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向丽敏会询问他的意见,纪舒愿闻言垂眸敛眉,怯怯伸出指尖指向那件320文的婚服,不出所料,向丽敏面色顿变,侧目望向掌柜:“唉,这哥儿就是知道顾家,还特意选了件银两少的,罢了罢了,他喜爱就好。”
她这颠倒黑白的模样纪舒愿不是没见识过,掌柜的却从未见过如此之人,这哥儿分明指的是贵些的婚服,不过总归是他们的家事,他也不好多深究。
掌柜装作没看到纪舒愿方才的动作,拿过那件衣裳再次询问:“这件对罢?我可别拿错了。”
“是了是了,就是这件。”向丽敏生怕纪舒愿出声否认,连忙点头示意掌柜将这婚服叠好。
掌柜的无法,点头应和过转过身,却又不由自主地瞥纪舒愿一眼,这哥儿面瘦肌黄,一看就知晓过得不怎么样,他方才还真是多想了,还以为这女子会给他买贵的那件。
也罢,反正那件也总归有人会买的。
纪舒愿接过婚服,内心虽平静但面上还是得装作闷闷不乐的模样,向丽敏途中瞥他两眼,看到他如此模样不由得多说几句:“亏我方才还暗示你,你竟如此愚钝,若不是我反应过来,买下这稍贱些的婚服,那掌柜的定会说你不顾家,竟用母家如此多银子来置办衣裳,不过经过我方才那一声,他现在定然在夸赞你持家。”
眼看纪舒愿眸光一亮,向丽敏再次出声:“项家娶了你,那是祖上冒青烟了。”
纪舒愿闻言垂眸浅笑着,耳尖染上些微微的粉。
向丽敏看到他这模样,心中唾弃面上却始终得保持着慈祥的模样。
两人归家后不久,纪茂洋带着两兄弟空手而归,他坐在石墩子上,拿过杯盏一饮而尽,随后朝向丽敏摇摇头:“今日一看,年轻人做的陷阱果真是更隐蔽,前方的兔子都被他们捕猎,我们这边便没有猎物踏进。”
纪忠明也有些颓败,父亲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在提点他,可他只能做出这粗劣的竹枪,不过他通常投不中,反而会将旁的猎物吓跑。
“罢了,这都是凭运气的,来看我今日给愿哥儿买的喜服,如何?”向丽敏朝纪舒愿摆摆手,他这才垂眸从茅草屋里款款走出。
衣摆垂落在地上,宽大的衣袖将手指遮住,因纪舒愿太过消瘦,上身显得空荡荡的,打眼一看便知晓不合身。
纪忠清坐在一侧憋不住笑着,纪忠明情绪并未外露,倒是纪茂洋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随后看向向丽敏:“这尺寸一看就不合身,怎得买了这件?”
“明日就要结亲,今日去只能采买成品婚服,若是现做今日一日根本不够用。”向丽敏解释着,又翻了纪茂洋一个白眼,近几日他真是愈发偏心纪舒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要结亲的缘故。
“既是如此,稍后愿哥儿自行将衣裳收收针,这件上身太过宽大,还有衣袖也太长了些。”纪茂洋向纪舒愿说着,将方才他看出的地方都说出来。
纪舒愿缓缓点头,内心暗骂一声,什么东西,还得让他自己缝改衣裳。
不过他这也没针线,向丽敏没主动提及,他也懒得去要,于是当翌日申时喜轿停在院子前时,纪舒愿便直接将喜服套上,长发梳到身后,他拿过身侧的盖头盖在头上。
“哎呦,怎得还没收拾好呢?”向丽敏匆匆走进来,尖细的嗓门吵得纪舒愿耳朵刺痛,他刚往前走一步,就被向丽敏握住手臂往外拉,衣摆本就有些长,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站稳,却又被喜婆拉着走向喜轿,他被塞进轿子里,一阵晃悠悠的感觉过后,轿子才稳步前行。
纪舒愿从未坐过轿子,但这次感觉并不是很好,轿夫步子不太稳,颠的他有些头晕,他觉着自己好似有些晕轿了。
他掀开一侧的轿帘,稍微透些气,路程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这才听到些人声,纪舒愿连忙将轿帘放下,一想到待会儿要见到那男郎,他还真有些紧张。
人声愈来愈近,又忽地变远,纪舒愿感觉到轿子落下,轿帘被掀开,盖头下伸出一只厚实的手,手指上一层稍厚的茧子,果然是猎户。
纪舒愿轻缓地将手搭在他手掌上,借力走出轿子,手指被紧握着,温热的手掌让他很有安全感。
“当心门槛。”
耳侧传来一阵深沉的男声,纪舒愿耳根不由得热了下,没想到不仅脸长相周正,声音竟然还如此有磁性,他不由得再次感叹一声,若是没有隐疾就完美了,果然人无完人。
“戌时已到,一拜天──”
赞礼郎喊声从身侧传来,纪舒愿顺着项祝的力度跪下,透过盖头学着他的模样,朝天拜了拜。
“二拜高堂──”
他刚起身又被项祝拉下去,朝另外一个方向跪着,隔着盖头,纪舒愿只能看出两个模糊的面容。
“三拜夫君──”
这次纪舒愿倒没再跪下,手指被项祝握着,呼吸交缠,两人额头互相贴着。
“手怎得如此凉?太冷了吗?”
