败仗,定是还不上的,这不是明抢吗?!真不要脸!”沈玉薇越说越气,憋了数天的委屈一起吐了出来。
沈令臻说:“谢卓霖眼下被卡在京淮一线,他想要钱定是派了人来和你谈,来的是谁?”
沈玉薇说:“浦江商会会长陈安琪,大姐,你认识吗?”
“见过几次。”沈令臻说,“她是浦江商会初代会长陈韵光的独女,你刚出国那会,她还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留学,前几年陈韵光病重,她辍学回来和她那群叔伯争遗产,短短三四年就坐上会长的位置,想来是有些手段。”
沈玉薇回想起前几天会见陈安琪的情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喜欢她,她这个人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冷冰冰的,看得人发怵。”
沈令臻放下茶杯说,“陈韵光是个暴脾气,有雷霆手段,算账都明着来,她这个女儿倒跟她完全相反,绵里藏针玩得精。”沈令臻喝了口茶,“你多认识些人不是坏事,人不喜欢不打紧,能赚她钱就成。”
“我的好姐姐,现在是她要帮谢卓霖那老匹夫抢我的钱!只有你能帮我了。”沈玉薇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说。
沈令臻说:“谢卓霖缺钱缺得紧,看陈安琪三天没动静该坐不住了,过几天谢卓霖的人应该就会去浦江找你。”
“找我做什么?!”沈玉薇惊叫起来,“他堂堂一个总督难不成还想打劫吗?”
“那谁说得准,先礼后兵么。”沈令臻说,“我派人先送你回去,先稳住陈安琪,等你到了浦江,我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果不其然,沈玉薇刚到浦江城,谢卓霖的副参谋长彭奎就带人围了沈玉薇的私宅。
彭奎挟持了管家,在客厅里候着,沈玉薇一进门被十几杆枪指着,顿时心里一凉,强装着镇定说:“彭参谋这是什么意思?”
彭奎放下枪,松开管家,摸了把脸上青色的胡茬,说:“没别的意思,总督有意与玉行长合作,派我来催一催。”
沈玉薇把管家挡在身后,说:“我同陈会长说过了,七天之后会给她答案,现在还有两天,彭参谋不妨再等等。”
“陈安琪等得了,我等不了。”彭奎用枪口点了点桌上的合同,说:“签字,盖章。”
沈玉薇说:“好歹让我先看看合同。”
彭奎侧开身,让出一个位置说:“就在这儿看,别想耍什么花样。我是讲规矩,可前线下来的兄弟们不懂道上的规矩,他们要是等急了,做出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了。”
沈玉薇仔细看完合同,救兵还没到,于是又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看到第三遍时,彭奎拔开笔递给她,“玉行长是聪明人,合同签了,你就是总督的座上宾,今后在浦江城横着走。”
沈玉薇伸手碰了下笔,又收了回来,眼睛扫着合同上的字,说:“彭参谋,有一处我还得再看看。”
她顿觉太阳穴一凉,话锋一转,“我签,我签还不行吗?你先把枪放下,你用枪指着我,手抖。”
“就这么写!”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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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