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环境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顾直温不由得坐了回去,内心涌出不好的预感。
不知哪儿来的冷风阴测测地吹着脚脖子,眼前蓦地亮起一道红光,又转瞬即逝。
当光再次闪起时,一个身穿红衣、披头散发的“女鬼”立在面前。
红光闪烁得越来越频繁,每一次熄灭、亮起,“女鬼”都离得更近一分。当周遭再一次陷入黑暗,顾直温感觉脚上被什么东西倏地扫了一下。
待红光又一次闪现,“女鬼”只有头发的脸凑到了面前,惨白的手指扭曲,竟作势掐过来。
然而顾直温什么反应也没有。“女鬼”又吓了几下后,灯光熄灭,环境再次变黑。
脚下的冷风不再继续吹,“女鬼”走了,但是屋里的灯没有亮起。顾直温坐在浓稠的黑暗中,像个假人不声不响。
“女鬼”的消失并没有让情绪舒缓几分。这屋子让他想起一些糟糕的回忆,他应该马上离开。可是这里太黑了,他睁大眼睛也看不见路。
早知道不来了……他无声攥紧椅子扶手,心生懊悔。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顾直温以为是幻觉,但脚步声越来越近,真真切切地传来。
窗外有光亮起,来人的影子映在纸窗上。
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手电筒的光照进来,虽然微弱,但足够照亮黑暗,也让顾直温看清了来人。
是宋回。
或许是因为看见了熟人,又或许是面前的这束光,萦绕在心头的不安霎时间烟消云散。
宋回握着手电筒走进来,看到顾直温,惊讶:“您怎么在这里?”
顾直温快速脱下绳子,简单讲述了一遍他经历的事,又问:“你不是和吴洋在一起吗?”
宋回说他和吴洋途中遇到“鬼”,结果跑散了,迷路折回了文伯所在的房间。文伯说自己的笛子被人偷了,拜托他找回来,并把手电筒给了他。
宋回拿起桌上的玉笛,不禁咦了声:“笛孔都被封住了。”
玉笛上所有孔都是密闭的,这样的笛子绝对吹不出声音。宋回轻轻晃了晃,笛管里有东西在流动。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回到出发前的木屋,文伯、吴洋,还有陆哲都在了。
看到宋回,文伯急切地问:“笛子找到了吗?”
宋回把笛子交给他,问:“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听到他的问题,吴洋嗤笑一声,看宋回像看傻子一样:“笛子能用来干什么?当然是吹的!”
顾直温说:“笛子的孔是封住的,里面装了东西,我想应该不是用来当做乐器的。”
自顾直温进来后,陆哲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似乎有话要说。当顾直温站近,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没事吧?”
顾直温:“没事。”
陆哲还要说话,吴洋凑到文伯身边一瞅,见笛子真被封住了,嘴硬道:“一个道具而已,你们想那么多干什么?”
文伯不慌不忙地解释:“只是一件装饰品。年轻时候附庸风雅的小玩意儿。”
这时,外面忽然想起两声尖叫。
“救命!有鬼啊!”
“快逃啊!”
文伯冷哼一声,重重道:“两个贪财的小鬼,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吓跑了也好,省得添麻烦!”
他将笛子重新挂回腰间,招呼几人继续行动。吴洋和陆哲已经成功将两枚钱币放到指定位置,接下去都是四人行动,他们要放好剩下的两枚钱币。
文伯依旧留在屋内,四人一个跟着一个再次跨入昏暗的走廊。
“顾直温。”
听到身后陆哲叫他的名字,顾直温转头,看到陆哲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陆哲:“我……”
“前面就到了。”
宋回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陆哲闭上嘴,没有说下去,几步越过顾直温,走上前帮宋回推开紧闭的木门。
待第四枚钱币归位,他们前面的天花板突然投射下一束红光,在地面上形成红圈。
本应该待在木屋里的文伯从黑暗中走出来,将腰间的笛子取下放到地上的红圈旁,对众人说:“阵法已经布置完成,只剩最后一步。?只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站在圈内,即可引来鬼魂,趁机将它封印。”
他指向顾直温:“你,站到这里来。”
顾直温愣了一下,片刻后记起这个游戏里他的身份是女性,而且身份卡上的出生时间确实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按照文伯的指示,在红圈内站定后不一会儿,周围暗了下来。在恐怖音效中,身穿红衣、披头散发的“女鬼”登场了。
看到“女鬼”,文伯想要冲上去,没两步又停下来,失神地念叨:“小婉……”
出人意料的是,“女鬼”竟然说话了。
“文郎……”她声音哀凄,“放下执念吧,你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不!”文伯情绪激动,“我一定会复活你!我已经为你找到了最适合的容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降生的女子!阵法已经启动,很快你就能重获肉身!”
剧情出现了反转,原来文伯是坏人。四人默默观看面前身临其境的表演。
文伯看起来处于疯癫的状态了。那“女鬼”猛地扑上来禁锢住他,冲顾直温喊:“你脚边的玉笛里有我的骨灰,快把它扔进火盆,这样你才能得救!”
