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王与体霸 第4章 初遇

两人正沿着跑道边缘漫步，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戴伟还在滔滔不绝地规划着未来的训练计划，畅想着在标准跑道上飞驰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黑白影子划破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从操场中央的方向猛地朝他们飞来！目标直指正微微低头听着戴伟说话的陈青崖的后脑勺！

陈青崖只觉脑后生风，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戴伟已经眼疾手快地动了！他几乎是本能地一个侧步，迅捷地抬起手臂，用手肘和小臂外侧“砰”地一声，精准地将那个高速旋转的足球挡了出去。足球被这一挡，改变了方向，弹落在旁边的草地上。

“我靠！怎么踢球的？朝人脑袋上招呼啊？！”戴伟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猛地扭过头，对着足球飞来的方向怒气冲冲地吼道。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吓了一跳，更多的是为陈青崖感到后怕。陈青崖也惊魂未定地转过身，脸色有些发白。

只见操场中央，两个同样穿着运动短袖的男生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身材敦实有力、理着板寸的男生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和懊恼，脚下还保持着刚才踢球的姿势。另一个身形修长，虽然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轮廓分明，眼神清亮，他立刻放下手中搬着的训练跨栏，快步走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身形修长的男生人还没到，道歉声先到了，语气诚恳，“我们刚才搬器材没注意，他脚痒了一下，没控制好力道，真不是故意的！”

宋浩也跟了上来，瓮声瓮气地解释：“不好意思啊同学，脚滑了，没看见这边有人。”

戴伟余怒未消，还想说什么，陈青崖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陈青崖看着面前两个满头大汗、明显是在帮老师干活的同学，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个安静的足球，低声对戴伟说：“算了，戴伟，他们也不是故意的。第一天开学，别惹麻烦了。”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息事宁人的克制。初来乍到，他本能地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冲突，只想安安稳稳地开始新的学习生活。

身形修长的男生见陈青崖态度温和，更加过意不去，连忙再次开口，带着爽朗的笑容提议道：“真是我们不对，差点砸到你们。这样，我们请你们去小卖部喝点饮料，就当赔罪，也压压惊，怎么样？”

本就是青春意气的年纪，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对方态度这么好，又是道歉又是要请客，戴伟那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了。他本来就是个直性子，不记仇，见对方如此大方，自己也不好再端着。

“行！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那这事就算了！”戴伟大手一挥，很是豪爽，顺便替陈青崖也做了主，“青崖，走，喝饮料去！反正也渴了。”

陈青崖见他不再生气，也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四人于是便一起走向位于体育馆背后的小卖部。身形修长的男生果然说话算话，给戴伟和陈青崖一人买了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自己和另外那个男生则要了电解质饮料。冰镇的橘子汽水在喉间带来一阵刺激的甜意，迅速抚平了戴伟心头最后一丝不快。他咂咂嘴，看着面前两位新认识的同学，刚才那点小冲突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结交新朋友的兴奋。

“对了，还没正式介绍呢，”何向舟拧上矿泉水的瓶盖，他的动作带着长跑运动员特有的、不疾不徐的节奏感，目光坦诚地看向陈青崖和戴伟，“我叫何向舟，他叫宋浩。我们都是高一（七）班的，宿舍在204。”

“七班？”戴伟惊讶地挑了挑眉，声音都拔高了些，他用力一拍身旁陈青崖的肩膀，“巧了！我哥们儿青崖也是七班的！我就在你们隔壁，八班！我们住205和208！”他语气里的热情毫不掩饰，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缘分。

“那真是太巧了！”宋浩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与他的古铜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牙，笑容里带着足球运动员特有的爽朗，“原来是同班同学和邻居啊！刚才那一脚，真是不好意思，差点误伤‘自己人’。”他挠了挠他那硬邦邦的板寸头，这次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互相通了姓名，话题自然就转到了各自的初中。何向舟和宋浩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与有荣焉的自豪。

“我们俩初中都是九黎中学的。”何向舟说道，语气平稳，但那份对母校的认同感清晰可辨。

“九黎中学？”戴伟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名字，“就是县城那个升学率超高、还以体育特长闻名的私立初中？”

“对，”宋浩接过话头，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想要展示自家厉害的劲儿，点了点头，“今年我们学校考得还行，有四百多人上了一中线。”这话里话外，颇有点“今日我以母校为荣”的底气。