他低声呢喃着,纪舒愿也轻声回答着:“没,我有些紧张。”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随即指尖被握得更紧,“入洞房”的声音出来,纪舒愿刚要抬步,脚下瞬间一空,他被项祝打横抱起,手臂下意识揽上他的脖颈。
一阵起哄声从身后传来,不过两步路的距离,纪舒愿便感觉到房门打开又被合上,他坐在床榻上,下一瞬盖头被掀开来。
他眉目如画、一双眼眸宛若星河、鼻梁高挺如山,薄唇勾起露出一个轻快的笑,然而在看到纪舒愿面容时,他动作一怔,笑容也随之僵在面上。
完了,难不成这项祝也是个颜控的主儿,他自诩长相不错,毕竟他们纯gay都会注意形象,可他现在的模样……
别说项祝,连纪舒愿自己见了也救不了。
“夫君?”纪舒愿主动出声,眼眸中满是委屈,项祝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还未出声门外便传来一阵敲打房门的声响。
纪舒愿知晓这习俗,正是闹洞房,不过他曾见过不少恶俗的行为,听到这动静后,他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他这动作让项祝有些好笑,他扯起方才同样的笑:“别怕,我已经同他们讲过,不会进来闹,他们不过是来找我饮酒。”
他说着指指桌面上的糕点,叮嘱纪舒愿:“若是饿了,便先吃些糕点,等我回来再喝这合卺酒。”
纪舒愿垂眸点头,待他走出房门,人声逐渐远去时,他这才卸了力,仰面躺在床榻上。
这几日他天天睡草席,每日醒来都是腰酸背痛,随着这床榻也不软,但总归比草席舒适的多。
他打了声哈欠,刚要翻身却被一个物件硌到了腰,他痛嘶一声,站起身把床单掀开,一把花生和红枣正安安静静躺着,“枣生”的寓意他不是不懂,刚穿来时便知晓这具身体是哥儿。
可生子什么的还是罢了。
他把红枣与花生从床单下拿出来,放到桌面上,趁着房间里没人,拿过一颗花生用手指轻轻一捏,剥出里面的花生放进嘴里。
“枣生”?生被他吃掉,只剩下枣了。
不一会儿,他便将这些花生都吃完,口干的他打算拿过杯盏,先帮自己倒杯米酒,不过他刚伸手,放门口便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纪舒愿匆忙收回手,将花生壳拢到一堆,装作没吃的模样。
房门被轻轻敲响,一道亮堂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嫂子,大哥让我来送汤。”
纪舒愿闻言下意识回复:“进。”
说完总觉着没有人情味儿,便收了声再次出声:“进来吧。”
女子衣着粗衣麻布,发髻梳成螺髻,面目与项祝有七分像,面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过与项祝一样,看到他后这笑不由得呆滞一瞬,随即又被她扯起。
“大嫂,大哥那边有些难以招架,毕竟他是我们村里最后一名娶亲的猎户,众人都正劝他酒呢。”
项巧儿扯着话头,将碗放在桌面上,放下她不由得看一眼放着的花生,看到空壳后不由得一顿:“大嫂,这花生似是不能吃的。”
纪舒愿刚要拿起勺子,闻言惊呼一声,勺子落到碗里,汤溅出来洒到他手上,虽然不烫但他还是惊诧喊着,眼角也泛出些红来:“我方才并不知晓,我只是有些饿了,这桌面上的糕点太过精致,我有些不敢吃……”
他说着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项巧儿看到他的模样顿时有些慌张,她方才只是下意识顺口说出,并未有指责他的意思。
而且听他方才最后一句话,听上去总有些可怜,刚进来看到他这模样时,她便有些惊诧,她从未见过如此瘦弱的哥儿,旁人家的哥儿姐儿可都是宠着的。
瞧他这模样定是在母家被欺负过,项巧儿瞬间有些同情他,声音也变得柔和:“我、我只是说说罢了,往后左右是要煮稀饭吃的,若是明日母亲问起来,大嫂就说是我贪吃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