在文伯绝望的大喊声中,顾直温将笛子扔进一旁红布飘动的铁盆里。
光影变幻,游戏最后,两位NPC演绎了文伯和“女鬼”小婉从前的故事——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密室的后遗症就是当天夜里,顾直温做噩梦了。
十四岁被绑架关在小黑屋和密室里恐怖的场景相继在梦中出现、交错与重叠,令人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吱呀一声,顾直温心头猛地一跳,转头欲寻找声音来源时,他醒了。
梦境戛然而止,他惊觉自己睡出了一身冷汗,想去浴室洗澡,但房间里黑黢黢的,黑暗下似乎潜藏着什么瘆人的东西。
他不禁缩入被窝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敢动。
最后的结果就是顾直温失眠了,直到窗外黎明的光透过窗帘缝隙钻入房内,他才昏昏沉沉地陷入睡眠。但没多久就被闹钟叫醒了。
到达公司后,宋回看到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关心道:“您昨晚没睡好?”
顾直温懒懒地嗯了声。
“做噩梦了吗?”
顾直温迟疑了一下,承认是做噩梦,但他没告诉宋回噩梦的内容,也没说做噩梦跟昨天玩的密室有关。
宋回:“做噩梦可能和情绪压力有关。如果您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虽然我可能帮不上忙,但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
宋回虽然是好心,但顾直温不会真把他当做情绪“垃圾桶”。
“我真的没事。谢谢你关心。”
见状,宋回也没说再什么。他离开后办公室后,顾直温不由得靠在椅背上,渐渐合上眼皮。
就在他快要入睡时,敲门声把他惊醒了。
原来是宋回见他精神不济,贴心地给他泡了杯咖啡端过来,并提醒道:“您上午还有两份报表要看。”
顾直温当然知道还有工作,他刚才只是想小睡十分钟调整一下状态,否则没有精力处理工作。他强打起精神,喝了口宋回泡的咖啡。这一口下去,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忘加糖了吗?”
宋回温顺地答:“不是,我特意没加糖。苦咖啡能让精神清醒一点。”
确实清醒了不少。顾直温默默放下咖啡杯,口腔里咖啡的苦味久久不散。
……
好不容易处理完工作,他实在太困,索性躺沙发上小睡一会儿。闭上眼不过两分钟,他就睡着了,连有人敲门都没听见。
宋回推开办公室门,见办公桌后的座位空了,目光一转,看见顾直温睡在了沙发上。
把几份报告放到办公桌上时,他注意到桌上的咖啡一点儿没有少。
顾直温只喝了一口,就再没动过这杯苦咖啡。
瞥了眼咖啡杯,他轻轻走到沙发旁,俯下身轻唤对方。
没有得到回应。他于是保持这么一个姿势,端详着下方人的脸——从下巴、嘴巴、鼻子到眼睛、眉毛,最后凝在眼下的泪痣上。
片刻后,他直起身。
对面的玻璃映出他自己模糊的脸。那张脸上没有往日温和的笑意,面无表情,看上去阴沉沉的。
办公室开了冷空调,沙发上的人瑟缩了一下。宋回低头找了条毛毯,给人盖上。做完这一切,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
顾直温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顾兴年和宋回的声音,一个带着怒气,一个带着慌张。
紧接着,门被人推开,顾直温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顾兴年大步走过来。
在顾兴年深沉而锐利的目光下中,顾直温清醒了过来,顾不得疑惑身上的毛毯是怎么来的,下地来到顾兴年面前。
“上班时间窝在办公室睡觉?”
面对顾兴年的质问,顾直温很心虚:“爸……我太困了。”
“我让你来公司不是来混日子的!”
顾兴年并不领情,在工作场合,他对顾直温就像对其他下属一样严厉。顾直温默默受着,没睡够的眼睛泛着红血丝,看起来像被训哭了。
顾兴年斥完,跟在后面进来的宋回小心地替顾直温说话:“董事长,小顾总他昨晚失眠了。”
顾兴年皱了一下眉:“失眠?”
顾直温不知道该怎么说。顾兴年又道:“这不是你上班睡觉的理由。我希望你能拿出认真的态度,而不是敷衍对待自己的工作。大家都不瞎,你这样懒散别人会怎么看你?”
顾直温想说他已经处理完上午的工作了,没有耽误进度。但顾兴年说的也在理,工作时间睡觉确实不符合规矩,而且现在公司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是懈怠了。
除了对自己行为的羞愧,顾兴年的失望让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顾兴年走后,宋回慢慢走过来,抱歉道:“对不起,董事长忽然来找您,我瞒不住。”
顾直温摇头,表示这不是他的问题,又疑惑问:“爸他找我做什么?”
顾兴年进来就是对顾直温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也没说其他什么就走了。难道专门来查他岗的?
宋回摇头,又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十分钟前副董找您说要了解莫水项目的进度,因为您……我说您暂时有事忙搪塞了过去。”
听到顾运成找他,顾直温暂时不去想顾兴年的事,准备先梳理一下项目进度。注意到宋回整理沙发上的毛毯,他提了一嘴:“你帮我盖的毯子吗?”
宋回利索地折好毯子,转身说:“是的。我怕您睡着着凉。”