“四百多？！”陈青崖和戴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不啻于一个天文数字。他们镇初中今年能有十五个考上一中的，已经是破天荒的记录，足以让全校师生扬眉吐气，写在红榜上贴很久了。此刻，听到九黎中学这个恐怖的数字，两人心里刚刚因为考上县一中而生出的那点骄傲与欣喜，瞬间被一种更现实的冲击感取代。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乡镇教育与县城优质资源之间那堵无形却坚实的墙，心头的紧迫感和自知之明，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陈青崖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汽水瓶，冰凉的瓶身也未能缓解他心头骤然升起的压力。他看到戴伟脸上也闪过一丝类似的怔忡，但好友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乐天派的样子。

又闲聊了几句各自初中的趣事，主要是戴伟和宋浩在说，何向舟和陈青崖则更多是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陈青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只老旧的电子表，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快三点了，得回宿舍换校服，准备开班会了。”

“对对对！”戴伟立刻响应，热情地发出邀请，“走走走，一起回去呗？正好顺路！”

没想到何向舟和宋浩却同时摇了摇头。何向舟指了指操场方向那堆尚未归位完毕的器材，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却很好看的笑容：“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还得回去当苦力呢。教练交代的活儿，不干完可不行。”

“啊？还要搬啊？”戴伟表示理解，用力拍了拍宋浩结实的肩膀，“那行，你们辛苦了！我们先撤了！”

于是，四人就在小卖部门口挥手道别。何向舟看着陈青崖和戴伟转身离去的背影，目光在陈青崖那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脊背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个沉默寡言的男生，身上有种和他相似的、不易察觉的坚韧。

回宿舍的路上，戴伟还在回味刚才的偶遇，语气兴奋：“嘿，没想到差点被球砸一下，还认识了两个新同学，还是同班的！那个何向舟，感觉人挺不错的，讲道理。宋浩那家伙，脚头是真硬，不过性子也直爽！看来咱们七班真是藏龙卧虎啊！”

陈青崖也微微点头，他思考问题总是更深入一些：“看他们的样子，皮肤都晒得那么黑，又在帮老师搬器材，八成也是体育队的，搞不好以后还是你的队友。”

“有道理！”戴伟眼睛一亮，表示赞同，随即又有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刚光顾着喝饮料了，忘记问他们具体练什么项目了！要是真在一个队里，那训练可就更有意思了！”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从热闹的操场区走到了相对安静的教学楼区。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爽，拂过路旁香樟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轻响。

忽然，戴伟用手肘碰了碰陈青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指向道路一旁高二教学楼的二楼：“青崖，快看那边！三点钟方向！”

陈青崖顺着他指的方向，略显无奈地望去。只见二楼的走廊围栏边，一个女生正微微侧身站着。她扎着一个利落的高马尾，几缕碎发被风轻轻吹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颈部。身姿挺拔如夏日新荷，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书，正专注地向身旁一位中年女老师请教着什么。午后的阳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认真而柔和的侧脸轮廓，的确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看见没？”戴伟语气里带着几分属于“发现者”的得意，几乎是用气声在说，“那可是咱们学校贴吧和表白墙上公认的校花，高二的学姐！听说成绩还好！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碰见了，我这运气！”

陈青崖的目光在那位学姐身上停留了不到两秒，便淡淡地收了回来，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幅与己无关的、挂在校园里的普通宣传画。

戴伟对他这近乎“绝缘”的反应早已习惯，也不在意，依旧自顾自地欣赏着，嘴里还啧啧有声。陈青崖却暗自垂下眼帘。一定是因为肩上那沉甸甸的、关乎未来和家庭的责任，因为对经济差距和学业竞争的焦虑，像一层厚厚的茧，将他包裹了起来，让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去关注这些属于青春期的、明媚而遥远的事物。对他来说，现阶段，没有什么比抓紧每一分钟读书、努力在强手如林的一中站稳脚跟、试图改变那看似注定的命运更重要了。

两人不再停留，加快脚步，朝着宿舍楼走去，准备迎接高中时代的第一次正式班会。而这次因一个失控的足球引发的意外相遇，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们崭新而又充满未知的高中生活里，漾开了一圈小小的、微妙的涟漪，预示着未来的航道，或许会因为今天认识的这几个人，而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交汇与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